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接話:“你說的有理,怕不是中邪後的元鱈兒,根本就意識不到自己已經身處噩夢之中,她還以為遇到如意郎君了呢,如是……。”


    頓住話頭,我看向緊鄰的那麵牆。


    其上壁畫中,內容非常清楚:一男一女坐在一處,還是沒有五官的那種,但女子懷中多出兩個嬰兒;


    筆畫簡單,但勾勒的清晰,是一男一女兩個小孩。


    也就是說,在夢境中,元鱈兒不但和如意郎君喜結連理,膝下還兒女雙全了。


    這至少需要兩三年的時光才能辦到,可見,元鱈兒入噩之深。


    她完全分辨不出現實和虛幻,所以說,她自認為早就嫁人了,還生了兩個孩兒,簡直是美夢中的美夢!


    如果沒有第三幅壁畫的話,那麽,元鱈兒還沉浸在美夢中不能自拔呢。


    我們齊齊看向第三幅畫。


    其中內容再度變了,畫中,沒有五官的夫妻都身形臃腫起來,明顯是人到中年了。


    而兩個青年男女正躺在地上,一副生命垂危的模樣。


    左側,一個沒有五官、身形肥碩的高僧,正比劃著什麽。


    看那意思,在出主意救助元鱈兒的一對兒女。


    年輕的男女顯然是出氣多入氣少,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我心頭沉重起來,看向第四幅壁畫。


    一‘落地鍾’出現在畫麵中間,其內罩著半昏迷、站在其中的青年男女;


    落地鍾呈透明狀,這才能看到其中狀況。


    在大鍾之外,好似老了多歲的無五官夫婦,都是同樣的動作,在高僧的點下,他們手持鋒利短刃,正對著自己的胸腹位置刺去!


    我暗中一歎。


    壁畫演示到現在,已經極為清晰了。


    元鱈兒夫婦,聽了高僧指點,剖開自家胸腹取出五髒六腑,用來救助生命垂危的一對兒女。


    即便,這對兒女長大了,比這對夫妻都高半個頭了,他們還是毫不猶豫的以命換命!


    我們幾個同時仰頭看向屋頂上的第五幅壁畫。


    還是落地鍾,但鍾內的人變成了失去五髒六腑、胸腹處肌肉翻卷開的中年夫婦。


    雖然還是沒有五官的展現,但我似乎看到代表元鱈兒的那個女子,正在微笑;那是對自己救迴了孩子的滿意微笑。


    落地鍾之外,年輕的、沒有五官的男女,在高僧指揮下,正對著落地鍾內死去的父母磕頭跪拜,感念再造之恩!


    五幅壁畫就這般展現眼前,元鱈兒的死亡原因,找到了。


    鬼邪纏身的元鱈兒,在某次深度睡眠之後,就被引入了設計好的恐怖夢境之中。


    她完全被迷魂了,根本不曉得自己身在夢中。


    在夢裏,她品嚐了愛情的美味,還幸福的和深愛的男人組建了家庭,甚至生下兩個可愛的兒女,這簡直是天下間所有女孩的終極夢想。


    但晴天霹靂的是,親生的兒女遭難了,沒有父母的五髒六腑為藥引,必死無疑。


    如是,一步步的,被母愛支配著,元鱈兒心甘情願地為兒女奉獻出自身的髒腑,最終,和同樣做此選擇的丈夫,埋身於落地銅鍾之內。


    這一切,似乎,都是她自願的。


    所以說,這時候的元鱈兒,自認為已經去世了。


    從噩夢中醒來後,還是被這段記憶支配著,深夜離家,去到荒寺內,釋放神力般的掀開落地銅鍾,鑽進去後,按照記憶中的那樣,安然離世。


    這就是元鱈兒的死亡過程。


    聽起來並不恐怖,但細細一想,讓人毛骨悚然!


    至少有四隻厲害的鬼物,在夢境中聯合演戲欺騙了元鱈兒。


    演技最精湛的那位,化身為元鱈兒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哄騙其身心。


    剩下三鬼,其中之二演繹元鱈兒親生的兒女,還有一個老家夥,演繹寺廟高僧。


    這四鬼將元鱈兒的母愛無限放大,讓其自願地走向死亡。


    手段之狠辣縝密,令人發指!


    好厲害的超級詛咒!這玩意引來的鬼物,竟然根據詛咒的意思,潛入目標夢境,為其量身定做相關夢境;


    放大目標的某一種情緒,或是母愛,或是正義感,或者是愧疚感,亦或是仇恨。


    反正,就是在無限放大目標的情緒,在夢境中製造各種意外事件。


    即便個人的情緒閾值不盡相同,但它們會想方設法讓目標的情緒達到極點,最終,導致其情緒崩潰。


    在夢境中,因著各種各樣的情緒崩潰,走向死亡結局!


    心理上,這個人死了。


    那麽,噩夢結束後,目標也是死的。


    所謂的心死就是如此。


    他們根本意識不到自身在現實中還活著,如是,表現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是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死法,驗屍的話,也找不出死亡原因。


    因夢境中的時間可以無限放長,所以說,這種詛咒手法堪稱溫水煮青蛙。


    目標不知不覺地就深陷其中,難以自拔,死亡也就是必然了。


    以上這些,我能想明白,同行們自然也深知其中玄竅,一時間,我們麵麵相覷,深感棘手。


    “阿彌陀佛,這個詛咒看似不激烈,實則無比殘忍!


    利用目標的情緒做文章,操控他人夢境,無恥之尤;


    可惜,貧僧孤陋寡聞,從未聽說過此類詛咒,諸位道友,你們可曾聽聞過這類手法嗎?”


    廣鴣有些激動。


    出家人講究四大皆空,但廣鴣出家的時間短,還沒法媲美覺門大師那等高僧的心境。


    遇到這陰險恐怖的詛咒,就亂了方寸。


    我沉吟起來,等了一會,發現齊箬他們毫無頭緒,隻能出聲了:“諸位,這等邪門陰狠的詛咒,我感覺,不是國內各派所有;


    說起來,我早年聽聞過東南亞各國的一些傳聞。


    東南亞那邊有很多極其邪門的宗派,其源頭能追溯到本國各派,比如龍虎山、閣皂宗啥的;


    有些秘術傳到東南亞,當地土著巫師,結合民間詛咒術、降頭術、蠱蟲術以及各類黑巫術,推陳出新了更多的邪門咒術!


    咱們眼前這種詛咒聞所未聞,我懷疑,是從東南亞那邊傳過來的新型詛咒類邪術,最狠毒的那種!”


    “梁師,你的意思是,萬影村中藏有一個或是多個會南洋巫咒的邪道術士?”


    齊箬眼睛一亮。


    我沉重的點頭。


    實在是,此地發生的一切,和東南亞黑巫術有著很多相像之處。


    下手狠,起效快,擅長驅動鬼邪,喜歡控製人的夢境(也就是精神),這本就是東南亞那邊降頭或是巫術的特點。


    隻不過,最近這幾十年,東南亞巫術基本上在國內絕跡了,但眼下嗎?不好說了。


    “該死!東南亞邪術士竟敢在此地搞事,這是沒將咱們看在眼中啊!有種他蹦出來單挑啊,老娘直接弄死他。”


    羅慕這廝黑心黑手不假,但涉及國外邪術士了,她立馬調轉槍頭對外。


    “好了,這隻是我的猜測,目前還做不得準;


    事不宜遲,我們馬上順著線索去查吧。”我指一指第一幅壁畫。


    眾人目光集中過去。


    廣鴣指著壁畫上巨大的山石,凝聲說:“這地方,應該就是元鱈兒初始中邪之地吧?去往此處,應該可以順藤摸瓜,找到更多線索。”


    “沒錯。”我滿意的點頭。


    “可這就是一塊看起來巨大些的石頭,萬影村周邊都是大山,怪石不知多少,咱們如何找到壁畫上的巨石呢?線條也太簡約了,沒啥特點啊。”


    齊箬走近壁畫,仔細打量著,很是犯難。


    我笑了:“咱們自然找不到,但本村的人能找不到嗎?村中男女喜歡去什麽地方約會,那地方是不是有這樣巨大的石頭,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啪!齊箬拍了自己腦門一下,訕訕地笑:“是我鑽進死胡同了,這就去喊元菟兒過來。”


    我和羅慕對視一眼,她點點頭。


    “行,那就喊元菟兒過來吧,其父母就別過來了,這些壁畫,歲數大的受不得刺激。”


    我指一指第四、第五幅壁畫。


    其上,元鱈兒正剖開胸腹救孩子呢,這畫麵,當爹娘的看不了。


    不一會兒,元菟兒被齊箬喊了過來。


    不等她發問,我就指著第一幅壁畫上的巨石,提出了問題。


    元菟兒驚訝的掃視一番屋內壁畫,明顯是被嚇到了,齊箬安撫了半響,她才大著膽子靠近。


    一眼看清,驚訝出聲:“這不是打穀場東邊的那塊鵲橋石嗎?”


    我們幾個眼睛一下瞪圓了。


    “你如何確定這石頭就是鵲橋石?”我急急追問。


    “梁師傅,你看啊,這巨石後頭,筆畫勾勒的高地,正是本村的打穀場。”


    我小時候經常去鵲橋石那裏玩,從大石頭那地兒望過去,打穀場就是一片高地,這個視角錯不了。”


    元菟兒信誓旦旦的。


    “走,去鵲橋石;元菟兒,你做的很好,將這屋子鎖上,暫時別你父母進來,他們受不得刺激了,明白不?”


    我吩咐著。


    “好。”


    元菟兒聽話的應下。


    齊箬和齊椿夫婦打了聲招唿,我們就從元家走了出來。


    在此之前,元菟兒已經指好了路,想要去鵲橋石那裏,必然經過停屍的打穀場。


    正好,順道檢查一番受害者屍首,嚴防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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