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膽兒想到,這圖可能是一張立體位置圖,並非普通的平麵地圖。就像是西洋油畫中的景物,有近大遠小的透視關係。


    這一整圈圖案,不正是一個空間的立體圖像嗎?


    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自古以來中國作畫和西洋畫不同,從不講什麽透視,或者說根本就沒有透視的概念,所以中國畫,畫人畫景都是平的並不立體,這是中國人的習慣。


    據藍半尺所說,這兩件古器,少說也有個幾千年的曆史,難道幾千年前的古人,反比後世人先進,那時候就已經有了圖像透視的概念?這似乎不太可能。


    王維漢對這張圖也是一頭霧水,所以隻能照著韓大膽兒描畫的圖案,重新描摹一邊,又把自己描摹的仙籙給了韓大膽兒一分,現在兩人人手一分地圖一分仙籙,以便二人各自參詳。


    此時已是正午,王維漢要留韓大膽兒在家裏吃晌飯,但韓大膽兒推說還有其他事情,就帶著玉琮匆匆告辭。其實這隻是韓大膽兒的推詞而已。


    自從經曆了顏如月,就是日本女特務小林亞美給他下毒的事情之後,他就留心了這點,此後除非是想梅若鴻或是老白小猶太這樣的關係,否則絕不在別人家裏用餐了。更何況王維漢和他交情不深,互相也不太了解,韓大膽兒就更覺得不便了。


    臨走前兩人相約,如果對仙籙和那張圖研究出什麽眉目,就立即互通有無。


    這玉盞是王維漢的,韓大膽兒此來主要為了將兩間古器合一,所以得到的信息自然不能獨享。再說他對這些涉及怪力亂神的東西本沒什麽興趣,主要是因為和三陽教有關,才必須調查清楚。


    既然員嶠仙鏡的鏡芯,和王維漢無關,那員嶠仙鏡鏡芯和小型拍賣會的事兒就自然沒跟他提起。


    韓大膽兒離開了王維漢家,心中還在思索那張奇怪的圖,自行車剛騎到侯家後,就在侯家後鳥市碰上一個人!這人眼睛大的像燈泡,賊頭賊腦的,正在人群裏,擠來擠去!


    正是多時不見的南市狗爛兒之一——大眼賊!


    天津衛侯家後一帶有四市。


    所謂“四市”就是魚市、肉市、曉市和鳥市。


    侯家後肉市是那時候天津衛唯一的豬肉市場。清末開設在天津東門外,民國初肉市遷移到了侯家後,在這裏蓋了座大型的屠宰販賣市場,每天有上千口豬上市。


    而曉市顧名思義就是拂曉前後的批發早市,位置就在鍋店街和估衣街周圍的小巷。每天拂曉前擺攤子批發,賣的都是日用百貨、糖果、幹鮮貨、文化用品、玩具等等,有五六百家之多。這裏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全市的小商販或是打著燈籠或是提著水月燈前來躉貨。外行人要是來此辦貨,多半都會吃虧上當。


    而是金剛橋便的魚市,位置就在金剛橋畔的東北角。每天漁船到岸隨到隨卸,將新鮮的魚獲或是河海二鮮賣給魚行,再由魚行供應其他商販售賣。


    再有就鳥市則主要是售賣花鳥和鳴蟲鬥蟲的場所,此外還有不少書場、茶社、酒鋪、飯館、戲院、棋社、小人書鋪開設。所以在這裏每天人都很多,人來人熙熙攘攘。


    舊時道路狹窄,這地方人多,時常是擠來擠去的,就成了扒手小偷最好下手的場所之一。大眼賊原本是在南市一帶活動,不知怎麽的今天去跑到鳥市來掏包兒。


    過去小偷扒手也有領地分部,鳥市這片有專門的賊偷兒,要是讓這幫人看見大眼賊在這嗆行市,那非得胖揍他一頓不可。


    該著大眼賊倒黴,剛要朝著一個買魚的男人下手,就讓鳥市這片的賊偷兒給瞧見了。


    鳥市這片的賊頭兒叫錢三兒。這錢三兒據說是神偷世家,祖上當過鑽天的飛賊,但錢三兒沒學到那手躥房越脊的輕身功夫,所以從來不幹溜門撬鎖,入戶行竊的勾當。


    他專職就是掏包,掏包的本事他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打你身邊過,連你衣裳角都不蹭一下,就能把你的錢包掏走,可以說掏包的本事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錢三兒手底下還有兩下子,教了幾個徒弟,把這金剛橋下魚市和侯家後鳥市一片,指揮手下掏包行竊,他隻管坐地分贓。要是外麵的賊偷兒敢來這片嗆行市,輕的是一頓胖揍,重的就掰斷手指頭,以後幹不了這行。


    大眼賊這小子,原本是發賣熏香迷糊藥的,跟賊偷兒豁了嘴學了幾手掏包的本事之後,也嚐試幹起了掏包的。估計是不懂這行規矩,所以今天不長眼,膽敢越界來這片掏包。


    剛想到這,就見有倆人已經瞄上他了,這倆都是錢三兒的手下。大眼賊剛要下手,那倆小子就一左一右包抄上來,看著架勢,估計是等大眼賊得手了,再直接黑吃黑。


    大眼賊也是走背字兒,剛把手伸過去掏包,被本主兒發現。這位還是個大個兒,五大三粗的。見又小偷兒掏包,直接揪住脖領子左右開弓,連給這小子十二個大嘴巴。打得大眼賊順嘴流血,直學羊叫。


    錢三兒那倆手下,也不走遠,打算看看情況,要是直接扭送派出所也就算了,要是這位把大眼賊當個屁放了,他倆再把大眼賊架到沒人的地兒,給他好好“講講規矩”。


    韓大膽兒停下車,坐在自行車上,點著根煙,看著那位大個子狠巴巴胖揍了大眼賊一頓,見再不上去拉著,估計大眼賊就得歸位了,這才撚滅了煙頭兒,推車走過去。


    俗說說看出殯的不怕殯大。天津人最愛看熱鬧,地溝堵了都能圍一圈人看掏地溝的,更何況是打臭賊。


    韓大膽兒推開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上前走過去,伸手拉住大個子。大個子見來的是個比自己還威武的警察,也就不敢在動手了。韓大膽兒勸了兩句,又拿出銬子,把躺在地上跟條死狗賽的大眼賊銬上,說要帶迴去審審。


    大個子原本不依不饒,但韓大膽兒威嚇兩聲,說讓大個子一起跟著迴去。大個子也知道,跟著警察迴去,即便是原告,也得交點“辦差費”才能出來。反正自己又沒損失,便趕緊作罷了事,該幹嘛幹嘛去了。


    錢三兒倆手下可認的這是韓大膽兒,也不敢過來詐刺兒,遠遠地去了。


    韓大膽兒夾起大眼賊,推著車來到宮北街一條沒什麽人的胡同,才把他放下。過了好一陣,這臉被抽成豬頭的大眼賊才緩醒過來,見自己帶著銬子,麵前站著個警察,還沒看清是誰,就趕緊告饒。


    其實他即便想看也不容易,一雙大眼,叫人家打得都封上了,眯成了一條縫,眼前迷蒙,也看不清眼前是誰。


    韓大膽兒給他打開銬子,他有點犯愣,緩了好一陣才看清眼前的警察是韓大膽兒。趕緊千恩萬謝,可這時候嘴巴子都被抽腫了,說話嗚哩嗚嚕也說不清楚。


    韓大膽兒問道:


    “你行啊!讓你學好,你倒是不賣熏香迷糊藥了,改行掏包了!還跑到鳥市錢三兒的地頭兒嗆行市,讓人家本主兒抽一頓算輕的,這要讓錢三兒手下逮著,不得把手指頭都給你掰斷了!”


    大眼賊歎了口氣,活分半天舌頭這才道:


    “我…也是沒辦法,熏香…之前都讓蓄水池派出所的警察…抄走了,還把我關在…站籠裏,要罰我二十塊錢,幸虧…豁了嘴…和小腦袋湊錢,才把我…贖出來!”


    韓大膽兒道:


    “活該!誰讓你幹這缺德營生!話說迴來,三不管人那麽多,你怎麽跑到鳥市來掏包了?”


    大眼賊道:


    “不敢去啊,之前得罪了藥王李,他說再在三不管看見我,就打折我腿!要不是豁了嘴病的快死了,我也不會跑到鳥市來下手,魚市這會兒也散了,就這還人多……”


    “哎你等會兒!你說豁了嘴怎麽了?”韓大膽兒一聽豁了嘴病的快要死了,趕緊插嘴問道。


    大眼賊道:


    “不知道得了嘛病,渾身疼掉頭發,又拉又吐身上還起水泡!”


    韓大膽兒問道:


    “什麽時候的事兒?”


    大眼賊道:


    “有好些天了!”


    韓大膽兒問道:


    “前些日子他不是偷了塊古銅鏡嗎?這玩意兒出了手,還怕沒錢看病?再有,他到底怎麽得的這病?”


    大眼賊腫著,楞是擠出一臉驚訝,說道:


    “您了可真神了,連他捎到一塊銅鏡都知道,說是鏡子,其實依我瞧就是塊破銅片!就是這東西出手以後,忽然就病了!”


    韓大膽兒聽他這麽說,心中頓時升起一陣疑惑。心想,難道是買這鏡芯的人,給豁了嘴下毒滅口?


    大眼賊又道:


    “說是銅鏡,但收的人說品相一般般,一共也沒賣幾個錢!豁了嘴請我和小腦袋,連下館子再洗澡,後來去了趟華樂部,就沒剩嘛了!他這一病,我和小腦袋四處拆對,結果看了倆仨郎中也不見好!今個實在是財神爺抖了手,蹦子兒沒有了,這才想到鳥市拆對倆錢!”


    韓大膽兒聽罷,趕緊讓大眼賊帶他去看看豁了嘴。倆人七拐八繞來到西門外,離著呂祖堂不遠的一條胡同裏。


    豁了嘴住在一個大雜院兒的倒座房裏,院裏住的人挺雜,有打八岔幹零活,也有外來做小買賣的,基本都是賃房的。


    推開屋門,一股陰冷撲麵而來,此時已是春暖花開時節,可這倒座房裏不見陽光,所以依舊陰冷。這時,見小腦袋正坐在板凳上,靠著炕沿兒衝盹兒,炕上一床舊棉被下,捂著個人,在炕上翻來覆去,好像渾身難受。


    小腦袋見有人推門進屋,以為是大眼賊,隨口就了句:


    “怎麽樣?拆對了多少?”


    一抬眼,見是韓大膽兒,嚇得一激靈。自從上次裝鬼讓韓大膽兒逮住,後來撬開手銬子溜走之後,上次韓大膽兒假死送殯不算,這還是頭迴又見著真人。


    想起之前撬手銬子溜號的事兒,心中膽怯,莫頭就跑。卻被韓大膽兒一把揪住,說道:


    “別跑!不是逮你的!”


    說著看看炕上翻來覆去烙大餅的豁了嘴,又看看床頭的擺著的粥碗喝半碗涼水,歎了口氣又道:


    “看不出來,你們幾個挺重義……”


    小腦袋一聽不是逮他的,又看見後邊跟著大眼賊,這才放了心,說道:


    “嗨!都是窮哥們兒,你幫我我幫你唄!”


    他見大眼賊臉腫得跟豬頭賽的,忙問道:


    “你這臉?”


    大眼賊道:


    “今個兒多虧了韓頭兒,要不我就讓人打死了!……可一分錢也沒拆對著!”


    韓大膽兒走到床邊,低頭看看豁了嘴。此時豁了嘴意識模糊,隻是身體痛苦,翻來覆去地折餅兒。


    隻見他臉色蠟黃,頭發稀疏,雖說原本他頭發就不多,可這功夫看卻更少了,腦袋上一塊塊跟得了斑禿賽的。身上和手腳都起了不少小泡,看著有點像是皰疹之類的傳染病,卻不像是中毒。


    韓大膽兒迴頭再看看大眼賊和小腦袋,這倆人跟好人一樣,卻不像被傳染了。


    他趕緊掏口袋拿出些錢來,讓小腦袋找量板車,把豁了嘴搭到車上,大眼賊拉著小腦袋推著,韓大膽兒跟著一起去了馬大夫醫院。


    到了醫院帶大夫先是從裏到外一頓檢查,可查完了也不知這時什麽病,有個洋大夫說,自己早年在外國好像見過這種類似的病症,可隻有些相似,所以以不敢確定。


    韓大膽兒一問之下,這大夫卻說,當年外國那個病人是礦山的礦工,因為挖礦時挖到了些帶有放射性物質的礦石,結果放射性元素中毒得了輻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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