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上的客戶,一來二去就知道了。”連古解釋得快,好像並不需要經過大腦去搜刮理由。


    紅官凝視了他一陣,想從他臉上瞧出些破綻。


    連古似乎並不在意他的觀察,隻是挑眉一笑,話題一轉:“解家的軍火生意不在南城,卻在全球做得如火如荼,哪裏有戰爭,哪裏就有他們的生意。”


    紅官漸漸打開了思路,軍火貿易行業屬於國家專營,沒有特殊批準,不能經營,但鼓勵民營企業參與軍品和武器的生產研發,如果解家是參與生產研發,那就不會背地裏進行。


    國內不允許由非軍方背景單位開辦軍火公司,所以解家老四才會去從軍?又因為被查出了盜賣軍火,開除了軍籍,解家不得已利用此前開拓的財路與人脈轉戰地下?


    真是一條路越走越黑,解家在這一代基本也就廢了。紅官為他出自解家血脈而感到深深的罪惡感。


    不過到了現在這種地步,解家的事又關他什麽事?但他卻沒辦法置身事外,身份就像個烙印一樣,烙在全身流淌的血液裏,隻有把血流幹了,他才能徹底洗幹淨自己。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連先生不怕和解家人扯上關係,將來撇不清?”紅官試探問。


    連古微微一笑,搖頭說:“這個問題倒是沒有考慮過,我不在意是不是解家人,再說我的出發點又不是解家。”而是他紅官。


    紅官心間一沉,莫名有些反感,距離過近了,看人容易犯迷糊,但好像他從一開始就看不懂這個人,卻常常被對方拿捏住,挫敗感油然而生。


    “連家畢竟擁有國民口碑,發展勢好,要是因為和解家走得近而壞了名聲,不值當。”紅官的語氣不像勸告,更像是警告。


    “為什麽你會在意我跟解家有關係?”連古眉梢一揚,雙目變得清澈明亮。


    紅官輕聲一哼,說:“連先生想多了,我隻是不想多個阻礙罷了。”


    既然他連古知道了解家那麽多隱秘的事,想必早清楚紅官和解家的關係,所以他也沒必要把對解家的態度藏著掖著,順便也擺明了立場。


    “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會和你對立。”連古說這話心無旁騖,即使窗外的夜風嗚咽,他的視線都不偏一下。


    就算這樣堅定的話是由連古親口說出,真實性還是大打折扣。


    紅官正想要說什麽,連古的電話手表就發出了嘀嘀嘀的聲音。


    連古眉頭微鎖,原本微揚的嘴角,瞬間撇了下來,出門外接了個電話後,再進來臉色有點難看。


    “明天,我自己迴去。”紅官本就不想多待,加上這兩天的腳已經能下地,雖說不能堅持太久,但已經夠了。剛剛連古的電話,他或多或少也聽到了些,貌似對方今晚就要離開。


    連古猶疑了下,說:“抱歉,拍賣會提前了,我今晚就得動身,讓褚衛送你迴去。”


    紅官還想讓紅喜直接過來得了,但剛剛才吩咐紅喜上門去照顧計承,這下隻能靠自己,但在這麽偏僻的地方,要打輛車很難,思前想後還是妥協了下來。


    連古轉頭進了衣帽間,打包行李,背上肩掛槍套,將銀白兩把槍塞進槍套裏,臨走前掏出黑色那把交給紅官:“送給你,防身用。”


    紅官手裏握著冷冰冰的槍,愣住了許久,直到外麵傳來了車鳴聲,他才迴過神來,出了露台看,車庫裏竟然開出了五輛黑色轎車,向黑暗的遠處駛去。


    來別墅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這麽多人,想來別墅下邊還有個地下室,而且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氣氛的緊張,這陣仗壓根不是去參加什麽拍賣會。


    “紅先生,這外頭涼,我帶您迴房歇著吧。”


    身後傳來褚衛的聲音,冰冰涼涼的,和初次見麵的感覺不太一樣。


    紅官轉過身,褚衛背著光大跨步向他走來,二話不說,就握住推手往房間推去。


    “等等。”紅官出聲叫停,褚衛才停下腳步問:“先生有什麽吩咐?”


    “我和連先生說過了,明天我就迴去。”


    “嗯,少爺交代了,務必要將您平安送到家。”


    “有勞了,”紅官抿了抿嘴,“我想請教個問題,你跟隨你家少爺多久了?”


    “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很長時間了,紅官沉吟片刻,問:“那應該對他很了解吧?”


    褚衛頓了頓,簡潔明了地“嗯”了聲。


    “那你可記得他第一次提起我是在什麽時候?”


    紅官這話問得突然,褚衛分明愣了下,像在迴憶也像在琢磨紅官問的意思。


    “是最近還是很早之前?”紅官追問了遍。


    “不算最近,也沒有很早,具體我不記得了。”


    這話紅官自然不信,如果他想探聽什麽消息,一定會找紅福或者紅喜,連古應該也不例外。但作為連古的私人助理,跟隨了連古那麽多年,不可能連自家少爺在打探解家和紅官的消息都不知道。


    要麽是被提前交代了不能說,要麽這事透露出來會給連古帶來不利,所以才有意遮掩。


    “你家少爺今年幾歲了?我給他算算什麽時候是他的本命年。”


    “29歲。”


    骨相看上去是挺年輕,隻是那份沉穩睿智貌似是被無數坎坷風霜曆練過,超越同齡人太多。


    “我聽說他之前是在海外學習,前不久才剛迴來?”這話是紅福說的,但媒體的話總不太可信。


    “是的。”褚衛的話並不多,問一句答一句,好在有問必答。


    “你們是什麽時候搬來這裏的?我以前怎麽也沒發現原來離得這麽近。”紅官的問題跳躍性很強。


    “老爺去世後,少爺就搬來了這裏,兩個月前住進來的。”


    “我聽他說之前有受過傷,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褚衛微思量,迴答:“少爺受過很多次傷,先生說的是哪次?”


    “別墅增加無障礙設施的那一次。”


    除非他們之前有串過詞,不然紅官絕對能在褚衛這裏逐一驗證連古說過的話。


    褚衛筆直立在紅官身後,紅官看不到褚衛的神情,猜想他此刻正在斟酌著說不說,或者應該說什麽。


    夜裏降溫了,隨意一陣入秋的夜風都能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少爺有過交代,不能讓先生受寒,褚衛先推您迴房吧。”褚衛邊說邊將紅官往迴推。


    兩人客客氣氣有一搭沒一搭迴了房,據褚衛透露,無障礙設施是在裝修的時候就特地命人添加的,連古後來真的受了傷,是在出海時被狂熱分子襲擊導致腿部中了槍。


    “狂熱分子?”紅官有些訝然。


    “是少爺的追隨者。”


    追隨者?不是應當為領導為組織貢獻一切的人嗎?包括身體、思維、精神和靈魂。怎麽還會做出傷害領導者的事?


    褚衛板著個臉,神色有些難看,臉上那道疤顯得異常冷厲。


    “方便展開說說嗎?”


    褚衛沒有想象中的熱情健談,可能紅官無意識中將他和身邊的人做了對比。


    “以下犯上,就是一個不懂規矩的人。”


    “是因為什麽事嗎?”


    “因為任何事都不能幹出越界的事。”褚衛的聲音低沉了下來,似乎是從胸腔發出來的。


    連古帶出來的人這麽重視規矩,可他自己卻沒有以身作則,越界的事倒是幹了不少。


    “那個人對殘缺有近乎癲狂的執念,在他眼裏,少爺太過完美了。”褚衛的目光射出道寒光,給紅官倒水的動作都顯得特別凝重。


    聽這話,紅官先是詫異,隨後是沒由來的發寒,從腳底到頭皮。


    迷戀殘缺,所以容不下過於完美的東西?就把領導者的腿打傷了,以期對方變成個被他仰望的高貴瘸子,來滿足其變態的嗜好?


    這樣的心理太過扭曲了。


    “後來怎麽處置那個人?”


    “報警處置。”


    這個結果倒是在紅官的意料之外,以連古的個性,難道不會將那人殺了埋了?


    或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搞的襲擊,不好當眾擊殺他,奇怪的是,怎麽也不見媒體報道這樣大的事?


    褚衛給紅官遞了杯熱水,檢查了窗戶和空調後,測試了下床頭櫃上的電話,確保撥通無誤,又房間各個角落掃視了一圈,一套動作細膩嚴謹,這是專業保鏢才會幹的事。


    完成任務後,褚衛跟紅官打了聲招唿,沒有逗留,轉身就要出去。


    “連先生胸口的傷是怎麽來的?”紅官急聲問出口,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他心裏,憋得很,他必須要排除所有可能,否則幹什麽都覺得膈應和不踏實。


    褚衛突然頓住了腳步,迴身過來一下就盯住了紅官的目光,眼神極具壓迫性。


    氣氛有些古怪,紅官雙眉一皺,搞不明白那雙眼迸射的寒光是什麽意思,直到他大大方方迴敬個坦蕩又疑惑的眼神時,褚衛目光中的寒意與怒火才逐漸平息了下來。


    “出行任務的時候,被一個不識好歹的人刺傷了。”還傷了心髒的位置。


    聽上去有那麽幾分說不出來的怪異。


    腿傷是狂熱分子造成的,胸口的傷是不識好歹的人造成的,怎麽連古盡能招惹些奇奇怪怪的人來要他的命?


    或許和他本人就是奇奇怪怪的有關。


    “那個人被處置了嗎?”紅官突然沒來由地問,畢竟沒上新聞,肯定是私了,至於這要命的一刀,那人的下場是可以預料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褚衛看他的眼神情緒更深了。


    “沒有。”褚衛語氣平平,麵無表情的臉透著冷酷,“逃了。”


    以連家的安保實力,居然能讓刺殺的人逃掉?有些不可思議。


    看來想要連古命的人還是有些手段的。


    “那報警了嗎?”


    “沒有。”


    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貌似和他想象的有些差距。


    “先生還有什麽問題嗎?”褚衛問。


    如果沒有,他要撤了。


    紅官想了想,抬眼問:“連先生到底想種什麽樹?”


    褚衛愣了愣,紅官的問題讓他猝不及防。


    紅官毫不掩飾地直視著他,隻要對方遲疑片刻,那就表示連古和褚衛兩人互通的信息有差。


    “……少爺說就種紅先生院中的樹,所以,我需要去看看到底是什麽品種的,才能提前去采購樹苗。”


    紅官歎了口氣,說:“好,明天就迴去看看。”


    褚衛出去了,順手帶上了房門,停頓片刻,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


    第二天清早,褚衛給紅官打包行李,將所有紅官用過的、沒用的、為他量身定做的都通通帶上,比迴家探親還誇張,更何況紅官是兩手空空來,這下滿載而歸,總覺得哪裏不對。


    “這也是你家少爺吩咐的?”紅官皺眉問。


    “是。”褚衛低著頭拉上了行李箱拉鏈,滿滿兩個行李箱提在手上穩穩當當。


    也是,沒有主子的吩咐,他們這些人都不敢自作主張。


    “可以了先生。”褚衛提著行李箱緩緩走在前頭,有意等著紅官。


    紅官不願意帶上輪椅迴家,隻能在後頭踉蹌走著,隻要忍過幾天,他就能完全康複了。


    出了門,又見兩個身穿黑色西服的人往車後備箱塞東西,搬家的既視感。


    “你們這是幹什麽?”紅官有些無語,“都搬迴去,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褚衛在收拾的時候,他就忍了好久,這下終於忍不住了,他跟連古還沒有好到這種地步,也不想因為“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而改變自己對連古的看法。


    那兩人塞完東西,任務完成後就立在一旁,垂著頭,並沒有其他動作和表示。


    “請紅先生別為難我們,我們隻是遵照執行少爺的意思。”褚衛放完行李箱,讓其餘兩人先迴去,自己跟紅官解釋。


    “少爺交代了,如果紅先生有異議,可以給他打電話。”褚衛沒等紅官發怒,就將手機遞到他麵前。


    紅官瞥了眼手機,深吸了口氣,直接上了車。


    不到幾分鍾車程,愣是在對方家裏住了大半月,說出來都沒人信,至少出來迎接的紅喜就不信。


    “先生迴來啦!”紅喜早早就和其他兩個傭人等在路口,看到車子從旁邊的路口拐出來時還有些疑惑,但很快打消了念頭,一見到紅官就將疑問拋到腦後了。


    紅官看到紅喜激動地迎上來,先是穩了穩腳步,隨後讓他們幾個幫忙搬東西。


    “哇!先生您迴自個家還特地去采購這麽多東西啊,有什麽想買的直接交代我紅喜就行啦。”


    “這些都是我家少爺送的。”褚衛從車上下來,往紅喜身上投去一眼,直接糾正他錯誤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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