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眾並未詳細說出自己這些日子的經曆,他現在將張辰視若神明,心道如這樣的神人,無論我動什麽小心思他都一定一清二楚,與其如此,唯一能做的就是坦誠。


    這就好像許多人終將麵對和了解這個世上的客觀無奈,如某些聽來似乎有些矯情做作的話,卻讓很多人共情:當有一天你發現自己不能擁有,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能忘記。


    文眾就是在用這種聽來矯情的話給自己找了一個必須坦誠的理由,因為完全坦誠這件事,挺起來好像很簡單,其實是很難的,因為它背後藏著的邏輯是,你很難真正直麵自己的內心。


    “先生,軒轅閣有問題,那個章程有問題。”文眾說。


    張辰點點頭,“仔細說說。”


    文眾這才展開講述自己的發現,“我蟄伏於城中,居於鬧市,且每一日都在長安那一日風起地界兒逛一逛,就在前幾日,我看到章程穿過那些地點,且在每一處都有逗留。當然,這其中一定有先生為我附加隱匿陣法的功勞,否則一定會被察覺。”


    他說著話拍了張辰不大不小一個馬屁,接著才道:“之後,我發現章程穿過幾條長街後,去了承劍司。


    您知道的,軒轅閣不比喟歎觀等宗,無論喟歎觀還是隕墨山等地,就算有二心,這些年下來和承劍司大抵在表麵上做的文章都算和氣,而軒轅閣向來一般,甚至當初皇帝讓軒轅閣派族人前來,未必沒有挾持質子的意思,這麽一想,當初章程的說法本來就很有問題,質子這件事,本就不是普通子弟能夠擔任的,在唐國以前,各個王朝割據,質子多為王朝皇子甚至太子。


    那一日,章程進入承劍司,我便有些疑惑,躲在承劍司高塔外一直等待,一直章程再次出現,才發覺此人身上有了極大的變化。”


    在此期間,文眾嚐試注意張辰的神色變化,卻見無論聽到什麽這位先生都並不會因此有所震動,暗自慶幸自己果然沒有隱瞞,否則按照這位的手段,一道雷劈下來自己就死透了。


    他接著道:“章程走出承劍司後,我遠遠覺得此人似乎產生了一些變化,這是因為我身負邪魔之法,您知道的,邪魔於世間的感知總是要更敏銳一些,我便因此嚐試以瞳術去瞧,當然,這也得益於您的隱匿之法,否則一旦瞳術運轉,我當時就會被他察覺,因為他從承劍司走出來的時候,竟有了四境的道法!”


    “道法?”張辰終於覺得驚奇。


    刀法、體法、陣法等等修行之術不能融於一身,這是世上所有人早知的規矩,而且從未有人打破,這是因為一個人的經脈有限,丹田也有限,而各種術法的能量不同,同時通過一條經脈會發生衝突。


    張辰還曾仔細瞧過這幾種能量,它們就好像水火,雖都能做到讓山川震動,但無法同時出現,所以世上形容兩個人仇恨時會引用勢同水火。


    而章程身具軒轅閣的能力,修天地之力,這是他們幾個人都知道且親眼看到的事情,但現在文眾說他發現這個軒轅閣子弟的身上還有道法存在,且是四境懷道?


    張辰來了興趣。


    方才他聽到文眾說章程有問題的時候沒有任何詫異,是因為當初他察覺到了章程身上的業障,這種業障雖不似那個喟歎觀棄徒的深重,但也遠比文眾身上的要凝實,這顯然和章程對自己描述有所差別。


    此外,文眾方才所說軒轅閣眾人在長安做質子的疑惑,張辰早已經想到了,他自荒原醒來第一日,已知這世上古往今來的王朝更替和種種大事,如質子的說法更像常識刻進腦海,怎麽會發現不了其中漏洞?


    此外,章程曾以運轉瞳術多次去瞧自己,當時的震動不是作偽,但他並未如鍾白、葉芳等人的狀態,這件事或許可以用他的天賦不足去解釋,但現在反而成了最大的疑點。


    一個年紀輕輕有四境道法的年輕人,這是遠超葉芳的天賦,怎麽可能隻有區區短暫的震驚?


    張辰覺得很有趣,就好像在不斷了解這個世界未知的過程。


    他因此想起典籍中的某句話,現在覺得很貼切:世上絕沒有無所不知的人,神靈也一樣。


    現在,他覺得這句話無比正確,前提是,這個所謂神靈確定到某一個人的身上,而不是如命運那樣的虛幻。


    ······


    文眾於月上柳梢的時候離開。


    張辰在他的身上施加了一道新的隱匿之法,“你去多瞧瞧這個人,他身上的秘密,實在很有趣。”


    文眾激動應了一聲,“絕不辱命!什麽檔次,也能和先生用一樣的名字!”


    等文眾離開後,張辰再一次開始對李璿的治療,同時也是最後一次治療。


    今夜過後,這個曾經震動整個唐國的女戰神,就該蘇醒了。


    隔壁院子裏,老馬還在發酒瘋。


    月色清涼,藻荇交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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