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地會越種越窮,這種言論無疑是極具衝擊力的,同時也很容易被視作離經叛道的歪理邪說。


    因為這種言論和儒家的傳統治國思想是相悖的,同樣也是不符合曆朝曆代以來重農抑商的根本思想。


    儒家思想的核心是王道仁政,即君王仁德、選賢任能,臣子清正廉潔、德行高尚,做為道德模範讓天下百姓各安本業,從而實現所謂的天下大治。


    但這隻是一個理想化的社會模型,天下不可能人人都是君子,也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擁有君子和聖人的道德水平。


    因此儒家非常提倡教化,也就是教導百姓遵守儒家所提出的倫理綱常和道德規範,使人人都成為仁人君子。


    為了實現這一目的,儒家提出了三綱五常來規範君臣、父子、夫妻之間的人際關係,以及一個人所需要遵循的自身修養標準,用來教化和約束百姓,讓沒有達到君子的道德標準的普通人向著成為君子而提升自己的道德水平,並將其與社會製度掛鉤,最終實現儒家所謂的“以禮治國”。


    這也就是儒家將百姓劃分為士農工商四個不同等級的根本理論依據。


    儒家的這套理論製度提出的時候,華夏文明正處在從奴隸製度過度到封建製度的轉型階段,因此儒家的這一套統治思想和階級劃分,在當時來說是有其先進意義的。


    也正因為儒家的這一套思想和製度能夠起到安定社會的作用,因此在漢朝時得到了統治者的推崇,被廣泛實施並且應用了兩千多年。


    然而就像任何先進的東西用了兩千年之後也會變得落後而腐朽,儒家的這一套思想在後世看來是嚴重阻礙社會發展和製約科技進步的,甚至於在大明來說,儒家的這套東西也到了該淘汰的邊緣了。


    事實上,如果明朝中後期資本主義萌芽發展起來了,社會經濟發展倒逼產業升級和社會變革,就像法國大革命那樣資產階級尋求自己新的利益,是能夠促使明朝時期的社會體係發生變革的。


    奈何明朝的資本主義萌芽選擇了進化成官僚集團,從而徹底葬送了整個大明,也將明朝的資本主義萌芽徹底扼殺。


    由此也可以看出明朝時期儒家勢力的影響力還是很根深蒂固的,想要推動社會變革並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絕非是靠著皇帝的政令或者所謂的朝堂改革就能夠實現的。


    真正想要推動社會變革,最根本的辦法還是要想辦法扶植起來一個新的社會階層。


    朱瞻埈現在正打算借著開海這件事,來進行一次嚐試,嚐試著讓大明……不,華夏文明這個已經延續了數千年的傳統農耕文明將自己的目光投向海洋,也讓原本自給自足封閉式的小農經濟開始發生改變。


    不過在朝堂之上,這樣的話他顯然是不會直接說出來的。


    朱瞻埈此刻所提出來的,還是讓朝廷放開海禁,允許匠戶、民戶和軍戶從事工商業,借由開海所帶來的利潤來刺激大明原本的社會結構自己產生變化。


    至於說討論最激烈的開海問題,朱瞻埈倒是沒有說要全麵放開海禁。


    海禁這東西即便是在後世都依舊存在,完全徹底的放開是肯定不行的。


    所以朱瞻埈在噴完了朝堂上那些反對開海的文官之後,便站在了提議設立市舶司的那一方。


    “設立市舶司,不僅可以管理和規範海商對外的海貿行為,也可以為朝廷征收更多的賦稅,打擊海商的走私行徑,為朝廷增添更多的收入。”有了朱瞻埈的支持,提議設立市舶司的官員自然也就找到了依靠,開始大肆闡述設立市舶司的好處。


    對於這些說法,朱瞻埈也是表示讚同的,他附和道:“確實如此,設立市舶司,隻允許海商經由市舶司進行海外貿易,可以有效打擊走私和沿海地區的海盜,也能夠讓朝廷從開放海禁這件事上獲取直接的利益。


    即便朝廷並不親自參與對外的海貿,光隻是靠著市舶司的征稅就足以補貼大明的財政了。


    更不用說,朝廷還能夠通過市舶司和海外諸國進行大宗貿易,經營一些普通小商小販根本負擔不起的大額度的業務,從而讓朝廷可以從海貿這件事上直接獲利。”


    市舶司的設立最初可以沿襲到唐朝,其主要功能還是以檢查貨物、抓捕走私和收取賦稅為主。


    宋元時期市舶司的隻能雖然有所變化,但也大差不差,最主要的就是點檢和閱實,以及主持祈風祭海。


    也就是市舶司對進出港口的船隻進行檢查,防止夾帶兵器、銅錢、女口、逃亡軍人等,對進出口的貨物實行抽分製度。


    即將貨物分成粗細兩色,官府按一定比例抽取若幹份,這實際上是一種實物形式的市舶稅,所抽貨物要解赴都城,按規定價格收買船舶運來的某些貨物,經過抽分、抽解、博買後所剩的貨物仍要按市舶司的標準,發給公憑,才許運銷他處。


    在這之後元明清三代的市舶司製度基本上也都是沿襲宋代的製度,雖然稍有調整,但總體上來說大差不差。


    也正因為如此,製度沿襲數百年後弊端叢生,行賄、走私、官員以權謀私等等陋習不一而足。


    不過總體來說宋代的市舶司製度已經比較完善,整體上並沒有什麽大的問題,繼續沿用也大差不差。


    所以朝堂上爭論的焦點也一直是要不要設立市舶司,設立之後市舶司管理的範圍是寬是嚴等等,對於市舶司具體該幹什麽,朝堂上倒是沒有什麽爭論。


    而在朱瞻埈表示支持設立市舶司對海貿進行統一管理之後,這部分內容也就沒有太多爭論的餘地了,朝堂上也很快達成了統一的意見。


    但隨後反對設立市舶司和反對開海的人卻又好像串聯到了一起,在什麽人可以進行海貿這件事上又展開了爭論。


    一方提議由朝廷甄選大戶設立專門的海商從事海外貿易,另一方則表示朝廷不應該加以限製。


    對於這兩種論調,朱瞻埈在聽完之後不由得嗤笑,前者無非就是清朝廣州十三牙行的翻版,除了養肥買辦,培養出大商人之外,對於國家意義不大。


    而後者則還是完全放開海禁的論調,隻不過是換了一種說法而已。


    對於開放海禁一事,這兩種論調其實都不食用。


    前者限製了海貿的從業者,限製海貿的規模和範圍,這會導致海貿被少數海商所操控把持,聯係上明代盛行的官商勾結,後麵會發展成怎樣的利益集團是很容易推算的事情。


    至於說不加限製的任由百姓從事海貿活動,這還真的會造成百姓一窩蜂的從事海貿活動,造成嚴重的後果。


    人皆有從眾之心,若是一件事情能夠獲利,自然有無數人對其趨之若鶩,很容易就會演變成過量的投入,最終導致崩盤。


    這一點在後世的炒股、炒房之類的事情當中早已體現的淋漓盡致。


    所謂當賣茶葉蛋的都跟你討論股市的時候你就該跑路了,任何事情都是過猶不及的。


    不過若是以權勢來強壓他們的意見,這些人必然不服,甚至在日後從眾作梗,破壞市舶司的經營。


    所以朱瞻埈在聽完了他們各自的意見之後,便直接開口道:“既然如此,便用氣運羅盤來推演好了,這東西本就是做這個用的,你們各自將各自的建議整理出來,投入氣運羅盤來進行推演,看你們各自的建議對於大明的國運有何影響。”


    “此法甚好,之前朝廷有事情爭論不下的時候也用過這種方法,以對大明國運影響的輕重來定高下,也能讓所有人心服口服。”朱高熾向來是習慣於做好好先生的,眼見朝堂上爭論不修,他自然支持用氣運羅盤來分個高下。


    朱棣對此也無異議,這種事情在之前也已經進行過多次,事實證明這確實是一個在選擇困難時挑選對國家有利政策的簡單高效的方法。


    眼見皇帝和太子都支持這樣做,其他人也沒有異議,很快兩份政策便被整理了出來,隨後在文武百官的注視下被投入了奉天門外的氣運羅盤,開始了推演。


    很快氣運羅盤便給出了結果,前者會導致海貿為部分海商所壟斷,不利於國家。


    而後者會導致大量人口投入海貿當中,造成不必要的浪費和社會動蕩,同樣不利於國家。


    看著這兩種結果,朝堂之上一下子便相顧無言,所有人都閉嘴不說話了。


    很顯然,大家都沒有料到這兩種建議居然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不過相對來說,設立專人從事海貿這一點雖然會導致海商壟斷海貿,但總體來說並不會引發巨大的社會動蕩,算是兩害相較取其輕中的那個輕了。


    然而現在的大明並不需要兩害相較取其輕,而是有更好的選擇。


    “結果已經明了,若是要開放海貿,過於限製和過於開放都是不行的,朝廷應當進行合理的管控,放開海貿的同時也要進行有效的管理與監督,從而在出現各種問題的時候及時調控……”麵對兩種結果,朱瞻埈此時才開始說出自己的方案。


    朱瞻埈其實對於開放海禁允許百姓進行海貿一事早已經有了定計,隻是朝堂之上若不讓這些官員們先吵一架就直接拋出自己的方案,無疑會顯得他們都是廢物。


    雖說這其實也沒什麽問題,但總歸造成的影響不太好,所以朱瞻埈也就多花了一點心思,任由他們先討論。


    畢竟一人計短三人計長,這些官員雖然在眼界和格局上可能有所欠缺,但畢竟是一直在執掌政務的,對實際情況更加了解,讓他們來完善細節和實際操作,也能夠讓事情更加盡善盡美一些。


    然而在朱瞻埈滔滔不絕講著自己的看法的時候,卻忽然又有人跳出來,指摘朝廷根本就不應該開放海禁,畢竟剛才兩種策略的推演都是於國無益,所以由此可知開放海禁對國家也沒有好處。


    對於這種非黑即白的論調,朱瞻埈感到有些好笑之餘又十分的氣憤,於是幹脆也不廢話,直接透過水鏡將自己的建議化作一道神念,投入了氣運羅盤之中進行推演,打算用事實來堵住這些蠢貨的嘴。


    隨後,氣運羅盤給出了推演的結果。


    “看來事情已經很明顯了,是諸位才具不足,想不出好辦法來為朝廷分憂,而不是開放海禁這件事於國無益呢!”看著最終推演出來的大明國運增長幅度,朱瞻埈臉上的笑容在某些人看來充斥著嘲諷:“百業興旺、國富民強,朝廷賦稅收入提升一倍有餘,威加海內懾服南洋諸國,諸位對此還有什麽異議嗎?”


    麵對朱瞻埈的這番嘲諷,朝堂上剛才還在和他對立的官員此刻都隻能低頭認輸。


    開玩笑,氣運羅盤推演的結果都已經出來了,還繼續反對開海和朱瞻埈硬頂,是想試試自己的項上人頭安不安穩嗎?


    隻是在這些低頭的人當中,依舊有人心懷不忿,更有人認為朱瞻埈這是在幹涉朝政,意圖與皇太孫爭奪儲位。


    他們輸了這一局,隻能在其他地方再找補迴來了。


    “看來這件事已經有答案了,那麽就按照鄭王的建議,重設市舶司開放海禁,允許民間從事海貿,所有海貿事宜由市舶司統一管理!海商資格也由市舶司進行審核、發放,具體如何操作瞻埈你和你爹商量著來。”見朝堂上已經得出了結論,朱棣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便將討論的結果作為聖旨下達了下去。


    朱高熾對於這差事還是落到了自己頭上也沒什麽異議,躬身應下之後便準備待會下朝了和朱瞻埈好好再討論一下。


    倒是朱瞻埈這邊對於這件事情還有更多的想法剛才沒有說出來,隻是在投入氣運羅盤的時候將這些想法都包含在了神念之中,所以才會有那樣國運大漲的結果。


    現在朱棣把事情交了過來,他也希望能夠借此幹涉一下朝廷的決策,讓事情朝著他所希望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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