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店麵盤下來後周凡搬了過去。


    劉媽帶著月棠、宋雪兒兩個年紀小的也搬了過去,剩下的人都留在這邊院子裏。


    周凡原來住的西間兒收拾一遍留給慕禮住。


    雨篷被拆了,壘成一塊菜地。


    劉媽和月棠在地裏種了些菜,已經發了苗,綠油油的一片。


    隔壁院子原來主人留了個小雞窩,徐慕和便買幾隻雞養起來,讓月棠每天看著喂。


    正是四月中旬,梨花將謝,桃花開的正好,隔壁院子裏原本有的兩棵樹花開的如火如荼。


    周凡和月芙又買了幾顆桃樹苗兒碼著這邊院子的牆根兒種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約是徐慕禮來了一個月後,李繼嗣又過店裏來。


    “姑娘,李少爺來了,在店裏坐著喝茶呢,請您去呢。”


    徐慕和正在點數。


    於掌櫃定製的桌屏已完成了八個,還差三個,聽罷動作停下來。


    “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上元節後也幾個月了,本來也沒什麽,她這會子不出去倒顯得有什麽了。


    “李少爺是誰?”


    徐慕禮隨口問了句。


    聽著像是個貴客,還得大姐親自去接待。


    “店裏一個重要客人,咱們賺了他不少銀子,剛開始店裏生意不好,多虧李家照拂。”徐慕和摘了圍裙道。


    “好相與嗎?”


    慕禮見姐姐剛才有些遲疑,怕是個壞人,故多問了句。


    女人做生意難處不就是拋頭露麵。


    怕遇上什麽心術不正之輩,不然做生意這事男女有何差別?


    “人挺好的,極少數登門,今日可能是有要事。”


    “姐姐也不收拾下?”


    徐慕和為了方便,將頭發梳成辮子,發尾用紅繩紮了,上頭用一掌寬的絹帛裹著,在腦後挽幾圈拿簪子別住。


    “見他收拾什麽?我這忙的腳不沾地,哪有閑工夫盤頭抹粉的,看看他有急事沒有,去去就迴。”


    ……


    李繼嗣正坐在店裏喝茶,那是特地買的上好綠茶,用來招唿貴客的。


    徐慕和出來,入他眼的仍是一副極隨意的打扮。


    不知為何,李繼嗣看過來,徐慕和便渾身不自在般。


    幾個月過去了,她還能想起上元節那天李繼嗣看她的內個眼神。


    “李少爺可是要置辦東西?”


    徐慕和在一旁椅子裏坐了。


    她肩上還垂著一截發尾,拿紅繩紮著,像是一個小小的軟毛刷子。


    “哦,翠蓮伺候我挺久了,她馬上嫁人,我想送她件賀禮,你覺得我送她點什麽好?”


    就這?


    徐慕和黛眉微蹙,心想‘這事兒他怎麽找我合計?我與翠蓮又不熟。’


    李貴撓了撓嘴角,心裏也想‘這事兒少爺幹嘛折騰一趟來和興源跟徐娘子合計?徐娘子跟翠蓮倆又不熟,還不如問豔雪。’


    李繼嗣不是想跟徐慕和合計送禮。


    他挺了這些個日子,就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想徐慕和,想要見她一麵,總得找一個借口過來。


    “李少爺想選精繡類的東西?”


    除了刺繡慕和也不懂啊。


    “你看……如何?”


    徐慕和不假思索,說:“我覺得不好,李少爺也不差銀子,既念主仆一場,何不送值錢的金玉物件,繡品本身並無其他含義,但男子送女子針線未免過於曖昧,一針一線繡成的,在旁人眼裏代表著一絲一縷的情意。”


    故女子閨中密友成親有多送刺繡的東西,顯示情深意重。


    “好。”


    李繼嗣想看她,又怕自己像上元夜那般‘目光失禮’。


    隻吐了一個字便突然起身,像是急著往外走。


    徐慕和也起身,剛送幾步,他突然又轉過身來。


    “店裏最近活兒挺多吧?”


    徐慕和被問得一愣。


    “哦,還行,還忙得過來。”


    李繼嗣是看徐慕和臉色不好,有些憔悴,覺得是和興源生意太好,她太操勞所致。


    兩人目光接接離離,中間空氣越發不自在。


    “你,保重身體。”


    李繼嗣在門前與她拜別,慕和也福了下身子送他。


    ……


    登車後,李貴看著李繼嗣又在閉著眼睛摸腦門。


    “少爺,咱們去下一家給翠蓮姐姐挑賀禮嗎?”


    李貴知道一家玉器行不錯。


    “不去,迴家。”


    李繼嗣雙目呆呆的望著車頂,癱了一般靠在車廂上。


    李繼嗣自己也想不明白,他怎麽看上徐慕和了呢?


    心裏來迴來去的想‘徐娘子不是個傾國容貌的美人兒,還是個結過婚,帶著孩子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也沒招惹過自己。’


    ‘自己也算是閱盡千帆吧,幹嘛要想不開呢。’


    ‘看她今天穿著打扮如此隨意,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更是絲毫未動風月念頭。’


    “少爺您怎麽了?”


    李貴看李繼嗣失魂落魄的,嚇得忙晃著他問。


    “小爺沒事!”


    李繼嗣支楞起來,坐直了腰板兒。


    “去書寓,我要喝幾杯。”


    李貴覺得李繼嗣不太正常,愣愣的點了下頭,敲車廂讓車夫去秋娘的書寓。


    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


    這家書寓裏的頭牌紅姑娘就叫秋娘,李繼嗣以前常來,來這裏招待客人,談生意,來這裏聽曲取樂。


    雖然西川這個地方窮了點,但姑娘確實美。


    尤其是這個秋娘,可謂‘二八年華顏色俏,風流靈巧美且嬌’。


    “李公子,多早晚不來了?還以為你把奴家忘幹淨了。”


    秋娘親自奉茶燃香。


    “奴家可是從去年盼到今年呀。”


    李繼嗣突然抓住秋娘的手,看著她染的紅豔豔的長指甲。


    他忽又想起從素色的袖管裏伸出的徐慕和的那雙手,因做活計指甲禿禿的。


    “公子抓疼奴家了。”


    秋娘拂去李繼嗣的手。


    見他臉色疲倦,起身給他揉肩,小意溫存的問,“今日想聽曲?聽書?這個時辰不如奴家伺候公子睡個中覺?”


    “你唱個詞給我聽吧。”


    李繼嗣手肘拄在桌上,摸著自己的腦門。


    秋娘忙讓丫頭拿了琵琶來。


    她坐在小榻上,理了理雲鬢,李繼嗣既沒有點曲子,她就隨便撿一首來唱。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怎麽是這首詞?


    上元夜他失禮時說書先生唱的也是這首詞。


    李繼嗣緩緩地抬頭,看向奏琴彈唱的秋娘,他卻恍惚想起徐慕和那雙靜淵般的眸子。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李繼嗣口中喃喃。


    秋娘住了琵琶,見他整個人癡癡的,有點害怕的看了眼李貴。


    “少爺?”


    李繼嗣迴過神來,眼前換作秋娘顏若桃李的形容,頓覺索然無趣了。


    “可是有心事,一曲情詞竟唱癡了李公子。”


    秋娘覺得他不對勁兒。


    “迴家吧。”


    酒才剛端上來,李繼嗣就起身往外走。


    李貴撂了一錠金子在桌上忙跟了出去。


    丫頭伸脖子瞧了眼走了的李繼嗣,嘟囔了句,“這李少爺是著了什麽魔?好不容易來了,坐這麽一會子就走,酒都沒喝,詞都沒聽完。”


    秋娘有些懨懨的,撂了琵琶,歪坐著說:“怕是以後也不來了。”


    “不來?那是有別的相好的了?”


    沒聽說西川出了別的頭牌姑娘呀。


    “你看他那神情。”


    秋娘捋著自己的發尾哼笑了一下,唱著說:“女之耽兮不可脫也,士之耽兮也不可脫。”


    秋娘是風月場中人,別的不懂,情情愛愛還不懂?


    情網中人當局迷,局外觀者清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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