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似乎並無夜晚。


    江山社稷圖宛若皇城的屏風,柔和的光芒如同華蓋,氣象萬千,城池落照之間似天闕多過人間。


    李墨站在步雲樓頂憑欄遠眺,此樓越往高檔次便越高,而李墨住的這間僅次於最頂層,平日裏每日一枚玄晶,異世界版七星級總統套房屬於是。


    站在此處俯瞰,行人像是螞蟻,下方的塵囂遠離,一片寂靜。


    恍惚間好像這帝京繁華,皆在腳下。


    “唿嚕嚕——”


    小李同學端著大碗坐在凳子上,左腳踩著寬大的太師椅,吸溜著紅燒牛肉泡麵。


    我,打大聖投影?


    李墨決定先吃三大碗冷靜一下。


    不多時,他調息片刻,進入了小世界中。


    仍然是那個陰陽道場。


    “確實是滿了。”


    “這麽多眾生之力,都是喚魔教來的?”


    李墨拿出了空明萬色塔,垂眸沉思。


    他如今觀摩神意的進境緩慢了下來,因為他最近已經擊敗了不少極形投影,遊刃有餘早已不似當初。


    他需要更強的對手。


    滾滾如東逝大江的眾生之力,匯入了渾天反真鏡中,令其綻放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輝。


    陰陽道場旁,那枚他時常倚靠的青石,震下了簌簌石粉。


    這時,轟鳴之聲中,一尊石猴拔地而起。


    其身玄青,目如炬火,高有一丈,陰陽二氣匯從岩石形成的紋路蔓延全身,力量湧動令周遭空間扭曲,如淵如獄的身影遮住了月光。


    “這是大聖投影?”


    李墨隱約覺得眼熟,這與他七十二變之中的無支祁,竟有神似。


    隻是正此時。


    他丹田小人石猴神紋亮起,身後大聖神意顯化,隔著獵獵風聲,與石猴對望。


    竟首次流露幾分人性化的感情。


    “打過,便知分曉。”


    純陽長衫被他脫下,少年身材壯碩,手握錘兵。


    麵對這疑似大聖投影的石猴,他不敢絲毫大意。


    潔白的衣衫方才落地,石猴已經高高躍起,陰影籠罩了少年,沉重的星子杵在李墨手中仿佛輕飄飄的沒有重量,又似乎帶動了他的身軀破空旋轉,一錘砸了下去。


    錘與頑石相擊,振聾發聵。


    在力量的對拚上,李墨憑著玄兵之力與錘法神威加成,幾乎平分秋色。


    石猴雙腳犁地止住身形,尾巴小幅度的晃動,飛快調整了身形,蜷縮的身子像爆發的彈簧,撲殺而來。


    它似乎並不會什麽武學。


    但一拳砸來,看似簡單,然而分明一靜一動之間,分明帶著化繁為簡的路子。


    李墨此時意與身,身與意高度重合,打鐵時,練習時的一錘一錘,都在他腦中迸發光彩。


    出錘!


    他半步不退,錘子似輕而重,輕飄飄的遞出,落在石猿手臂關節處。


    然而這蓄勢待發的錘勢,卻被那簡簡單單的一拳分割。


    不僅未曾建功,仿佛還助漲了對方的力道,倒是自己被旋渦似的勁力裹挾,中門大開!


    不好....


    李墨身上亮起琉璃金光,交手第二個迴合,就被逼出了金剛不壞。


    鐺——


    火光迸濺,他結結實實挨了一拳,被打退到陰陽道場邊緣。


    若非金剛不壞,此戰已經可以宣告結束。


    李墨按住心頭的驚訝,忍痛拔下兩根頭發,三道身影都同樣舉著一把錘子,同時朝著石猴身周打去。


    但麵對分化成三個的少年,石猴反而越發遊刃有餘,讓那多出的兩個化身,反而成了累贅。


    最後被化身一錘打在手肘,他反倒緩勢而起,雙手抱拳淩空砸下,同樣是輕飄飄而緩慢。


    它也會《七定乾坤》?


    李墨心中一驚,隻得躲避。


    不,不對。


    石猴不會任何武學,而是靠著化繁為簡,全憑戰鬥本能,化腐朽為神奇,這份神奇可以是武學,也可以是其他東西。


    但其根本又是什麽?


    平平無奇的拳頭,手肘,甚至是尾巴,仿佛疾風驟雨。


    李墨勉強抵擋,甚至被迫用出了法天象地,卻始終占不到便宜。


    明明,大家力量相差仿佛,他的手段更多。


    偏偏他才是沒有還手之力的那個。


    李墨的喘息聲越發粗重。


    出道以來他從未麵對過這麽窒息的敵人,哪怕是境界更高的,他總能找到對方不如自己的地方,或者用其他手段抹平差距。


    可此時此刻,麵對肉身體魄乃至神意都相差仿佛的石猴,他卻有種無力感。


    再耗下去,輸的一定是自己....


    正此時,一抹月華忽然大放。


    小世界中的太陰亮了。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緩慢了起來,李墨心中的焦躁無力,忽然被清涼溫和的太陰神意衝刷洗滌。


    在月色中,石猴的動作好像被放慢了,他能看清對方每一根毛發,每一次勁道的流轉。


    石猴不見了。


    隻剩下了最為根本,也最為簡單的東西。


    石猴如此,李墨亦是如此,他從未這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感覺到肉身的存在。


    一股明悟湧上心頭。


    “我好像,從來都不夠了解自己的心。”


    李墨心湖平靜,將一切招式,絕學,神功,拋卻腦後。


    鐺——


    又是一次碰撞。


    平平無奇,大巧不工的一錘與青石拳頭相擊,不似對敵,反而像是在打鐵。


    李墨催動法天象地,手臂陡然膨脹。


    再次揮錘,眼前忽的金光炫目。


    轟——


    巨大的反震之力,讓他身形巨震,氣血翻湧不止。


    一根鎏金長棍插在它麵前,擋下了法天象地的一錘,紋絲不動。


    石猴站在原地,停下了一切動作。


    麵無表情的它,似乎活了過來。


    碎石從它的身上剝落,宛若飛灰消逝,金光似乎掙脫了束縛,流淌到了長棍上,將其上文字點亮。


    似是兵刃的嗡鳴,令小世界風雲激蕩。


    【如意金箍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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