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晨光透過窗隙,散成金線鋪上床時,紅官睜開了眼。


    他本來就很淺眠,加上心事重重,所以醒得早。


    如果不是看到了某人安安靜靜地仰躺在身側,他定會以為昨晚的一切會是大夢一場。


    很好。


    看到活生生的真人,感受著與自己同等的溫度,這比什麽都好。


    紅官定定注視著他,這人熟睡中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怎麽就那麽讓人心頭雀躍與滿足?


    眉眼的輪廓,雙唇的弧線,堅挺的鼻峰,硬朗的下頜棱角……


    他現在才發現,連古的骨相是真的很優秀。


    紅官看著連古,專注到出神,好像描摹著一幅畫,卻沒有發現畫“活”了起來。


    他的人物寫真“動”了,睜著如墨的眼珠子迴視著他,嘴角藏著絲愜意的笑。


    “……”紅官反應過來時慢了半拍,就被一隻手臂圈進懷裏。


    “這算事後補救?”紅官撇了下嘴,被按揉著舒服,也懶得動彈了。


    “這是應該的,不是補救。”連古將他捂得嚴實,似要用融化冰川的決心來捂熱他。


    紅官昨晚不想掃興刨根究底,眼下就得抓著連古問個明白。


    他從不是貪得無厭的人,但事關連古,他就較真地想要了解更多,否則他倆之間永遠隔著塊紗帳,朦朧又遙遠。


    腦海頃刻浮現過往樁樁件件,近在眼前的也就是帝皇夜總會一事。


    “北城的帝皇夜總會,是不是你去砸的場?”


    紅官一抬目光就和他垂下的視線相交,見他眸光閃爍了下,當即就補充了句:


    “別試圖隱瞞,好多事我都知道,你要是不說實話,我就親自去查。”


    親自去查意味著要涉險,而且查到的還未必是真相。


    “就為了這事睡不著?”


    紅官眉心一蹙,支起腦袋盯著他,一改柔和的語氣:


    “連先生,我紅官身心相托,隻求一個坦誠相待,您這都做不到嗎?”


    他這客氣的話一出,像一記警鍾敲在連古腦門上,讓他忽然變得正色起來。


    眼神相撞,心下愧疚,連古眨了眨眼:“確實是我帶人砸了。”


    沒給紅官問原因的機會,連古緩了口氣全數交代:


    “帝皇夜總會就是塊魚龍混雜的齷蹉地,見不得光的買賣太多了,其中聲色服務這塊就是四城天花板,裏邊所有陪酒的女人都經過精挑細選……”


    夜總會的花魁身材長相一流,不僅貌美如花而且才華橫溢。


    據說初建的當年,就以高薪招攬各大高校畢業生,甚至是研究生、碩士生,再請來專業人士對姑娘們進行培訓,這樣不管什麽檔次的客人都能應對自如。


    高檔服務使之迅速名聲崛起,老板因此也結識了很多權貴名流,其中不乏外城高官。


    紅官靜靜聽著,大概能明白為什麽那個錢老板能把生意做得那麽大了。


    但凡到帝皇消費的客人,側麵來說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這也為生意興隆提供了保障。


    “那時候的老板就是錢氏集團老總嗎?”紅官問。


    新聞已經捅出來,隻要稍微一挖,就知道帝皇夜總會的經營者,隻是其中還有些許曲折是紅官並不知道的。


    “創始人是個海歸黑商,錢豐紅了眼,就使了點黑吃黑的手段,讓夜總會進行全麵整頓,他再花近500萬,拿下夜總會的轉讓權,接著砸下高達兩個億的重金,對內部結構重新打造,再拉來一個大老板和一個銀行一把手出資,加上自己的人脈,將那些見不得光的業務轉戰地下,很快就做起來。”


    “大老板和銀行一把手?”紅官自然聯想到了東城銀行和解家。


    連古瞥過來的目光帶著驚疑,片刻後承認了:“解家和東城銀行確實有參與在內,你應該也聽說了,集團下屬公司資金被挪用一事,就是他們的傑作。”


    不知是否刻意迴避,連古所說的和王藹仁透露的有些出入,綜合過往種種跡象,紅官寧願相信王藹仁的話。


    “這塊社會毒瘤,早晚都要根除,這次砸了他們的場,當是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連家是不好惹的。”連古聲音略微低沉,聽得出來有些氣憤。


    紅官越聽臉越沉,目光在他臉上打量著,從這個人嘴巴裏說出來的話,真實性非要打折扣?


    他清楚連古的脾性,也知道對方一定不會吃悶虧,但他相信這背後有更大的原因去驅使連古這麽做。


    悶悶“嗯”了聲後,他沒再迴應什麽,而是默默起身穿衣洗漱。


    “紅官……”連古的聲音緊追其後。


    紅官利落扣上衣扣,沒再跟他說過一句話。


    清瘦的背影透著“鬱悶”兩字。


    連古穿好衣服,匆匆洗抹了把臉,心情複雜地追了出去。


    出房門看紅官站在香案前恭敬上香,就默不作聲地倚在門口平複著情緒。


    紅福端粥進來,掃眼看到了連古,差點手滑灑了粥,不禁瞪大了雙眼:連先生這麽早就趕迴來找先生了?


    看先生正在上香,隻是張了張嘴,也沒有驚咦出聲。


    連古衝紅福熟絡一點頭,紅福口型連帶手型比劃完後,就迴廚房準備他的早餐了。


    紅官敬了香,脾氣也泄了一大半,瞥了那個不知道自己哪裏出問題的人一眼:“過來把粥喝了,然後迴去吧。”


    “來了,我就不打算迴去。”連古目光追視著紅官。


    “那你倒是搬過來啊。”紅官順口一說,沒想到連古滿口答應了,還打了通電話給褚衛,讓他收拾些日用品送過來。


    紅官詫異挑眉:“在我眼皮底下,連先生還能安心‘做事’?”


    “……”連古被他的客氣疏離噎了下,在這種入睡前服軟,睡醒較勁,敏感又機智的人麵前,再滴水不漏的謊言,都會被拆穿,而且顯得十分拙劣。


    紅官舀了碗山藥粥給他,連古瞟了眼,一板正經地說:“應該給你補身體。”


    紅官嘴角一抽,一提起這個,身後還在隱隱作痛,唿了口氣,轉移了話題:“連先生砸人家的場,了結個人恩怨,為什麽要以黑蜂的名義?”


    連古僵住了表情,黑蜂的存在,紅官早就知道了,甚至還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他,有沒有傷害你?”連古突然站起來,抓住紅官雙臂,瞳孔裏緊張與憤懣交雜躍動。


    在一陣揪心的目光探索下,紅官扯開了他的束縛:


    “現在來問這樣的話,不覺得晚了嗎?不應該早在他出現的時候,就告訴我關於他的一切嗎?而我再三詢問你,你要麽避而不談,要麽敷衍了事,要麽幹脆編造謊言……”


    他已經在竭力控製情緒了,但語速還是暴露了他的急切,話說到最後,甚至難掩顫抖。


    連古怔怔地看著他,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是自己發病糊塗了,跟他胡說八道了?


    還有那個畜生,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紅官,我……”連古一向心思縝密,這事雖然再三考慮,也依然出現了錯漏,麵對著紅官的斥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從哪個地方開始為自己“辯解”。


    “連先生,你瞞天瞞地是準備一廂情願犧牲嗎?你有考慮過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能心安理得活著嗎?”


    紅官無從宣泄,咬了咬唇,把長久以來的顧慮與恐慌、悲憤與委屈傾吐了出來。


    連古二話沒說,傾身上前將他摟進懷裏,深吸了一口氣,像做了個重大決定:


    “對不起,紅官……我和他的恩怨,15年前就已經開始了,那是在認識你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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