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出口,莫風和洛柔綾都愣在了原地。


    所謂聖地部落,所謂聖主,所謂這個四肢殘缺的,修為不知深淺的老人,竟然是莫風的長輩?


    洛柔綾眨了眨眼,表情木然,心裏卻翻起了驚濤駭浪。


    她隻覺得,這個世界實在太過瘋狂。


    莫風在記憶中苦苦搜尋了半天,始終沒有找到關於這個老人,哪怕一星半點的痕跡。


    莫說是他爺爺,就連他的父親莫問天,此時的麵孔都有些朦朧。


    這一時半會哪還想得起來?


    一盞盞長明燈倏地亮起,將一整個碩大的廳堂映得燦如白晝。


    是赤玄大陸的白晝。


    “還等什麽?快過來!”


    老者口中嗔怪,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便將莫風拉到他的身前。


    他殘缺的身體微微前傾,似乎要伸手觸碰莫風的臉頰,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手臂。


    “像!真是太像了!”


    老者的嘴唇激動得直哆嗦,眼眶微紅,甚至泛起淚光。


    “前輩……您是說,我像誰?”莫風疑惑地問道。


    他努力在那張臉上瞧了半天,似乎……好像……還真的和自己有一絲相像。


    “像誰?還能像誰!”老者有些語無倫次,嘴唇幾次翕動,都沒能再說出話來。


    他眼皮顫動著,將眼眶裏含著的淚珠一同抖落。


    隨著第一滴淚水落下,他便控製不住的老淚縱橫。


    “當然是像我的兒子,你爹,莫玄極!”


    言語擲地有聲,不服方才鐵鏽般的聲音,如同驚雷一般,在莫風的心中炸響。


    這個殘缺枯槁的老人,竟然……竟然是自己的爺爺?


    他的唿吸開始散亂,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自處,局促不安地看著那個又哭又笑的老人。


    “蒼天有眼,我莫家香火不絕,洛易老兒,我莫問天的公道,兒子討不得,還有我孫兒!”


    原來自己的爺爺,名叫莫問天?


    祖孫三人的名字,實在是一個比一個霸氣。


    當然,修為也是一個比一個低。


    如今的莫風,隻有結晶境五重。


    “那個女娃兒,是你什麽人?”莫問天氣息一動,便將洛柔綾也攝到了身前。


    莫風神色一滯,他千想萬想,也沒想到莫問天問出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洛柔綾的身份。


    他艱難開口:“是……”


    而一向端莊的洛柔綾,此時反而是大膽地扣住莫風手掌,十指交叉,將莫風的結巴打斷:


    “莫爺爺,晚輩洛柔綾,是莫風的道侶。”


    說罷得意地看了莫風一眼,心中暗暗想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有別的女人,但現在陪著你見長輩的,隻有我!”


    莫風將話憋了迴去,隻是不住點頭。


    “姓洛?”莫問天眉頭一皺,“洛易是你什麽人?”


    “是洛家先祖。”洛柔綾恭敬答道。


    “臭小子,怎麽和你爹一樣,專門挑爺爺老冤家的子孫!”


    莫問天先是一怔,然後笑罵道,似乎對洛柔綾的身份並不在意。


    莫風撓了撓頭,怎麽感覺洛柔綾……還要比自己更先接受莫問天的身份?


    看莫風還有些生分,他仰天一歎,蒼老的眉目間流露出一絲緬懷和感慨:


    “也罷,莫說是你不認我這個爺爺,玄極那個崽種,當年也不想認我這個親爹。”


    “太久了,從我鎮壓幽州開始,到如今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啊……”


    “多久呢?”莫問天皺眉,似是在思索,而後如同恍然大悟一般驚喜出聲,“一萬零一十五年!”


    “一萬零一十五年呐!你知道我這一萬零一十五年,都是怎麽過的嗎?”


    提到這個,莫問天瞬間就激動起來,死死地盯住莫風,似乎是想要得到他的答案:“你知道嗎?”


    然後猛地轉向洛柔綾:“你知道嗎?”


    “哈哈哈哈哈……你們都不知道!”他狀若癲狂地仰頭大笑,將眼淚又笑了出來。


    “咳咳……”


    似乎是笑得太猛烈了,莫問天一口氣沒喘上來,整張臉變為青紫,開始劇烈地咳嗽。


    莫風下意識地就去拍他的後背,卻被一股無形勁力彈開。


    “咳咳……無妨……咳咳咳……”莫問天阻止莫風的動作,咳嗽聲慢慢平息,然後緩緩說道,


    “老毛病了,畢竟四隻九州最強的兇獸,就算你爺爺我是神宮境,鎮壓起來也有些費力。”


    東陵府府君姬西風,乃是化龍境的修士。


    整個赤玄大陸的修士,明麵上的化龍境,也僅僅隻有五位而已。


    而三山神宮的三位宮主,正是化龍境之後的至高境界,神宮!


    不是因為有了三山神宮的存在,這個境界才得了神宮的名字。


    卻是因為他們三人,抵達了神宮境,這才有了三山神宮。


    洛柔綾目光狂震,她從未聽聞,赤玄大陸中居然還曾經有過第四位神宮境的至強者!


    懸甫神宮,也是三山神宮中最強的一山,其宮主便是洛家老祖,洛易。


    餘下的良豐神宮宮主,曲無懷;和昆侖神宮宮主,姬昆侖,雖說不曾見過,但名字早就耳熟能詳。


    她自小在天洛府洛家長大,雖說不受重視,但也有比尋常修士高得多的眼界。


    畢竟洛家,可是名副其實的赤玄大陸第一家族。


    但她從來沒有聽說過莫問天的名字,如此強者,不可能在大陸上留不下一絲痕跡!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赤玄大陸隻有三位神宮境,絕不可能有第四位!”


    洛柔綾失聲喊出,滿臉的不可置信和懷疑。


    莫問天嗤笑出聲,自嘲般地迴應道:


    “當然不可能,洛易怎麽可能讓你們知道他做下的醜事?”


    “曲無懷?姬昆侖?他們倆當時敢抬起頭來,正眼看看老夫?”


    莫問天言語間盡是狂傲,有一種將天地踏在腳下的睥睨。


    如果他還有腳的話。


    突然,他似乎又有些懊悔,有些恨鐵不成鋼,在座椅上狠狠跺了兩下自己僅剩半截的左腿。


    “我現在這副鬼樣子,我現在這副鬼樣子……”


    莫問天抬起頭,發出一聲不甘的嘶吼:


    “我現在這副鬼樣子,他們三個,哪個敢站在我麵前,說一聲問心無愧?”


    “來啊,洛易老兒,麵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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