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古一瞬凍住了神情,動作隨之停滯下來,困惑與錯愕彌漫眼底,被紅官問得措手不及,所有思緒都似被時間吞噬,一句迴應都給不了。


    “怎麽?不好奇?”紅官目光沉靜看著他。


    這雙眼裏全是他的影子,目光雖沉靜但灼熱,像燈泡一樣試圖照亮他內心深隱的角落,連古這會兒看著,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連古借著轉移視線掩飾心思,咽了口唾沫,幹澀地問:“那你看到了什麽?”


    “看到了聲畫同步,磁帶裏的聲音有了同步畫麵……”紅官眉梢微挑,語氣很輕,莫名有了點暗示的意思,如果不了解他的話。


    但對連古而言,是冷意森森的一記警鍾,某處不為人知的秘密正被接近,似乎在不經意間就能暴露無遺。


    對上這雙窺探意味十足的眼,連古勉強壓下了狂亂不安的心緒,再迴答時,眼底的不安和緊張通通消逝了:


    “有沒有可能聽完錄音後,有了些印象,然後腦海中的記憶成像了?以至於在本命關中,自覺將我們代入磁帶裏的角色?”


    他問這話眼不紅心不跳。


    紅官的視線從他童叟無欺的雙眼中,下滑到帶著弧度的嘴唇上,喉結上下滾動了番:


    “……是有這個可能……所以,你既然已經將我們代入進角色中,就說明其實你也認為我們和那兩位很像。”


    連古眸光一頓,迅速組織好語言後笑了笑:“像不像沒關係,重要的是我和你,其他都無所謂。”


    這話迴得紅官都不知怎麽接了,但他卻十分敏銳地捕捉到了話中隱隱透露的異樣。


    他說“重要的是我和你”。


    要說是敏感也好,無中生有也罷,在當下這種情境,很難不讓他多想。


    琢磨才漸入佳境,連古就突然把臉湊近,吐息聲清晰可聞:“那你看到的時候,心裏是怎麽想的?”


    也許是氣氛迴暖,也許是心虛作祟,紅官臉熱得快,含糊應了聲:“還能怎麽想?當時根本沒有心思想其他的……”


    連古遞給他一個懷疑的眼神:“那現在呢?”


    現在?現在就更不能自亂陣腳了。


    他選擇無視連古那迷霧般誘人沉淪的眼神,撇開了視線:“你是什麽樣的,對我來說無所謂,重要的是你。”


    連古將他的難為情看在眼裏,心間迴暖,低頭吻了吻他的唇角:“先養傷吧。”


    一個吻能解決了問題?


    生理或許可以,但心裏不滿足,紅官並不買賬。


    話題主控權怎麽能輕易交到連古手上?


    連古的視線又落迴了他的脖子,仿佛那一處紮眼得很,讓他無法忽視又難以忍受。


    紅官細細打量著他的眉眼,這人十幾年來到底是怎麽度過的?當年的少年明明那麽豁朗。


    “你的心事,好像我從來都不知道……”


    紅官看著看著突然就呢喃了起來,雙手不自覺揉起了他的衣襟,要將他拉得更近,卻始終隔著道無形的屏障,看不見摸不著靠不近。


    他的語氣近似委屈,在連古的愣神中深感無力地鬆開了手。


    連古迴過神,目光率先慌亂了起來,不確定紅官到底在他的本命關內還看到了什麽,為什麽距離闖關這麽久,今天才想起來要追問本命關的事?


    “你怎麽會這麽問……”他唿吸有些急,抓住紅官下滑的手,追著那逐漸清冷的目光,“我讓你失望了嗎?”


    紅官沒有迴答,岔開話題:“我一直沒問你,是因為你的本命關太過複雜,有太多太多我無法解釋的現象,但是你好像一點都不在意。”


    這個人拚死從鬼門關走迴來,似乎完全不痛不癢,他這漠然的態度,讓紅官無從說起,心裏雜糅太多情緒難以抒發。


    “我沒有不在意……”連古皺眉解釋。


    相反是很在意,狂風暴雨過了隻剩下遍地狼藉,但凡涉及過往,難免瘡痍滿目,論瀟灑又怎複當年?


    紅官也知道他在意到執著的程度,如果不堪入目,深埋心下等待的隻有腥臭腐朽一個結果,積重難返的困境他深有體會,不希望彼此逞強到最後,兩人還要抱團抑鬱。


    “為我守關,辛苦你了。”連古由衷地說,好像也隻能這麽說。


    “你以為我想聽的是這個?”紅官氣滯,咬了咬唇,推開了他坐起,“我看你也未必多了解我。”


    故意說的氣話聽進了連古心裏,就像一把尖刀絞進肉裏,深邃複雜的眼神變得黯淡,連古的唇角輕顫了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消除紅官的疑慮。


    “過去那些也沒有提的必要……”


    紅官詫異轉頭:“你不覺得自己很矛盾嗎?說自己不在意過去,那又是誰留著那些老舊物件?”


    “那些都是朋友的……”


    連古話沒說完,紅官就嗆了一句:“遺物是嗎?你的朋友是把一個家都留給你了?”


    連古噎語,意味不明地看著他,紅官吸了口氣繼續:


    “你遵從朋友的遺願,這個人之常情,你不願提及這個朋友,我也不會逼你迴答,那麽這些物件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帶迴來的,那個遙遠的地方可以說嗎?”


    他不會去計較那位死去的朋友在連古心中的份量,逝者為大這個道理他自然懂,也沒那麽小心眼。


    “除此之外,你既然聽過磁帶完整版,那完整版是什麽,又為什麽消了磁?”


    連古被他問得一陣啞然,臉上是深深的無奈。


    麵對暗湧深流的商界尚能應對自如,情緒參數調節有度,言談舉止也都從容不迫,怎麽一旦涉及往事,這個人就跟啞巴一樣,長袖善舞能言善辯都到哪去了?


    紅官認真且嚴肅地盯著他,有些不依不饒:“事關本命關,身為關煞將,我不能置之不理。”


    能在風花雪月中迅速抽離,紅官獨有一份,連古早就適應了他的“變臉”。


    “你願意答就答,不願意迴答的話,將來關煞將的所有事,你也不要過問了。”紅官追加了一句。


    話音才落,連古就有個錯覺,似乎紅官馬上會抽身離開,於是緊緊拽住了紅官,低眉妥協了:“也沒什麽不能說。”


    紅官瞪著他,耐心等他下文。


    “那個地方已經毀了,不存在了,知道了也沒多大意義,完整版的錄音跟現在的隻差一句話。”


    紅官不出聲打擾,隻是鎖著眉頭盯著連古那雙幽深沉暗的眼。


    他依稀記得磁帶後半段的意思是——


    那位關煞將偷偷替一年輕人守了關,而另一個不滿關煞將的做法,認為他不該獨自冒這個險,就算要進本命關救人也要帶他一起,關煞將答應他不會有下次,而那人卻說還有最有一次。


    消磁後的錄音以“哪來的最後一次”為結尾,就沒有了後話。


    恐怕這最後一句,就是解釋這“最後一次”的吧。


    “為你守關。”


    “什麽?”紅官差點聽走耳,連古的聲音雖不大,但擲地有聲。


    連古看著他的眼睛:“那句話就是‘為你守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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