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城過了十幾日,衛暻弈的身子大致康複,他責令管家即刻動身迴樊城,出了這麽些天還不迴,衛榷該急了。胡管家辦事效率一向高,一行人火速收拾好行裝,殊不知有些人快他們一步到了樊城。


    外頭傳來陣陣鳥鳴聲和溪水聲,就憑馬車內的偷偷流進的日光便知外頭天氣正好,適合騎馬出行。


    梁傾默對衛暻弈終究有些愧疚,事事順著他,整日形影不離就怕他出了差錯,稀奇的是衛暻弈也像轉了性子,對她言語間少了嘲諷,平淡不少。


    兩人在馬車裏相顧無言,衛暻弈更想下車騎馬前行,躺在床的幾日,他就像個廢人,好不容易能走動他早想拿著蒼鸞去練劍了,隻是胡管家一直攔著他不讓去,否則就跪在他麵前。


    梁傾默半趴在車窗上,夏日炎炎正好眠,湧現的熱氣壓迫著她的思維,令人不由自主犯困。


    “困了?”衛暻弈清冷的聲音響起,細聽之下也不是特別冷,但他聲線本就清冷,倒讓人忽視了其中的不同之處。


    梁傾默眯著眼輕輕應了一聲:“嗯。”


    衛暻弈靜靜地看著她,略有笑意:“過來。”


    梁傾默揮開睡意在衛暻弈身側坐下:“怎麽,哪裏不舒服?”


    衛暻弈長臂一攬將梁傾默拉入懷中,他按著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不是困了麽?睡吧。”


    說實話,梁傾默此時受寵若驚,畢竟他難得這麽體貼,有點尷尬的霸道還有點青澀,但她十分受用。她伏在他懷裏笑得身子一抖一抖的,明知會惹惱他,可她就是控製不住。


    “再笑扔你出去。”頭頂上的聲音開始緊繃。


    “你舍得?”她起了玩心想逗逗他,看他作何反應。


    衛暻弈果然被問得不知所措,俊臉染上一抹殷紅,出奇地好看,隻是梁傾默被他強製按在懷內並未看到。


    “別試圖觸碰我的底線。”他該拿她怎麽辦,日子越久她的膽子越大。


    “如果我試了呢?”她抓著他的衣襟,為了一個答案作死一迴就也無妨。


    迴答她的是一陣沉默。


    衛暻弈抱著她的手倏地一緊,梁傾默也跟著緊張起來,難道殺手又出現了,他的傷勢是好得差不多了,但許久不曾動劍,應該會生疏一些。


    眨眼間,梁傾默隻覺得發絲微動,有什麽被扔出窗外在空氣中穿梭,林間有人應聲倒地。她往自己的發髻上摸去,原本戴著兩隻銀簪,正好被他當做暗器用了。


    “看來封塵歇看不到我死絕不善罷甘休了。”衛暻弈目視前方,雙瞳陷入黑暗的漩渦。


    “我……”那晚封塵歇在她耳邊說的話她還記得,他的意思是衛暻弈害死了他心愛的女子。至於是怎麽害死的,她需要他來告訴她。


    “想問什麽?”他低頭看著懷裏的她,蜷縮在他懷裏像隻溫順的貓。


    “我記得我問過你,連城城主是不是也有個女兒,可你說沒有,實際上是有的,你還殺了她。”不知是否因在她懷裏的緣故,梁傾默的聲音悶悶的。


    “所以,你想說什麽?”他不告訴她實情是因為那段往事並不光彩,他潛入連城時便知晏允有心上人但封塵歇他還不認識,他也不是非要借著她才能滅了城主府。


    “你用了一樣的方法滅了晏允一家,隻不過沒放過宴綺,對麽。”梁傾默說這話時,心裏酸澀無比,宴綺會死說明她在他心裏並沒有地位,可她還是在意,他騙了一個無辜的少女。


    “不,不一樣,”他撫著她的發絲,“我沒有騙宴綺。”


    “那你是真心愛她?”梁傾默在衛暻弈懷裏掙紮,她沉迷的懷抱曾是一個無知少女的港灣,她要不起。


    “不愛。”衛暻弈製止她的掙紮冷聲迴答。


    她停止在掙紮伏在他胸口:“你不必騙我,其實就算你說愛我也不會怎麽樣,畢竟我和她都一樣,隻是你複仇的工具,用完便毫無價值的東西。有時候我想不明白,為什麽你要留下我,讓我和爹娘一起死了不好麽。”


    “你想死?”衛暻弈扶起梁傾默的雙肩,狠厲的雙眸逼視她。


    “不想,但我以前一定想。”她此時麵上的淒涼像極了那晚求死的模樣,衛暻弈看著那抹淒涼很是礙眼。


    “我再說一遍,我不愛宴綺,我進入連城城主府靠的也不是她。那晚,我原本隻想殺了晏允為娘報仇,卻不想被宴綺撞破,那一劍刺去的時候,是晏允拉了宴綺擋在身前,我收劍未及,一劍穿心。”他是一個不愛解釋的人,因為懂他的人自然懂,不懂他的人他不願浪費時間,然而她不同。


    她千想萬想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局麵,隻能說宴綺也是心甘情願為父親擋刀,所以才告訴封塵歇殺她的是衛暻弈,實際上害她的卻是她那個禽獸不如的爹。


    “我並不想殺她,但晏允趁我分神之際喚來了府裏的守衛,後來我無法隻得大開殺戒。”衛暻弈的聲音沉了下去。


    “她死得也怨,攤上這樣的父親,希望她轉世能投戶好人家。封塵歇就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不會放過你,終歸還是你下的手。”她對他如何混入城主府還是很好奇,隻不過衛暻弈避而不談,估計是難以啟齒的事,她也不挑明,反正日後有的是機會。


    “上次是我受傷在先,否則以他府裏的守衛如何傷得了我。”衛暻弈這話說甚狂,但他有狂傲的資本。


    梁傾默心裏還有太多疑問想問他,他能解釋宴綺的事,她有幾分意外,但也不敢自作多情認為自己在他心裏特殊。或許她該學學清鳶,有些事不需要太明白,這樣反而好過日子。


    馬車走了幾日抵達樊城,衛榷聽說兩人迴府高興地親自出門迎接,方之棠推著輪椅身後跟著一群仆人。


    衛暻弈先下了馬車見將梁傾默踏出馬車一把將她抱了下來,衛榷滿意至極,看來這一趟薑城沒白去,估計不久他就能抱上孫子了。


    “爹。”“爹。”


    “老城主。”胡管家先兩人一步跪在衛榷跟前,“是我沒照顧好少城主才讓少城主受了重傷,請老城主革去我管事一職。”


    “老胡你這是做什麽。”衛榷示意方之棠去扶胡管事。


    “爹,這事怪我,是我重傷未愈便隻身去救傾默,與胡伯無關。”衛暻弈上前一步。


    “不,是我的錯,如果我沒被人抓取就沒有後麵的事了。”梁傾默也上前一步。


    衛榷看著這三人是又好氣又好笑,上趕著領罰。“這事你們三人都有錯,不過好在平安歸來我不追究了,記住沒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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