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雲棠走進了正院,身邊所有的護衛和城衛軍都自覺地留在了門口,隻有幾個仲家子弟,跟著他一起走到了正房門外,也停下了腳步。


    仲雲棠獨自一人,走進了正房裏。


    當初王家把這正房修得極為高闊,以至於現在仲雲棠走進去的時候,第一個感覺就是,整個房間都空蕩蕩的,充滿了寂寥,甚至不祥的暗沉。


    因為整個房間裏,隻有仲客巍一個人,端端正正地坐在中間的位置上。


    哪怕他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威嚴,但是在這樣空曠的房間裏,仍舊顯得格外淒涼。


    仲客巍的外表根本看不出來任何重傷殆死的痕跡。


    他麵色紅潤,目光明亮,看起來格外健康。但是仲雲棠是一個細心的人,他已經從仲客巍的眼神中看到了隱藏的淒涼黯然。


    “雲棠君,你來得好快,我還擔心來不及見你最後一麵呢。”仲客巍露出了一點笑意,示意仲雲棠在身邊入座。


    仲雲棠坐下來,歎了口氣“七叔,前些日子,我在上京城中聽聞,那北安新帝想要與我大昊聯姻,便啟程出發,想要迴來與你商議此事。”


    “沒想到剛走了一半,就收到了你的飛鴿傳信,十萬火急,於是星夜趕路,一天一夜沒有睡覺,用最快的速度趕了迴來。”


    他看著仲客巍的臉,歎息聲更長了,“七叔你何苦如此?受了傷就好好休養,隻要人在,就有機會,何至於使用這種傷害本源的虎狼之藥?”


    仲家作為武將世家,祖代相傳下來一種秘藥,在瀕死之時服用,能夠激發出身體所有生命力。


    哪怕是重傷將死,都能重新生龍活虎,大戰數百迴合而不見力竭。


    隻是這種藥物如此霸道,代價也是格外嚴重——以消耗生命本源為代價,換來一天的精神煥發,而三日之後,必死無疑。


    仲客巍搖了搖頭,語氣沉重“雲棠君,這涉及到我仲家上下數百口的性命,我不能不如此。”


    大夫當時就說了,他內髒受傷,情況嚴重,活不了多久。


    與其在昏迷中死去,死前完全無法掌控形勢,死後讓家族被其他人分食滅絕,倒不如用迷藥激發殘餘的生命力,在最後的幾天時間裏控製住事態發展,等待仲雲棠到來,接掌他的大兵,保住仲家平安。


    仲家現在最大的危機就是沒有一個優秀而成年的繼承人;但仲家現在同樣也有別的家族所不能比的優勢,那就是除了他仲客巍之外,還有另一個威望能夠服眾的仲雲棠。


    仲雲棠打仗不行,但是在仲客巍死後,短期坐鎮鬥川關,讓仲家平穩過渡,返迴大昊本土,安然守成,卻是能夠做到的。


    仲客巍說話的時候,稍微用力,嘴角就開始向外滲出血絲,但是他本人卻好像根本沒有感覺到異樣,仍舊一臉嚴肅,看起來十分詭異。


    仲雲棠心中也是十分沉重,更有無限酸楚和憂慮。


    他對仲家的情況自然也是非常了解的。


    仲家作為東昊三大世家之一,名聲本來就很大,卻也同樣引來了很多暗中的覬覦;


    這十幾年來,因為他和仲客巍兩個人的存在,以及仲家麾下的軍隊,仲家已經隱隱成為了東昊最大的世家。


    這樣的仲家當然會成為東昊最耀眼的靶子。


    仲家不怕當第一,不怕當靶子,怕的是,青黃不接,後繼無人。


    “我原以為,我好歹還能再支持十年,等到時候,雲海也應該起來了。”


    “雲海雖然不算聰明,但是用了那鍛體的藥方之後,資質卻十分出眾。隻等明年他開始真正習武,不過八年,他就能成為大昊未來一代最厲害的武將!”


    “到時候就算我不在了,你給他幫一把手,也完全能夠把我仲家的天撐起來。”


    仲客巍目光中有無法掩飾的死氣,語氣疲憊,“隻是沒想到,世事不如人預料,老天卻是不給我這十年的時間啊。”


    仲雲棠強忍悲痛。


    在這個關係到仲家生死存亡的時刻,仲客巍這樣的選擇確實是十分正確的。


    那麽他也就沒有必要再多說什麽,而是應該抓緊每一點時間,聽清楚仲客巍的交代。


    “七叔,我需要做些什麽?”仲雲棠肅容問道。


    顯然,仲客巍已經不止一次地思考過,當時就毫不猶豫地說道“最重要的事,就是握緊五萬精兵的控製權。”


    “隻要兵權在手,不管是誰,都不敢貿然對我仲家下手。”


    仲雲棠用力點頭。沒錯,這才是仲家的立身之本,這也是為什麽他不適合成為仲家家主的原因——沒有能力掌兵的仲家人,沒有資格成為仲家家主。


    “其次,看好雲海!護著他,讓他把鍛體完成,然後開始習武!”仲客巍咳了一聲,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發黑的血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胸前,其中還夾雜著大小不一的血塊。


    仲雲棠閉了閉眼睛,這是內髒都碎了啊!就算是不用迷藥,他也活不了多久……


    雙手在袖子裏緊緊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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