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中簡單的休息了一會後,勞恩便讓管家備好了馬車出了內城。


    勞恩可還記著那個騎士管理所裏的長官是怎麽說的,所以在沒把瓦吉特的妻女接到家中之前,勞恩實在是靜不下心來。


    “哥哥你大可不用這麽著急的。”被拉到馬車上的弟弟勞倫斯打著哈欠說道,他剛才迴到家後隻來得及喝了點管家準備的醒酒茶便被勞恩拉到了馬車上,身上的禮服還帶著明顯的酒味,這樣出城的話屬實不是什麽紳士之舉。


    當然,勞倫斯主要還是想先眯一會。


    “如果不是昨晚突然收到了領主大人的邀請函,我本想昨晚用完晚餐就來的。”勞恩說道,不斷掀起簾子看馬車到了何處。


    “放心吧哥哥,這種清算叛逃士兵的家屬的事情肯定是要進行公開的,他們會在士兵家屬的門口設好台子公布士兵所犯下的罪行來讓所有人了解他們的所作所為是絕對正義的,這樣奴隸販子才有權利把叛逃士兵的家屬烙上奴隸印記,除非...”


    勞倫斯閉上了嘴巴,突然精神起來坐的板正。


    “...除非什麽?”勞恩忍不住問道


    “除非他們就沒想走正規的奴隸渠道。”勞倫斯說道,困意一下消散了幹淨,“如果他們找的是渠道不幹淨的黑販子的話...人隻要是活著的就行。”


    勞恩聞言不由深吸一口氣,敲了敲身後的擋板對馬夫喊道:“請快一點!”


    “啊...我的好哥哥。”勞倫斯突然笑了起來,“好吧我不該逗你的,這種事他們是肯定不會找黑販子的,放心吧。”


    “一個騎士的撫恤金和其家人的賣身費才能拿多少錢,況且你們在莊園戰鬥的對象還是邪教徒和汙染,肯定有很多下落不明的士兵,他們肯定會把這些事情堆到一起處理的。”


    “把所有逃兵集中起來,這樣再往裏麵查一些本該是戰死的士兵的名額,就很難查出來了,他們也能趁機多弄一點撫恤金和奴隸費。”


    本想說勞倫斯的這個玩笑並不好笑的勞恩愣了一下,半響後才開口道:“真的...有逃兵嗎?”


    “當然,那可是邪教徒和汙穢,可不是所有騎士都像哥哥你那樣憨的——雖然臨陣脫逃這種行為更蠢。”勞倫斯說道,掀起簾子看向外麵,“今早的貴族報紙我可是抽空看過的,今天下午將有三個被捕的逃兵被送上絞刑架,他們都是在逃走的路上被督戰隊抓到的。”


    “...這可不怎麽光榮。”勞恩喃喃自語道,“騎士怎能後退?”


    “先不管他光榮不光榮了,哥哥,看來我們來的正是時候。”勞倫斯說道。


    勞恩聞言向外看去,隻見他們的目的地——康侖主城外城城北的貧民窟,一條鋪滿黑泥的道路兩側簇擁著高地不平的高矮木屋,排泄物見縫插針地擠在這些房子的夾縫中,像是兩塊厚麵包貼在一起用力擠出來的榛子巧克力醬。


    而在這些木屋之中,一個看上去有些年份的小木屋的門口已經圍了一些旁觀的群眾,幾個穿著騎士鎧甲的士兵正站在木屋的門口,一對母女在他們的推搡下剛好從木屋裏走出來,在泥濘道路的對麵,一個騎士還牽著一條鐵鏈,鐵鏈的後麵是十幾個已經被打上奴隸戳子的逃兵家屬,他們之中有男有女,也有老人和小孩,在寒風的吹拂下十幾個人擠作一團,用惶恐和麻木的眼睛看著駛來的馬車,以及馬車上正看向他們的勞恩。


    勞恩放下了簾子。


    老實說,勞恩心裏有點不舒服。


    雖然逃兵的家屬要被打為奴隸是律法上寫著的條例,是騎士應該用生命捍衛的條例,但勞恩在看到那一幕後心中就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痛苦。


    就好像他自己也是那十幾個人的一員,穿著單薄的衣服,被沉重的鐵鏈捆著雙手,手腕被鐵鏈磨出血來。


    一定很痛,一定很累,一定很冷。


    馬夫拉開了馬車側門,勞倫斯最先從馬車中跳了下去,並第一時間掏出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無論來到外城區的貧民窟多少次,勞倫斯都受不了這裏的味道。


    屎尿的騷臭味摻著從來沒洗過澡的汗臭味,濃鬱到勞倫斯仿佛能看到這些味道的顏色在空中彌漫,熏得人眼睛都是花的。


    但對這裏的味道再怎麽不滿,勞倫斯都沒有當著勞恩的麵說些什麽。


    因為在他們家沒成為貴族之前,勞恩的媽媽就是餓死在這裏的。


    “這裏就沒有人定時打掃一下衛生嗎?排泄物都快從巷子裏流出來了...”勞倫斯隻能在心裏嗶嗶一句。


    而就在勞倫斯還在猶豫要不要讓自己的靴子沾上更多的貧民窟‘不幹淨’的泥土時,勞恩已經從馬車下來擠進了人群,擋住了那兩個正準備把瓦吉特妻女按跪在地上的騎士。


    他先是出示了一下自己的騎士證明,然後又指了指身後馬車上掛著的被風吹的獵獵作響的條紋旗,那意味著他的貴族身份。


    這兩個身份擺出來,本來已經準備抽刀子處罰勞恩的騎士頓時老實下來,他們向勞恩迴以騎士禮:“勞恩·帕恩先生,對嗎?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隨後,勞恩問道:“她們是瓦吉特的妻女嗎?”


    其中一個騎士打開隨身的卷宗:“是的,先生。”


    “很好。”勞恩說道,確定自己沒有找錯人後態度頓時強硬起來:“瓦吉特先生並沒有叛逃,按照律法,他的妻女不應該被打為奴隸。”


    一旁的勞倫斯頓時覺得貧民窟裏的空氣都要比自己哥哥腦子裏幹擾他思考的那團氣體芬芳。


    “...勞恩先生,請拿出證據來,空口無憑,是不能妨礙我們進行正義的製裁的。”其中一位騎士義正言辭地說道,他抽出自己的騎士長劍,“或許我可以理解為您想要妨礙我們的騎士工作,換而言之,您將褻瀆我們遵守的騎士守則,那麽,我有向您發起挑戰的權利。”


    好在勞倫斯及時衝了上來,他攔在哥哥勞恩和那名衝動騎士的中間:“誤會,打擾一下,這都是誤會。”


    “我們是想來購買奴隸的。”勞倫斯指了指被兩個騎士擋在身後的瓦吉特妻女,“就是這兩個。”


    “弟弟!”勞恩聞言忍不住拉了一下勞倫斯,“她們不是奴隸。”


    “你說了不算,他們手裏的文書說的算,懂嗎?”勞倫斯迴頭看向勞恩,這次他的目光非常認真——勞恩知道,每當勞倫斯露出這種目光時,就代表自己又不小心辦錯了一些事。


    勞恩深吸了一口氣,閉上嘴不再多說什麽。


    “誤會,正是不好意思。”勞倫斯迴頭對那兩個騎士說道。


    “好吧,誤會。”那名衝動的騎士將自己的騎士長劍收了迴去,抬抬手,其他的騎士便也收起了自己的武器。


    勞倫斯目光一轉,心中立刻有了些計算——很顯然,眼前這個騎士是帶隊的頭頭,而且看起來才剛剛晉位不久,所以才非常迫切的想在其他人麵前表現自己的騎士風範和實力。


    那麽這一切就都簡單了。


    “想買奴隸可以,但是請按正規渠道來,我們先給她們蓋上奴隸戳子,然後等送到了奴隸屋,你們在去找奴隸主買,合規合法,合乎守則。”


    勞倫斯陪著笑來到這名騎士隊長麵前,側身用自己身位逼迫著對方不得不和自己的其他同僚微微拉開了一些位置,隨後勞倫斯便準備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隊長大人,您應該了解的,她們的丈夫和父親,瓦吉特,是一位服役很久的騎士,已經有七年了,對吧?”


    “是的,瓦吉特先生,我知道他,很令人尊敬的一位騎士。”騎士隊長迴道,語氣中也是帶著幾分惋惜,“隻是...誰也沒想到他會在解甲之前選擇叛逃。”


    “可不是嘛,肯定是萬惡的邪教徒迷了他的心智,才讓他衝動做出這種事情來,唉。”


    “但是做錯了就要受罰。”騎士隊長立刻反應過來。


    “我懂,我懂,做錯了當然要受罰。”勞倫斯連忙應道,“隻是大人您想一想,一個為領主盡忠七年的老騎士,雖說叛逃吧,但他人已經死了,最後還是死在邪教徒的手下,家人的撫恤金也被取消了,這怎麽說也算是受了應有的懲罰,您看,再把一個盡忠七年的老騎士的家人打做奴隸,那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你看看,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一個體弱多病的老婦人,這手腕那還帶得動鐵鏈子,那身子骨也遭不住奴隸印一戳啊,這要戳上印子跟你們走一圈,怕是八成也要累死在路上了,況且騎士守則也不是說了嘛,要幫助弱小...”


    勞倫斯說著,拿出一包錢袋放在騎士隊長的手上:“就當幫助弱小,我們直接把她倆給買了,就按奴隸的價格,她們也還是入了奴隸的籍,隻是不讓她們再受那個苦了,您看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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