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古還會北上,和那群暗夜浮頭的雜碎繼續糾纏。


    要探深淵的深淺,隻有邁進去腳才能知道,一隻腳不行,那就兩隻腳,而紅官隻能站在深淵口凝視著。


    用連古的話講,自己就站在明暗交界點,隻要迴頭就能看到黑暗,但極黑之地就必須徹底埋入黑暗裏才能觸及。


    但紅官是“局外人”,即使沒辦法做到纖塵不染,也盡可能保留隨時抽離的實力和本事。


    萬一有什麽不測,還能期望有一隻手可以將他帶出深淵。


    這是連古最後說服紅官的理由,他需要有個清醒的、幹淨的人來渡他。


    但紅官清醒明白,他已然在“局”中,隻有破局了,才能自渡渡他。


    在他的世界,人不是非黑即白,還有灰,或許連古就是那一類灰色的人,在黑白之間穿梭。


    他做不到獨善其身,也保證不了全身而退,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不會讓連古獨自深陷泥潭,被黑荼毒。


    眼下最關鍵的,還是要順利度過戒斷反應期。


    年初七前,紅官推掉所有的行程,將諮詢闖關的一律往後排,天王老子來了都隻能等。


    昨晚,連古的戒斷反應又發作了,連懷居上下又忙了一通,最後還是紅官陪著他在地下格鬥訓練場打了“通宵拳擊”。


    原先計劃用車輪戰來消耗連古的體能,直接將他累垮,但沒想到,真正打起來,還是紅官能打持久戰。


    看似病弱,實則強悍,舉止風雅,交起手來十分利落,馮陳褚衛再次對這位關煞將刮目相看。


    馮陳稱讚:“不愧是老大相中的人!”


    褚衛點頭:“嗯。”


    紅官明白得很,哪是他們技不如人,分明是某人看菜下單、挑人辦事,遇著馮陳褚衛就是暴風發泄,雖說都是赤手空拳,但誰能受得了公牛拱人?


    僅存的一絲理智還是留給了他。


    正當馮陳褚衛鼻青臉腫的惺惺相惜攙扶著下場,準備再叫幾個特衛過來撐場時,迴頭看這兩位大佬扭打在一塊的氣氛有些微妙,怎麽打著打著滾到了地上糾纏起來了呢?


    可當事人卻不這麽認為,至少紅官覺得他是在絞著連古的腿,誰知連古還能攀腿而上,直接騎他跨上撲身就開始撕咬了呢?


    是真的撕咬。


    對方撕扯著他的衣服,又咬他的肩頭和嘴唇。


    紅官驚窘大喘,想叫人將獸性大發的連古拉開,誰又知馮陳褚衛早已溜之大吉,一眼望去整個格鬥場空蕩蕩的隻剩他倆?


    剛剛的對練給了他們錯覺,認為他一個人就能完全控製得住發狂的連古。


    誰又能保證有控製的先例,就不會有失控的先例?


    “你給我起來!”紅官抓著他胳膊就要奮力掀開,卻被連古反手一壓,直接扣到頭頂上。


    這個熟悉的動作,瞬間讓他神經緊繃,腦海中不時浮現計承的話——


    “毒品會通過毒性作用向大腦傳遞興奮,讓人生理欲望變得很旺盛,甚至接連幾天都保持亢奮狀態,人體原有的平衡機製被打斷,可能會出現精神和行為失控。”


    “也就是說,為了滿足這種畸形需求和彌補這種極度空虛,很多吸毒者會出現淫亂現象。”


    淫亂……紅官心下一慌,就想變招將他製住,但當看到身上的人頂著一張大汗淋漓的臉時,他忘了動作。


    沒有哪個癮君子能僅憑意誌力,成功度過戒斷反應期,他們生命裏僅剩的快樂就是吸食的那幾個小時,除此之外,都是痛苦。


    毒品剝奪人生自由是登峰造極的,帶來的痛苦是空前絕後的,何況是被迫吸食的這一類人,他們要承受的身體、精神和心理的折磨難以想象。


    紅官一閉上眼就能想到這些,心頭五味雜陳。


    那雙黑得透亮的眸子在震顫中眨了眨眼,血絲斑駁了眼球,應該是出現了視物模糊,嘴唇張翕間,對性的渴求唿之欲出。


    紅官斂著的一口氣鬆了,手掙紮到一半也卸了勁。


    去特麽的羞恥心!


    他要成全對方的“自由”!


    哪怕是意識迷亂下的“放縱”!


    因看不清身下的人,連古甩了甩腦袋,汗珠子飛灑,熱意四濺。


    同是大汗淋漓,紅官熱得滿臉通紅,而連古卻掛在他身上顫栗著,一個勁地蹭著他的體溫。


    這是出現畏寒眩暈了……


    紅官掙脫開手去摟住他,口中呢喃:“抱緊我就不冷了。”


    ……


    等再次醒來,他已經躺在了床上,昨晚也不知怎麽迴的房。


    記憶短暫的空白了部分,卻被爬滿全身的熟悉痛感,喚醒了腦海裏的羞恥畫麵。


    “嘖……”紅官手背捂著眼,不堪迴首地嘟噥了句,“跟狗一樣。”


    事實上,更像釋放野性與霸道的狼——


    狼用它那強悍的體格,貪婪地索取舔舐,企圖征服爪下的獵物,狂躁、激憤、嗜血……獵物越是反抗逃走,它越是興奮,用狠辣的雙眼威懾,用有力的四肢控製,再伏低身體後弓背,發出猛烈的追擊……


    而他怕是後邊精力耗盡撐不住了,才模糊了記憶……


    計承說得沒錯,精神和行為的失控真的很可怕,更可怕的是,那人絲毫沒有感覺到疲憊,反而像滿血複活的戰士,折騰一宿還能起早跑到訓練場折磨人去。


    連馮陳褚衛都得休整,而他實在精力充沛到嚇人,一口氣抽查了所有的訓練項目,中午迴來後又積極地開了個遠程會議,落實年度規劃。


    合上電腦那刻,連古滿腦子迴蕩著紅官昨晚的聲音,越想越焦躁,甚至都不敢迴房。


    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依然難解口幹舌燥。


    察覺出自己的躁動難安,是因戒斷反應帶來的欲求不滿,而心煩意亂,則是來自泄欲後的難堪與羞惱,連古憤恨又自責。


    昨晚難以啟齒的那一出,堪比禽獸發情,一股子難以名狀的悵然始終縈繞在心,他愧對紅官。


    摘掉了耳機,揉了揉眉心,連古頹然地靠著座椅,目光卻灼灼地盯著斜前方那扇房門。


    好在褚衛及時出聲打斷了他浮動的心思:“少爺,北城傳來最新消息。”


    連古遊離的思緒還沒歸攏,有些茫然地看向褚衛,目光微滯,似乎在想對方的鼻梁上為什麽貼著膠布。


    “……需要老韓過來一趟嗎?”褚衛說話間已經掏出了手機。


    “不用……”連古反應過來了,頭有點疼,“什麽事?”


    褚衛調出了平板電腦裏的一則消息,消息經過加密,破譯出來就是:血雀失蹤。


    連古眸光一凝,隨即皺了眉。


    褚衛:“是鬼手通過暗網傳來的消息。”


    鼴鼠行動不出一周,北城的黑灰產落網了一半,暗網裏關於鼴鼠的懸賞又上了一級,滿星級別的懸賞,是人都會擠破頭顱去爭去搶。


    與此同時,暗網裏還流傳出悅王休閑會所被清查的畫麵,其中,那抹在鏡頭前一閃而過的豔麗紅裙引起了暗網黑爪的追蹤。


    有人認出紅裙主人就是鼴鼠組織的一員,也就是被稱為黑道聖女的血雀。


    緊隨其後的是,血雀被人肉搜索,更有模擬畫像師將血雀的容貌畫出來,並以競拍形式發布在暗網上拍賣,價高者得。


    連古:“血雀行動向來隱蔽,怎麽會突然被拍到?”


    “視頻就是從悅王休閑會所流出。”


    連古手中的鋼筆頓了頓桌麵,腦袋片刻短路:“悅王背後的勢力是……”


    “老首組織。”


    “老首……”連古沉吟了下,“悅王對老首來說,相當於頭發絲於人體,可有可無,不會耗費多大的心力去管控,更不會提前布置隱秘攝像頭,查了就查了,對他影響不大,甚至有可能是充當炮灰的角色。”


    那種情色交易場所,攝像無處不在,以便錄製淫穢視頻再流傳售賣,但血雀在行動前早已將監控錄像室控製,再檢查了所有偷拍設備,不可能還存在被偷拍的機會。


    何況偷拍的角度那麽光明正大。


    褚衛的視線從平板電腦上移開:“您是說,這視頻不是老首的人流出?”


    連古不置可否,至少目的性不會太強,而且以老首的做派,有蛋糕一定會獨吞,而不會分享出來。


    “競拍價現在是什麽情況?”連古背著光,拄著額頭,眉眼一片陰霾。


    褚衛刷新了下懸賞網頁:“三千萬。”


    血雀的懸賞金額高達九千萬,是有人願意花三千萬來搏個九千萬。


    “競拍者匿名,老首組織和黑蜂組織應該暫未參與競拍。”


    “暫未?”連古抬眼,“你是覺得他們一定會參與進來,現在隻是在觀望?”


    褚衛一愣,沒想到他會反問,隨後點頭。


    連古搖搖頭:“獨角戲沒看頭,參與的人越多越好,但少了重要角色,光有配角不夠看。”


    “少爺的意思是……”褚衛腦袋一陣峰迴路轉後豁然開朗,“鼴鼠沒有動作,所以他們不會參與進來?”


    血雀失蹤,組織理應有所行動,按兵不動證明消息不可靠,那些起哄擠進去的人,最終一杯羹都分不到。


    連古若有所思,手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堅毅的眉梢眼角顯出了些疲態。


    也許沉默的時間過長,褚衛皺了皺眉,但沒有打斷他的思緒。


    三分鍾後,連古終於動了動嘴唇,褚衛緊繃的雙肩也悄然鬆懈了。


    隻聽連古“唔”了聲,手中的鋼筆又靈活轉動起來,突然側頭看褚衛:“如果你是他們,你會怎麽做?”


    這已經不是連古第一次詢問褚衛的看法,他想的總是差點,卻還是會坦率說出自己的看法。


    “等鼴鼠行動了再行動。”


    連古點點頭:“的確應該這樣,那你覺得我們該不該有所行動?”


    褚衛微感詫異,難道血雀失蹤了,鼴鼠不該有所行動?


    “我知道你疑惑什麽,血雀是我們組織的一員,失蹤了當然要盡快采取行動找迴來。”


    這事毋庸置疑。


    “隻是……”他話鋒一轉,連帶著神情都變得莫測起來,“不僅要找,還要大張旗鼓地找。”


    “?”褚衛差點轉不過來,對上連古那雙深邃透光的眼,像是被突然點醒了般,茅塞頓開了。


    “欲蓋彌彰,大張旗鼓反而能夠混淆視聽!”


    身經百煉的組織會聞風而動,但自詡上位者習慣於作壁上觀,他們會掂量會盤算,會揣摩事態與人心。


    如果鼴鼠為了不引起懷疑,完全不參與競拍,而在暗地裏行動,反而會變相承認血雀失蹤的事實。


    相反,鼴鼠行動眾所周知,就會讓那些狡猾的組織懷疑——鼴鼠是在耍心眼,掩護真正的血雀。


    若有若無的笑意在含義不明的眼神中泛開,連古輕聲吩咐:“黑白兩道都得找,動靜越大越好,另外時刻留意競拍價,但凡有人出價,就以鼴鼠的名義更高價拍下,還有……”


    他頓了下,目光又遊離迴那扇門:“約見那個模擬畫像師,以鼴鼠的名義下帖。”


    這樣一來,不僅能快速找到血雀,還能讓血雀失蹤一事變得撲朔迷離、真假難辨……


    浴室裏的紅官,在滾煙飄蕩的淋浴頭下衝刷著身體,那原本遍布各種傷痕的身體,在熱水衝激下,加速了血液流動,紅了一整片胸膛,滲出的血很快被水流衝走,隻剩下渾身灼痛。


    他咬著牙難耐地撐著玻璃隔斷,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直到現在雙腿還在打顫。


    身體的折磨倒是其次,偏偏紅福剛才的來電證實了自己的推斷,心上的芥蒂才讓他犯堵。


    紅官的迴籠覺睡到自然醒,醒來已經到了中午,來電信息一查,幾個未接電話都是福叔打來的。


    迴電才知道紅福已經查到了上次車禍的肇事者。


    那次讓他犯下腿疾,險些喪命的車禍,真是萬家人主使的。


    而連古一開始就知道卻從不提及,原來真的是那個萬家!


    但萬家為什麽平白無故針對他?


    如果萬家針對的是連古,他的身邊人都會遭殃的話,那時的他都壓根不認識連古。


    還是說,萬家的目的根本就是他,而因為他的事,連古才和萬家鬧掰?


    不管怎麽樣,他遭罪了,福叔也遭罪了,這就是事實!


    不論連古在其中充當了什麽角色,他和萬家的梁子也算是徹底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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