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堂手中的大袋補品才剛放下,神情微頓後變得詫異:“怎麽突然問起了祖師爺的事來?”


    從前也沒聽紅官提過。


    “是不是在關中遇到了什麽麻煩?”


    林耀堂近前來,目光匆匆掃過祖師爺牌位,又急切迴到紅官身上,然後將他全身上下都端詳了一遍。


    “林叔我沒事,我就是想多了解了解祖師爺,畢竟我是這最後一脈了。”


    紅官沒有明說,關內的景象太過虛幻,很難解釋得清。


    而且關於關煞將不再打算傳承的事,林耀堂也是知道的。


    紅官的氣色還沒恢複過來,但至少比之前好太多了,有了些生氣與活力。


    林耀堂長舒了口氣,溫潤目光投向香案上的牌位,敬佩之情溢於言表,神情像在迴憶過往。


    他在照顧紅官之前,還照顧了上一任關煞將七八年的時間,或多或少有聽過祖師爺的事。


    隻聽他拉著長調感慨:“第六任關煞將提起祖師爺,說得最多的隻是一句話。”


    紅官凝神看去,香爐上顯出了香灰搭橋的形狀,恰好是左邊的香灰搭在右邊上,預示著“增壽”。


    所以,祖師爺的意思是,連古終於通過這次闖關改命增壽了!也意味著他的舊疾會痊愈!


    紅官臉現喜色,心裏又給祖師爺燒了三炷高香,之後臉上恢複了正色:“什麽話?”


    “‘滿堂官將,英靈顯赫,為民為士,名揚四海’。”


    林耀堂字字清晰,而且鏗鏘有力,正是模仿第六任關煞將的語氣。


    “這是什麽意思?”紅官第一次聽說,第六任為什麽在傳授期間一字不提?


    “我隻聽說,祖師爺曾在守關前,搬來滿堂官將塑像,給它們開光點目,守關時招兵集將顯法相,頒印頒令,穿過血雨腥風,跨越火海逆浪……”


    紅官越聽越震撼,祖師爺守關需要這麽大陣仗?還是說因為是第一次,所以阻礙大了點?


    “知道是為什麽人守的關嗎?”


    林耀堂搖搖頭說:“這個就不清楚了,隻知道那不是祖師爺第一次守關。”


    紅官沉思了下,在關外請神入關這種道行,確實就不會是第一次,更別說請了滿堂官將,很難想象那是一種什麽樣的壯觀場麵。


    就算憑他現在十幾年的功力也未必做得到,所以難免震驚,可奇怪的是,這麽重大的事居然在《神煞錄》上不見記載?


    “還有什麽?”紅官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林耀堂沉吟中加了句:“上一任好像還提了一句什麽‘後世不可學,學者必墮落。若後來人,有三分修持,便有七分召感,若有十分修持,吾必隨時照臨’,好像是這麽個意思,沒記得太清。”


    紅官一聽,大概明白了祖師爺的威儀戒忌,往後的關煞將都不能學他,估計指的是請來滿堂官將這件事,所以才沒有記錄在冊。


    問題是,後世有多少人能學得來?據他所知就沒有,哪怕是祖師爺的親傳弟子。


    而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現在也無從考究了,但似乎是一種禁忌,否則也不會麵臨“墮落”的下場。


    祖師爺後邊那句“吾必隨時照臨”,讓紅官深受觸動,其實他也分不清祖師爺現身,是因為不忍這一脈真絕了,還是被他的勤修苦學所感動。


    雖然反骨的他,勤修苦學的目的是要結束這一脈。


    總之,紅官心裏暗暗做了個決定,將來有天關煞將這一脈絕了,他也會一直盡心供奉著祖師爺。


    “少爺您是不是想到了什麽?”林耀堂抬頭紋隆起,紅官這次醒來怎麽有種說不出的惆悵。


    擔心他病懵了,一聽韓楊過來,林耀堂三兩步就把人請進來給紅官把脈。


    “韓醫生,您辛苦了。”紅官虛拳抵著嘴,輕輕咳了聲。


    咯血症悄無聲息地在體內生根發芽,直到現在已經有半年的時間了。


    數月前的一次飛來橫禍,讓紅官知道了這世上原來還有轉人體基因的藥物,這無疑是給了被命運嘲弄的他重生的希望;


    一個月前,沈大公子生命垂危的一次賭命嚐試,讓他終於揭開了關煞將“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以說是裏程碑式的重大發現,也給年輕人帶來了生命的另一種可能。


    而就在幾天前,在生死邊緣,他才幡然醒悟,意識到真正的痛苦不是大仇難報,也不是苟延殘喘的活著,而是吹滅黑暗裏的明燈,弄丟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近半年時間,他的生命多了很多過客,生活也不再一層不變,慶幸的是,終於,終於抱住了一個能為彼此舍棄一切的人。


    現在迴頭想想,九死一生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咯血症而已,他從來不放在眼裏。


    倒是林耀堂一臉緊張的模樣,盯著表情嚴肅的韓楊,心裏一陣陣揪著,見韓楊收迴了把脈的手,他忙詢問:“韓醫生,情況怎麽樣?”


    紅官瞥了眼林耀堂,驀然想起了關內那一幕景,他的林叔抱著他倆的骨灰罐,滿心悲戚道歉,怪自己無能為力,不能讓連古全屍入土,隻好依言將他們燒成了骨灰摻在一起,以告慰在天之靈……


    想到這裏,紅官心間泛起一抹苦澀,負疚連連,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他對不住的何止是連古一人,他還對不住照顧他長大、給予他幫助的所有人。


    所以他總不願欠下人情,有了這些人情世故,牽絆多了,想死都沒那麽坦然。


    韓楊和紅官的視線一對接,臉上那股嚴肅勁就緩和了下來:


    “病情好轉了,就是氣血虛,要多休息,多補充營養,不出一周就能有所改善。至於咯血這個老毛病,還是那句話,藥不能斷,爭取早日根除。”


    他的意思很明了,“根除”就是徹底“轉基因”。


    “太好了!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林耀堂如釋重負般長出了口氣。


    但其實這一切本可以不用承受,不是嗎?


    “那連先生呢?”紅官逮住韓楊,要問的始終都是連古的病症。


    韓楊從藥箱裏提出了幾袋中藥包,交給剛端粥過來的紅福,交代他飯前煎藥飯後吃。


    瞅了眼那碗素粥後,韓楊加了一句:“以後的粥啊,山藥、桂圓、大棗這些益氣補血的食材能加就給他加進去,大有益處。”


    紅福連連點頭解釋:“是是是,考慮到先生剛醒來,就喜歡喝點清淡的,才沒放什麽料。”


    韓楊迴過臉,見紅官一直凝著雙眉,等著他迴答,沒打算隱瞞的他直截了當地說:


    “北城那邊傳迴來的消息,連先生目前狀態穩定,實在是多虧了紅先生,這次要不是紅先生,恐怕他挺不過這一關。”


    紅官緊繃的心終於放鬆了下來,隻是現在迴想,仍心有餘悸。


    不過,這一切都是連古自身的造化,是他自己命不該絕,而紅官也隻是推了一把。


    “他還要繼續吃藥吧。”


    韓楊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


    目前來說,本質上他倆都是藥罐子,必須要堅持服藥。


    至於副作用,大病之下,小巫見大巫,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當然有一點,韓楊還是要私下提醒紅官——


    “連先生的藥物,會讓他精力過剩,如有可能,還是得讓他適當釋放釋放。”


    韓楊的小聲提示,紅官過了陣才反應過來,就尷尬得紅了耳朵,所幸韓醫生交代完畢就離開了。


    問題是,他一個氣血不足的人,能怎麽辦?


    傍晚,紅官補充睡眠時,計承來了,等了一個小時,不見他醒來,就留下一盒人參離開了。


    計承還是那樣來去匆匆。


    聽說他最近在韓楊那裏實習,學習製藥,阿風的父親會還時不時去探望他。


    紅官喝著湯,突然沒由來地羨慕計承,生活平平淡淡也挺好。


    泡了個腳之後,紅官給連古去了通電話,卻是關機狀態。


    不再往壞處想了,如果是因為闖關後身體出現了不妙,相信紅喜在身邊也能判斷,至少會給他打電話。


    【忙完迴電報平安】


    這條信息發出去後,紅官讓福叔多留意北城的消息,並開始整理這段時間的大小事。


    紅福將月度安排表遞了過來:“樊夫人下周二會登門拜訪。”


    紅官小小詫異了下,還是問解四爺的事?


    紅福補充:“說是來探望您。”


    下周二,那也就是後天的事了。


    “明天下午三點,沈老爺子和沈大公子會親自過來道謝。”


    “沈大公子恢複得怎麽樣了?”


    “生龍活虎的,精神勁頭不錯,聽沈老爺說沈大公子不像以前那樣遊手好閑了,在問是不是闖關之後的人都會性情大變。”


    紅官挑了下眉,問:“那您怎麽說?”


    “我說這個是因人而異的,絕大多數人闖關出來後,對生命有了另一番體悟,就會省視過往,總的來說也會有所成長吧。”


    紅官點頭讚許,沈大公子品性不算惡劣,就是浪蕩了點,要是能有所收斂,也算是給病中的沈局一個安慰吧。


    說起來,沈局的身體狀況不好再拖,闖關一事得提上日程。


    看了眼計劃表,沒有上次安排得那麽滿,估計是紅福為了他的身體著想,都給往後推了吧。


    “福叔,月底那天空出來吧,來客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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