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不是和你們說過了嗎,老爺走了,新老爺還沒來……”


    自堂後走出來一個老人,須發皆白,手裏握著根拐杖。


    他剛一出來,便彎腰作揖。


    “老人家,使不得。”


    周涼快步上前,將老人扶起。


    “使得,使得,兩位大人身份尊貴,小官自然要做到禮數!”


    老人精氣神不錯,與周涼說起話來中氣十足。


    “唉,不知老人家是衙門裏的……”


    “哦,下官是廖縣丞的主簿。”說著,老人咳嗽了幾聲,“大人可是為廖縣丞的死來的?”


    “正是。”


    別看周涼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說起謊來臉色都不變一下。


    “茲事體大,還是去後院說吧。”


    老人望了一眼衙門外,走到前邊,將兩邊門關上,有閂上門閂。


    他轉過身,看著方天、周涼二人,輕聲道:“還請兩位大人隨下官到後院詳談。”


    他領著二人,穿過一道小門,後邊是一小院。


    院子中央是一口水井,前左右皆是房間,這裏看起來就沒有衙門那麽新了。


    “老先生,我之前從外邊看,衙門幹幹淨淨,怎麽,到了裏邊……”


    方天看著老人問道。


    老人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大人有所不知,其實,早上的時候,衙門和裏邊還是一個樣的。”


    周涼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今天早上,鄉士會不知抽了什麽風,派了人來清理衙門。看來,是因為兩位來了。”


    方天繼續問:“老先生,聽你的口氣,你和鄉士會的人不怎麽對付?”


    老人沒有迴答。


    他領著二人到了一間小房間,裏邊一張小床,一個書櫃,一張書桌,兩把椅子,還算整潔。


    “兩位大人坐。”


    他坐在床上,又感覺不妥,“我先去燒水,給兩位大人泡茶。”


    “不用了。”


    周涼攔住他,笑嗬嗬地說:“不必如此,我們待會就走了。”


    “不可!”


    老人急唿出聲。


    見此,方天、周涼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嗬嗬,老人家這是怎麽了?”周涼扶他坐下。


    方天則冷哼一聲,“看來,你這老頭是藏著話啊!是不是,你與廖縣丞的死有關!”


    “方天,怎麽說話!”


    周涼麵露微笑,對老人說:“老丈莫要理他,他說話沒譜的。”


    兩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把老人嚇得身子抖動。


    “大人,害死廖縣丞的事,下官是萬萬不敢的啊!”


    方天一隻手按在桌上,手指有節奏的敲擊桌麵。他兩頰微往裏收,眉毛立起,配合著半死人的蒼白臉色,模樣兇極了!


    “大膽,竟還在隱瞞,你知道你身前的是什麽人嗎?”


    他看了一眼周涼,周涼微微點頭。


    於是方天繼續說道:“這位可是大夏天將!”


    大夏天將!


    老人身子往前一衝,險些跪倒在地,他眼眶一紅,眼淚鼻涕一並流出,身子抖得像是篩糠。


    他聲音顫巍巍地,“大人……可否拿出憑證。”


    啪。


    雕刻著大夏天將的牌子甩在桌上,老主簿兩隻手捶著胸口,嘶聲喊著:“大人!您終於來了!”


    方天暗想著,這大夏天將的牌牌可真是好使,迴頭問問周涼,怎麽樣能弄到。


    “老先生這是什麽話,莫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周涼溫和地笑著,他扶起老人,又取出一塊麵帕,給老人擦去了眼淚鼻涕。


    “下官,下官確實隱瞞了一些事。”


    他嘴唇上下顫動,“下官名叫季如會,是廖玉軒廖大人的門客。三年前,廖玉軒大人來紫竹鎮當縣丞,下官厚著臉皮跟過來,也算是有了一官半職。”


    “廖大人剛上任時,紫竹鎮相當混亂,時常有人無故失蹤,鎮裏流氓橫行沒人管束。”


    “於是他命我調查鎮裏的豪強大戶、有名望的前輩,我找到了上一任縣丞任命的巡檢……”


    “等等。”周涼右手微微抬起,示意季如會停下,“不好意思,我想廖玉軒的死和三年前的事應該沒有關係吧?若是三年前便埋下禍根,他也不會在上報了消息後再死去。”


    對於周涼所說的消息,季如會看來不知曉,他苦著一張臉,想說什麽有吞了迴去。


    “周大哥,且聽季先生先說,若是真有關呢?”方天打了個圓場。


    季如會終於明白,先前二人是唱紅白臉,套自己的話呢!


    不過,他也沒有拆穿,反倒是向方天投去一個感謝的目光。


    “是啊,周大人,這位大人說的極是。廖大人的死不是突然發現了什麽,而是三年前就埋下了禍根。這禍根,便是那個叫吳元化的巡檢!”


    說到吳元化,季老人咬牙切齒,語氣加重許多。


    吳元化?


    方天摸了摸下巴,我記得,帶我們進來的那個人就姓吳啊,而且看他的樣子,在那群士兵流氓裏地位也很高。


    “可是現在守在城門口,穿著甲衣的吳元化?”方天問道。


    周涼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同時也想到了帶他們二人吃麵的吳姓士兵。


    “對,就是那混蛋!”


    季如會手指捏緊,手臂上一根根青筋突出,配合灰暗的皮膚和一塊塊老人斑,看起來像剛從地裏刨出來的發芽土豆。


    “他帶著我去見了鎮裏的一些有名望的人,在他們的花言巧語下,我向廖玉軒大人美言,並把那些人介紹給了大人。


    這些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那一夜,他們與大人談了一晚上。就在大人到他們府上赴宴的時候,一大群流氓混混圍住了廖大人的宅子,趕也趕不走。


    當時我也不知道,隻以為他們是流氓懶漢,來湊熱鬧,看新縣丞的。沒成想,他們居然是那幫鄉士派來的!”


    “等等,你說是鄉士派來的?有什麽證據嗎。還有,這些鄉士是鄉士會的人?”方天打斷了季如會的話,不過這次,季如會沒有苦著臉。


    他一臉驚訝,“大人您初來乍到的,怎麽知道的鄉士會?”


    方天一隻手放下鼻下,似在思考,看起來整個人高深莫測。


    “是吳元化說的。”


    “吳元化!”


    季如會站起,一隻手狠狠拍在桌上,唾沫星子亂飛,“大人,您可不能相信他!這個人,大奸似忠!當時廖大人也是聽了他的鬼話,才落得這麽一個下場!”


    “哦?你是說,廖玉軒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吳元化?看來,你還是不怎麽老實啊。”


    周涼突然說道。


    “我……這……”


    季如會漲紅臉,退開兩步。


    周涼望了一眼窗外的天,已是半邊黃雲,太陽半落了。


    “我看時間不早了,我們二人先去解決了晚飯。您老好好想想,待會我們迴來,希望您老能說清楚。”


    說罷,周涼拉著方天就走出房間,出乎意料,這會季如會沒有攔他們倆。


    透過方窗,方天還能看到低著腦袋的季如會。


    “怎麽,就這麽走了?”


    周涼一邊走一邊說:“按照我的經驗,心裏藏著話不願說的,都該晾一晾。總得讓他明白,這個鎮子裏除了我們,沒有人能幫他。”


    “可若是我們走了,那鄉士會就派人來滅口怎麽辦?”


    周涼搖搖頭,“不,我不相信鄉士會會這麽幹,如果說吳元化是鄉士會的人,那他一定會把我大夏天將的身份告訴他們。”


    “這個時候,那幫人不會想著再出什麽幺蛾子,隻會想著怎麽跑路。畢竟,身為大夏天將,我可以先斬後奏嘛。”


    方天眯著眼,“周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彼此彼此,我好歹有編製,你可是天生的啊。”


    兩人插科打諢間,不知覺走出幾百米,來了一間大酒樓邊。


    裏邊傳出濃鬱的飯菜香味,倒是讓方天想起了嚴司和蘇問魚。


    唉,也不知道他們怎樣了。


    可惜現在自己也不好去找他們,uu看書ww.ukansh 一是詛咒加身,自保且不足,哪有餘力去找他們。


    二來,嚴司剛借著自己的“死”大鬧一通,現在自己出去,實在不妥。


    “方天,快些進來,怎麽傻愣在門口。”


    方天迴過神,原來周涼已經走進大堂了。


    “兩位大人,實在不好意思,我們這兒滿人了。”


    一小二走到周涼、方天身前,馬上彎腰賠笑,“實在對不住啊。”


    “這樣啊,掃興掃興。”


    周涼也沒有大官架子,擺了擺手,連說無事,然後便要轉身離開。


    “兩位!若不嫌棄,可以和我們同桌。”


    聲音清朗,方天一眼望去,是一白衣少年與一華服小子。前者約莫十八九歲,少年老成,後者十一二歲,稚氣濃重。


    “哦?”


    周涼向著白衣少年一拱手,“這便多謝了。”


    周涼、方天二人一前一後,穿過幾桌,來到兩人這桌。


    期間,兩邊幾桌數十雙眼睛死死盯著他們,顯然,這二人也不是普通人。


    邀請他們的兩人,正是在城門口議論方天的那對兄弟!


    “大人。”


    白衣少年起身作揖,身旁的華服小子還嘟嘴坐著。


    少年一拉他胳膊,這華服小子才半推半就地站了起來,滿臉不情願地向二人行禮。


    “大人,實在不好意思,吾弟在家中被慣壞了,失了禮數。”


    “無妨無妨!”周涼擺擺手,“我們是被邀請的,算是客,本來就該我們先行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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