“嗬,納新大典在即,宗門能否重振榮光全看這次,事多的焦頭爛額,這節骨眼上你竟還有發呆的餘閑?”


    清虛宗宗門廣場的石階前,葉璃負手走近,停在青年三步外。


    她居高臨下冷視盤坐石階怔愣的青年,清冷的眉眼間,盡是不加掩飾的不耐與嫌惡。


    而青年仍是一副出神入定的模樣,眼也不眨凝視地麵的青磚……


    “喂!問你話呢!”


    葉璃惱從心起,直接蹬了青年肚子一腳,將他踹得失了重心摔躺在地上。


    被不講武德的老六偷襲,唐墨可算回神了。


    他的目光漸漸清明,對上視野中冰山美人清冷高傲的綺麗容顏。


    本就有舊傷的丹田被踹得隱隱作痛,可他無暇顧及。


    因為唐墨穿了本修仙爽文,成了與他同名的清虛宗炮灰工具人!


    書中對這炮灰的經曆一筆帶過,但他卻繼承了原主所有記憶。


    宛如自己也活過了那真實又悲哀至極的一生。


    原書中,十年前清虛宗內亂,當夜哀鴻遍野,清幽的宗門宛若地獄圖景。


    彼時籍籍無名的外門弟子唐墨,毅然將尚且五歲的小師妹葉荷藏於暗室,又奮不顧身救下被叛徒重傷的大師姐葉璃。


    可強行破關的宗主葉清漪沒能力挽狂瀾,那夜之後,清虛宗分崩離析,宗主一蹶不振。


    一夜巨變,滄州輝煌的大宗樹倒猢猻散,徒留一山門。


    隻剩心魔纏身的自閉宗主,一重症患者和一小孩姐。


    唐墨不忍棄去,留下照料她們十餘年。


    可誰料十年滿腔赤忱,竟喂出三個白眼狼!


    過了最初兩年相親相愛一家人的日子,師姐師妹師尊早已習慣唐墨無微不至的付出,將他的好視作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苛待、冷漠、嫌棄,唐墨十年任勞任怨換得的便是這些。


    就每月下山賣丹藥換回靈石,她們才給個好臉色。


    甚至半年前,師尊葉清漪更是莫名其妙以喂招為由,“意外誤傷”了唐墨的丹田!


    害他重傷,即使傷愈,往後修煉也舉步維艱。


    可還沒完!


    眼下,唐墨穿到書中前期的關鍵節點——日薄西山的清虛宗時隔十年,準備重開山門收徒。


    而這屆拜入宗門的弟子就有原書男主林軒,這貨是氣運之子,作者鑲黃旗親兒子!


    拜入重開山門的清虛宗,就是林軒走上人生巔峰、收獲第一波後宮和金手指的起點!


    他一來,師姐師妹還有宗主師尊集體降智,折服於所謂氣運和主角光環,強行走劇情開始倒貼。


    爭風吃醋那叫一慘烈,好東西上趕著送,還離譜地按輩分在後宮中排好了序!


    而唐墨原地淪為煉丹工具人,沒兩天,天生丹靈根被男主察覺。


    接著葉清漪直接用秘法,暗中生生抽離唐墨的丹靈根,當壓歲錢送了男主!


    林軒白嫖初期金手指,開始重振清虛宗、擊敗魔尊一統三界的偉業。


    而唐墨生於憂患,死於大出血。


    再想想原主十年真心,全喂了養不熟的狼。不知恩圖報便罷了,竟還親手把他獻祭了!


    別說他了,有良心的豬聽了都得寢食難安。


    唐墨扶額,咋穿書還這麽慘……


    可既然穿了已成事實,隻能先接受。


    但必須盡快擺脫炮灰工具人的劇情殺!


    原作者自稱寫的就是修仙界弱肉強食的殘酷真理,說什麽工具人存在價值就是當趁手的工具?


    唐墨可不上這鬼子的狗當,事在人為!


    此刻他正消化信息思索對策,沒工夫搭理葉璃,這可把她氣夠嗆!


    這人十年來何曾如此無視過自己?!


    正當她準備再給唐墨一腳時,卻有少女的嬌聲傳來。


    “師姐~”


    鵝黃長裙的少女翩然而至,抱緊葉璃的雙臂甜甜喚道,眉眼間盡顯活潑靈動。


    可少女瞥向唐墨時卻下意識蹙起眉頭,浮於言表的嫌棄。


    被黏著的葉璃一掃方才倨傲,指尖輕點葉荷的鼻尖,露出寵溺又無奈地笑:


    “阿荷可是又逮靈狐去了?瞧你,裙邊還沾著落葉呢。”


    “嘻嘻,師姐莫凶阿荷~”


    葉荷撒嬌搖晃葉璃纖白的腕,繼而看向樹影下沉默的青年,沒察覺他的冷眼,頤指氣使道:“你不去修煉也不幹活,還愣這幹嘛?”


    “十年還是個築基初期,連我都超了你!”葉荷叉腰,不屑問,“屆時大典要我如何介紹你,清虛宗首席雜役?”


    唐墨搖頭,這就是原主一手養大的孩子。


    曾像個跟屁蟲一樣天天纏著他,而今卻以他為恥。


    “是我們阿荷天資好,又勤奮。”


    葉璃揉揉師妹的腦瓜,眯眼看唐墨:“而某人天資不足,還不求上進。”


    “哼,他不嫌丟人我還嫌呢!”葉荷嫌棄瞪一眼唐墨,轉而又嬌聲道,“師姐~寶器軒那件靈露裙可漂亮,買給阿荷好不好?”


    “你呀,慣會撒嬌。”


    “師姐最好啦!”


    葉荷揪著葉璃糯糯撒嬌,又叭叭嘟囔:“說來還不是他不努力?修為微末煉丹也就那樣,賺那麽點靈石還摳摳搜搜!”


    葉璃點頭,想到正事,對唐墨冷言道:“大典在即,上月進賬算下還是不夠,你趕在大典前再煉一批丹去靈樞城賣掉,再把裙子買回來。”


    唐墨沒應,拍了拍素白煉丹袍上秀氣的鞋印,兀自起身冷眼看這二人轉。


    葉荷叉腰嬌蠻地喝道:“話都不應一聲?杵這兒板張臭臉給誰擺譜呐!”


    “怕是傻了。”


    葉璃抱臂冷笑,剛打算用鞋尖再踢唐墨,卻被他一手拍開。


    唐墨麵無表情道:“沒完了?”


    葉璃難以置信,她竟從唐墨的語氣中聽出了…嫌惡?


    “你……!不道歉竟還敢還手?”


    說完,她直接並掌朝唐墨的臉甩去,非叫他認清身份不可!


    卻聽啪一聲,他輕描淡寫用靈力擋下,淡淡道:“別碰我,我潔癖。”


    “唐墨你想幹嘛!”葉荷見狀,衝上來猛一推他,“抽什麽風?給師姐道歉!”


    “道歉?別逗了。”


    作為和炮灰同名的讀者,唐墨追書時少不了代入感。


    他指著葉璃不怒反笑:“十年前我不計生死救下你們,又拚命修丹煉藥把你從鬼門關拽回來。”


    “而你。”唐墨又指向被自己氣勢嚇住的少女,“我當爹又當媽,一手把你拉扯大!”


    “大到煉丹賺錢養活全家,小到洗衣打掃一瓢一飯!什麽不是我做的?”


    “對你們有求必應,結果養了兩個白眼狼,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唐墨對葉荷冷笑:“還有你,良心喂豬了?成天吆五喝六,師兄都不會叫,連向人介紹都委屈你!”


    “敢情是院裏種葫蘆——真把自己當爺?十年我喂條狗還能幫著看家護院,養你們兩個純屬浪費糧食!”


    唐墨一頓輸出讓她們都懵了。


    這人十年來,何曾說過這麽重的話?


    不就說他兩句,幹嘛這麽大肝火?


    葉荷直接委屈得紅了眼,而葉璃更是刀子般的眼神剜著唐墨:“反了你了敢罵人!你還有臉扯這些?你對我鞍前馬後不就是追我嗎,都給你機會了,竟還不知道好歹!告訴你,光是看見你我都嫌惡心!”


    “罵人?我有素質,不罵人,隻罵畜生。”


    唐墨嫌棄般後退一步:“至於追你…你也配?看來我十年靈石光保養了師姐的臉皮,養得夠厚。”


    “你今天瘋了?”葉璃氣得臉上青一陣紫一陣,“你想幹什麽!”


    “嗬…我想幹什麽。”唐墨淡淡道,“我要退宗,馬上走。後會無期,不伺候了。”


    話音落下,他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而葉璃葉荷一副見鬼了的模樣,見他決然毫無留戀的背影,回神後氣得一陣譏笑。


    還退宗,這人瘋了吧?


    扯一堆陳芝麻爛穀子,還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葉璃望著唐墨背影冷嘲道:“就你這點破修為,離了宗門庇護能成什麽事?”


    “你走了,就永遠別想回來!”


    唐墨嗤笑。


    回來給你當嫁妝送男主?


    見他越走越遠,隻剩一個背影輪廓,葉荷氣紅了眼忿忿嚎道:


    “真以為我們沒你就不行?滾!死得越遠越好,我們不要你了!”


    就在兩女冷傲譏笑、張牙舞爪準備繼續罵時,一道涼薄到毫無感情的傳音響徹廣場:


    【讓他滾,你們來宗主殿】


    唐墨鬆一口氣,悄悄抹汗。


    盡管葉清漪放人之幹脆出乎他預料,甚至有點違和……


    但無論如何,目的達到了。


    不用再去惡心自己一回,畢竟光聽這聲音就丹田疼。


    唐墨加快了腳步,朝丹閣而去。


    離職,該結清工資。


    那邊,葉荷朝宗主殿方向委屈告狀:“師尊!你看他……”


    “阿荷別理這瘋子,就當從沒這人。我們走。”


    “師姐說的對!就算他跪下求我也不要他回來了!”


    葉璃牽著師妹轉身離去,與唐墨漸行漸遠。


    嗬,欲擒故縱!


    葉璃一縷神識下意識關注身後,倒數著等他回頭。


    但唐墨走得幹脆。


    一步沒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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