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的鬧鍾準時響起,陳安修從被窩裏伸出手,在床頭櫃上摸了兩下將手機按掉,做了一晚上的夢,來來迴迴都是當年的事情,統共睡了不足五個小時,陳安修半坐起來揉揉太陽穴,頭疼地都快炸開了。屋裏這個時候還是很暗,透過沒拉簾子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麵陰沉沉的天空,和那天倒是還挺像的。


    事情發生的第二天,他也是被電話叫醒的,那個電話是媽媽打來的,問他怎麽還沒迴家,他從小除了在親戚家以外很少在外麵留宿,偶爾為之,第二天一定會早早趕迴家或者打個電話交待一聲的,這次到中午還沒迴去,媽媽就擔心了。


    他答應媽媽馬上就迴去,掛了電話後發現手機裏還有一條短信,是季君恆發的,大意是說外公突然生病住院,他正在趕迴北京的途中,還說年後帶禮物迴來給他。


    陳安修醒來後就知道昨晚他根本不僅僅是一場春夢那麽簡單了,誰做春夢醒來後會全身上下像被一群大象輪流踩過三遍一樣,酸疼酸疼的都快散架了,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跡他能或許能安慰自己,就是美女熱情了一點,那身後那處鈍鈍的疼呢,身體一動從裏麵流出來的溫熱粘膩的液體呢。


    那天天陰的厲害,大中午都不見太陽,海風吹得窗戶唿唿地響,光線黯淡的屋子裏隻剩下他一個人,陳安修抱頭埋在自己的膝蓋裏,年紀太小,女孩子都沒親過一個,遇到這種事情,自己先慌了,不知道該接下來該怎麽辦,夜裏其實到後來他已經發現異常了,壓在他身上的那個身體絲毫沒有女孩子的柔軟,那個人塗了些冰涼的東西在他的後麵,他心裏想著要反抗的,可是手腳軟軟的提不起一點力氣,直到有火熱的硬物刺入身體並開始抽動,那撕裂般的疼痛,他就知道自己完了。開始很疼,後來有種從未有體驗過的快樂,最後怎麽結束的,他就不記得了。


    陳安修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穿好衣服,關上門,怎麽搭公交車迴家的,到家的時候,都快晚飯時間了,媽媽正在廚房裏燉土豆排骨,鮮香味老遠就能聞到,一見到他就問:“壯壯,你這臉色怎麽這麽難看?”他不敢說實話,就推說昨晚和同學喝多了酒,頭到現在都暈乎乎的,被媽媽數落一頓,但很快衝了一杯蜂蜜水給他。


    高三的那個年是陳安修過的最沒意思的一個年,年三十下午的時候,季君恆給他來過一個電話,態度聲音和往日並沒有什麽不同,他在電話裏抱怨北京又幹又冷,沒有綠島暖和濕潤,他正在醫院裏陪外公,他這樣的坦然,反而讓陳安修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提那晚的事情,而且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那晚的人好像並不是季君恆,開頭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在做夢,所以特別放得開,還抱著那人,主動挺胸抬腿的說,你親親這裏,你摸摸這裏,當時他好像聽到一個男人低沉磁性的笑聲,說了句什麽好熱情的小家夥。那麽成熟的聲音應該不可能是季君恆,可那是季君恆的家,如果不是他,還能是誰?


    一時的猶豫,陳安修錯過了最佳開口的時間,這種無法宣諸於口的事情時間長了再去追究就沒什麽意思了,兩個男人上床,又不像女孩子一樣會懷孕,加上那晚兩個人都喝醉了,好像不存在誰比較吃虧的問題。二月份新學期開學,季君恆並沒有如期迴來,陳安修早就知道他是要去美國讀書的。大概五月份的時候,陳安修接到他的電話說是要啟程去美國,也是在那個時候,陳安修開始覺得自己身體異常,常常會反胃惡心,身上也沒什麽力氣,經常犯困,去學校的衛生室瞧過,醫生也沒看出是什麽毛病,就說可能是壓力太大,建議他迴家休息兩天。


    陳爸爸陳媽媽也變著法子給他補營養,人家都是經曆一次高三脫一層皮,陳安修正好相反,臉圓潤了,小肚子都出來了,原先的校服褲子穿著空蕩蕩的,勒上腰帶才行,到了後來因為太胖實在穿不上,陳媽媽還特意拿到成衣鋪子裏讓人改大了好幾寸。


    六月份高考完畢,幾個要好的同學就近約著想去江浙玩一圈兒,陳安修身上犯懶難得沒有跟著去湊熱鬧,天天待在家裏睡覺,七月底出成績,他考的還行,過了重本線十一分,算是正常發揮,一家人合計著報了所天津的學校,可惜第一誌願沒錄取,調劑到本地一所二本的化學專業,這樣情況去上學不甘心,不去又不知道複課一年來年會怎麽樣。一家人為此都愁到不行,陳媽媽更是愁得一宿一宿地睡不著覺。


    但光是這事也就罷了,接下來的事情才不啻於在這個家裏投了一顆重磅炸彈,炸的一家人隻能把大學的事情暫時放在一邊,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那天早上陳媽媽做好了早飯,過來喊他吃飯,綠島市的八月份天氣還很熱,陳安修隻穿了條四角褲身上什麽都沒蓋,肚皮朝外,側躺在床上唿唿大睡,陳媽媽當時心裏就犯嘀咕,壯壯其他地方也沒胖多少,肚子怎麽就這麽大呢,不經意那麽一眼,陳媽媽發現兒子肚皮動了一下,好像裏麵有個活的東西動在翻身,她嚇一跳,以為自己眼花了,她走到床邊想確認一樣把手放在兒子肚子上,裏麵真的有小手小腳在動,她生過兩個孩子的人,怎麽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陳安修是在睡夢中被他媽媽一巴掌扇醒的,他們家的是典型的慈父嚴母,他們三個從小到大爸爸沒動過他們一個指頭,犯錯收拾人的都是媽媽。但是陳安修從來沒見過他媽媽發過那麽大的火,眼睛通紅,嘴唇哆嗦著,手指緊緊抓著床頭板,即使努力壓製了,全身都在發抖。


    “媽,你怎麽了?”在陳安修還沒反應過來怎麽迴事之前,他媽媽兩步衝到門後,抓來笤帚,對著他腿就開打,一邊打一邊自己掉眼淚,“我讓你不學好,我讓你不學好,讓你在外麵好好讀書,你竟然跑去和男孩子鬼混……”


    “媽,你說什麽呢?”陳安修不是個乖乖挨打的主兒,他跳著左躲右閃,那晚的事情,除了他和季君恆旁人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何況都過去大半年了,他媽媽怎麽可能察覺?


    “都這樣了,你還不承認,還敢瞞著我,你是想等孩子生出來才和我說嗎?”


    陳爸爸和天晴天雨在堂屋裏收拾早飯,聽到動靜都趕忙跑了過來,一看這情況,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大早上的,你這是幹什麽,壯壯做錯事你就不會好好和他說說嗎?他這麽大了,都懂事了,你怎麽還說打就打啊。”陳爸爸拉著人講笤帚奪下來,天晴和天雨趁機掩護哥哥跑出去。


    陳安修跑到院子裏的時候聽他媽媽在哭:“我和他好好說,他和我好好說嗎,你都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事。這個孩子氣死我了。”


    後來不知道爸爸和媽媽怎麽談的,媽媽上午就迴了姥姥家一趟,爸爸則陪著陳安修在家裏等著,哪裏都不準去,下午媽媽迴來,帶他去了一家叫寧世的醫院,那家醫院在綠島市很出名,很多人都聽說過,但是估計去過的人就沒多少了,究其原因就是收費太貴了,一般人消費不起,是家名副其實的貴族醫院。


    媽媽在掛號處不知道說了什麽,不一會就有個護士長模樣的人過來親自領著他們穿過一道滿是紫藤花的走廊上了左手邊的一部電梯,陳安修注意到那電梯是需要護士長手中特製的卡才能打開的。


    接下來就是各種檢查,最後由一個長相挺斯文的年輕醫生宣布了結果:寶寶三十四周了,各項標準都正常,他還恭喜陳安修還有一個月就能做爸爸了。


    陳安修眨眨眼,整個人頓時就懵了,反應過來之後,有想打人的衝動,他克製著,拉起媽媽就走人,“媽,咱迴家了,這是什麽破醫院,男女都分不清楚。”


    看他這反應,醫生也挺驚訝的樣子,問陳媽媽:“他什麽都不知道嗎?”


    陳媽媽不怎麽對題的說了一句,“他就是個普通男孩子。”


    醫生將檢查報告交到陳媽媽手裏,“能理解,不過既然都這樣了,隻能把孩子生下來了,有什麽不舒服,盡管過來找我,生產的事情我們到時候會提早安排啊。”


    之後的事情就像做夢一樣,九月初他在寧世醫院真的生下一個六斤重的男孩子,在噸噸出生前一周,他大舅舅家的二表嫂剛剛生了一個女孩,二表哥很高興,說幸得一千金,小名就叫做金金。所以當時家裏人問陳安修小孩子名字時,他就玩笑說,二表哥的是千金(斤),我兒子就是萬噸,就叫噸噸。陳爸爸說他胡鬧,但最後還是叫了這個名字。


    孩子生出來就得養著,這消息也瞞不住,好在村子裏的人也沒多想,都一致認為是陳安修在外麵處男女朋友,不小心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雖然是男孩子,但名聲也是不好聽了,但總比人說是讓他自己生的好。還有人親近的人上門安慰陳爸爸說,壯壯這孩子長的這麽好,以後不定多少小姑娘搶著嫁呢,你還擔心他討不到媳婦兒。出這種事情,女孩子才是比較吃虧那個。那意思明擺著說你家壯壯也算是賺著的。


    陳爸爸打落牙齒和血吞下去,表麵上還得笑吟吟的說,是啊,是啊。事情的過程陳安修交待的含含糊糊的,但陳媽媽心細,根據這日子前後一迴想,一合計,這孩子的另一個爸爸絕對是那個叫季君恆的。


    孩子的事情告一段落,上學的事情重新提上日程,畢竟陳安修才十八歲,不上學能幹嘛。陳爸爸提議迴去複課一年,他對大兒子總有種不切實際毫無緣由的盲目自豪感,“壯壯再複習一年,明年指不定就能考個清華北大什麽的。”


    那段時間正好陳安修的四叔,陳建友從廣州迴家探親,他在廣州軍區那邊工作,他後來提了個想法,送壯壯去參軍,在部隊裏考軍校相對容易些,壯壯身體素質不錯,文化底子又好,考上應該不成問題,軍校畢業分配的工作,待遇不比重點高校出來的大學生差。他當年就是這麽出去的。


    每個男孩都曾經有過當兵的夢想,陳安修也不例外,加上他實在也不願意迴去複習一年,四叔的建議他是很讚成的,就端看父母的意見。四弟現在過得很好,陳爸爸是看在眼裏的,知道他說的這條路可行,他想的更深遠些,送壯壯去當兵,部隊上管理嚴格,那個季君恆想再糾纏壯壯就不可能了,他們現在年紀小,分開個兩年,關係就斷了,他還等著壯壯娶媳婦兒呢。


    家裏的所有大事都必須經過陳媽媽拍板,她聽了陳爸爸的話,想了很多天,她雖然堅強慣了,可到底是個母親,心腸軟,總是怕兒子去部隊裏吃苦,暗地裏哭過好幾迴,說他們家裏是算不上多有錢,但村子裏其他孩子有的東西,他們家也沒短缺過孩子的,讓孩子受苦她一萬個不願意,但是她更明白總不能不顧孩子的前途,最後還是妥協同意了。


    陳安修是十二月份從家裏走的,那時候噸噸還不到一百天,十八歲的陳安修根本就沒有身為爸爸的自覺性,他對於即將去的部隊更多是向往,僅有的那點不舍也是留給家裏的父母和弟妹的,噸噸幾乎被他忽略了。血緣這種東西是最無法解釋的,在家裏噸噸幾乎都是爺爺奶奶帶著的,可他就是最喜歡陳安修,如果陳安修願意抱抱他,他會格外高興,水汪汪的大眼睛亮亮的,揮舞著小手臂,對著爸爸說些依依呀呀的隻有他自己才明白的話,他也願意和爸爸一起睡覺,在爸爸懷裏他總是睡得很快,很安寧。


    陳安修走那天,天氣很冷,綠島市的天空中從淩晨開始就飄起了細碎的小雪,陳媽媽怕凍著噸噸,就抱著在屋裏沒出門送行,可陳安修在門口上車前,好像聽到了噸噸在屋裏哭,後來天晴給他去信,說他走那天,噸噸哭了一天,誰哄都不行,之後就懨懨的,不願意吃奶也不願意動,這樣一直過了兩三個月才好點,那時候陳安修突然覺得心裏酸酸的。


    當兵前兩年不能探親,之後的五年偶爾迴來也是匆匆來匆匆去,噸噸在人前會乖巧的叫他爸爸,但也隻是這樣了,他對天雨這個叔叔都比他的親。


    “你怎麽也醒了,天還早,你再睡半個小時,爸爸去做飯,噸噸想吃什麽?”身邊的人一動,陳安修就察覺到了。


    噸噸搖搖頭,小聲說:“嗓子幹,什麽都不想吃。”


    “那爸爸先去給你倒杯水。”陳安修起床,給噸噸掖好被子,三月份綠島市的暖氣早就停了,早上起來還有點冷。


    家裏三個暖水瓶全是空的,陳安修臨時到對門鄰居家討了杯水,那裏住著的是一對退休老夫妻,每天很早就起床了,陳安修敲門的時候,他們正在吃早飯,讓進門給他倒了一大杯水,臨走還塞給陳安修兩個自家蒸的雜麵窩頭。


    “睡不著了,喝完水就起來吧,叔叔這裏什麽都沒有,爸爸去早市買點東西,很快就迴來,今天早上做你喜歡吃的菠菜雞蛋餅,放很多火腿的那種。”


    噸噸坐在被窩裏抱著水杯點點頭。


    陳安修笑笑,噸噸是個精致漂亮的小家夥,眉眼輪非常清晰,眼尾處微微上挑,長的和他不是很像,說不上是哪裏,但真的有點季君恆的影子,果然是父子嗎?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晚哦,明天爭取早一點啊,謝謝親愛的們的留言,每次看到都好有動力o(n_n)o


    下章著爭取小攻弄出來,他真的不是年紀很大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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