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王到。”禮官聲音洪亮,覆蓋全場,氣息綿長。


    薑岸頭戴紫金冠,著黃色大袖衣袍,日月繡於兩肩,星辰繡於後,衣袍正麵龍身盤旋,兩袖正龍各一條,腰間掛著一龍形玉佩,腳踩金絲靴。薑岸在位二十餘年,兒女成群,但保養得當,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些,笑容和善,溫雅中帶著蒼涼的霸氣。


    王後梳著一頭牡丹髻,正中戴著金色鳳釵,鳳釵尾垂掛幾道珠串,大紅色宮服擺動,其間紋飾影影綽綽,走在薑王身邊雍容華貴。兩手交握在身前,姿態優美,腕上玉鐲襯得膚如凝脂。


    紀清鳶看得出神,頭一次見這麽大的場麵,還是重量級的人物,來一次薑城開了幾次眼界。


    梁傾默靜靜坐著,打量一圈在座的城主,目光在連城城主身上定格,他依舊帶著銀色麵具,薑王壽宴上也不脫下。難不成他的臉受過什麽傷。封塵歇畢恭畢敬在他身後站著,正好朝她望來,兩人目光相交,他先是一愣接著便笑開了。


    衛暻弈飲了一杯又一杯的美酒,眼角的餘光全在梁傾默身上,她的一舉一動,他清清楚楚。單喻懷,嗬。


    薑王落座,壽宴正式拉開帷幕,禮官將各城主獻上的壽禮宣讀一遍,隨後全場賓客站立齊齊喊道“祝薑王萬壽無疆”。


    “好,好。”薑岸龍顏大悅。


    絲竹聲起,曲調悠揚,舞姬頻出,水秀舞開場,十幾道粉色身影在場中翩躚翻飛,袖如清泓,裙如流螢,舞裙上點綴的鈴鐺搖擺,鈴聲脆亮悅耳。


    “王,我有事報。”單喻懷耐不住性子,起身道。


    他一出聲,梁傾默暗忖不好,難不成他想在宴會上說出衛暻弈的事,打他個措手不及。


    “說。”薑岸端起酒杯搖晃,暗紅色的液體輕輕旋轉。


    “樊城城主衛暻弈為報一己之私將彥城梁城主一家殺害並俘虜了梁城主唯一的女兒。此等惡劣行徑,豈能再做樊城城主,請王革去他城主一職。王若不信,大可問問衛暻弈身邊之人,梁城主之女,梁傾默。”


    紀清鳶拉著百裏煉的衣袖小聲道:“衛暻弈,他……”


    “別擔心。”他拉著她的手包在掌心。“相信我。”


    梁傾默偷偷看向薑王,他麵色無常,觸及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她心虛地低下腦袋。


    “哦?”薑岸放下金樽,銳利的目光掃向衛暻弈。


    衛暻弈心中雖有幾分惱怒,但麵不改色,怡然道:“單城主既要在薑王麵前告我的狀,何不容我先問幾個問題。請問單城主是如何得知我殺害了梁城主一家,按照你所說我既滅了梁城主一家又為何將梁傾默帶在身邊。”


    “衛城主問得好,”單喻懷慷慨激昂,“自然是為了報複,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如何對待梁傾默讓梁家蒙羞。至於我如何得知,不便當眾說出,此事牽連我們連城的上一任城主。”


    衛暻弈按著酒壺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水在空中蜿蜒而下,穩穩進入酒杯:“單城主未免太看得起衛某人了,衛某娶傾默不過是因為一個情字罷了。”他轉身對著梁傾默,目光含情,愛意款款。


    他從不用這種眼神看她,一猜就是在演戲,可衛暻弈的演技她倒是佩服,那眼神還挺深情的,她差點就信了。


    “梁姑娘,我知道你在樊城受了多年委屈,是我無用不能早一日將你拉出火海。快趁此機會將實情說出,讓大家看清衛暻弈為人,做下豬狗不如的事,讓王為你做主,還你們梁家一個公道。”單喻懷的位置正對梁傾默,他看她的目光灼灼逼人。


    其實她要離開衛暻弈,現下就是最佳時機,她肯說出梁府的事,薑王一定會處置衛暻弈,至於是從輕還是從重那是後話,她恢複自由是必然。但衛榷也說過一句,不要小瞧衛暻弈,何況他前前後後救了她不下三次,兩人相處也有些日子,不談夫妻的關係,也比單喻懷親近。單喻懷幫她的目的真如他所說,她看也未必。


    “單城主,傾默首先感謝你對恩師,”梁傾默的“恩師”兩字咬得極重,“及家父的情義,其次,傾默想說的是,事實並非單城主所說,家父的死與夫君,無關,害死他的另有其人。”梁傾默頓了頓,夫君兩個字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念著著實別扭。


    聽及“夫君”二字,衛暻弈的心弦被撥動,從她嫁給他的第一天起,她未曾如此喚過他。


    “傾默是被夫君所救,在樊城的日子過得很好,並與夫君日久生情。”梁傾默說著假意紅了麵頰。按真實梁傾默的情況看,她這番話肯定錯,但對她而言,每一句皆是大實話。


    “你說什麽!”單喻懷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她怎麽就是不肯站他這邊。對殺父仇人愛得死心塌地,梁言泉下有知,怕是氣得活過來。


    “傾默說的句句屬實,不知道單城主是從何得知夫君滅我一家的事,但傾默嫁給夫君確實是真心實意。”梁傾默言辭懇切。


    “梁姑娘莫怕,你是否受衛城主威脅才不敢說出真相,在薑王的麵前誰都幫不了他。”


    “單城主,傾默說的就是真相。”梁傾默不解,為什麽這個人一定要她說出從前梁傾默的事,隻是為報知遇之恩?蔓草提過一句,晏允不是好東西,他提拔的人估計也跟他一個德行。


    “單城主。”衛暻弈喊了一聲,將梁傾默拉入懷中,她順從伏在他懷裏,“我夫妻二人因情結緣,何必用那些齷蹉事來破壞我和默兒的感情。單城主執意毀人姻緣,可是要折壽。”他拿起酒杯倒入口中低頭吻上了梁傾默。


    “哈哈哈哈··········”圍觀全場沸騰。


    梁傾默未料到衛暻弈的舉動,僵著身子半躺在衛暻弈懷裏,任由他將烈酒灌入自己口中,喉間腥辣,明眸中浮著一層氤氳水氣。


    “衛城主和夫人的感情孤看到了,在眾城主麵前表演成何體統。至於單城主,孤不管你的消息從何得知,證據不足的事以後不得在孤麵前提起。否則,你們該知道孤對信口雌黃之人的懲罰。”薑王不冷不熱的語氣,聽得在座之人心驚肉跳。


    “是。”單城主抖著身子坐下,身後封塵歇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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