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上次也沒來得及與水喬幽好好聊幾句,這次再次與水喬幽道謝,“當日之事,多謝水公子了。那日,手下人魯莽,若有惹得你與幾位友人不快之處,也請莫怪。”


    水喬幽借此機會,視線重新抬高,“不敢。”


    慶王就她剛才所說,與她閑聊起來,“水公子以後也是隨袁卿,長留中洛了?”


    “暫且會是如此。”


    慶王以為她的意思是要看袁鬆以後是否還會調任它處。


    楚默離聽她這樣說,才收迴的目光則又望了她一眼。


    慶王給水喬幽介紹了兩句中洛的風土人情,又誇讚了幾句水喬幽的能力,沒有顧忌楚默離在場,親和告知,以後若是有需要,可以去慶王府找他。


    水喬幽受寵若驚地道謝,沒有在這種事情上惶恐推拒,也未不知分寸立馬套近乎。


    楚默離坐在一旁安靜地喝著自己茶,並不參與兩人談話。


    兩人的狀態,落在他人眼裏,似乎僅是相互認識,並不熟稔。


    同時,有了個楚默離在場,水喬幽顯得比上次的話好像更少了。


    慶王以為是因他們倆個同時往這一坐,下首就她一個,她壓力太大,沒法放開。


    楚默離話則更少,慶王不主動提到他,坐在那更是一個字都沒有。


    雅間裏的氣氛比上次慶王請水喬幽與夙沙月明喝茶更奇怪。


    慶王對於夙沙月明的調查,隻查出他家中是個做些布料衣物等小生意的商戶,家在西北禾意。


    想起夙沙月明,慶王又向水喬幽問起了他,得知他也還在中洛,讓她下次可以與夙沙月明一起去慶王府做客。


    水喬幽沒有替夙沙月明應下或者拒絕,表示會代為轉達。


    慶王又就袁鬆調任之事聊了幾句,聊完之後,一向還算善談的他被他們倆弄得一時也想不出還有什麽可聊的了。


    眼看就要冷場,楚默離放下了手中茶杯,以天色已晚為由,提出告辭。


    水喬幽趁機起身,也向二人提出告辭。


    雖然三人好像沒聊什麽,但是也已坐了一炷香左右。


    慶王見時辰的確已經不早,沒再強留二人,與他們一起出門。


    水喬幽想等他們倆人先走,慶王看到卻提出了一起下樓。


    出門之時,慶王看到水喬幽手裏提著的錦盒,問了一句,“水公子,可是還要去往它處?”


    水喬幽目不斜視,“沒有。”


    慶王想著她若是真的剛從斜對麵的夜雨瀟湘出來,那難道是她就是進去見人的?


    這種可能比較大,她一女子去往那種地方,也合理了。慶王對她進夜雨瀟瀟一事,也未再奇怪,知自己沒有耽誤她去往它處也沒再多問,前往樓下。


    水喬幽落在最後,慶王與楚默離先後上了馬車,楚默離趁著慶王沒注意瞥了她一眼,卻見她低頭認真地看著路,一看就是一心等著他們二人離開。


    楚默離沒再看她,將視線收了迴去,進了馬車。


    慶王府與安王府雖不在一條街上,卻多半都是順路的。


    慶王的馬車離開後,楚默離也吩咐時禮趕車。


    時禮看向還停在茶樓門口的水喬幽,猶豫要不要提醒楚默離,這個地方離袁府若是走路還是有些費時的。


    他轉迴視線,楚默離已經將窗簾給放下。


    時禮愈發覺得自己之前的直覺是對的,看前麵慶王的馬車已走出一段距離,將提醒收了迴去,趕車離開。


    不過,時禮想著水喬幽手裏提著的錦盒,還是將先前不方便告知的發現說與了楚默離聽。


    “殿下,屬下確定,今日下午在王府外麵看到的人就是水姑娘。”


    楚默離剛閉上眼睛,準備養神,聞言眼睛又睜開。


    過了須臾,他伸出手,還是挑起了窗簾的一角,往後麵看去。


    這麽一會功夫,茶樓門口的人影不見了。


    他目光往後逡巡了一圈,才在三丈外看到了大步離去的身影。


    前麵時禮沒有聽到楚默離說話,斟酌著補充分析,“殿下,水姑娘提著厚禮去王府,是不是有事找您?”


    楚默離聽著他的話,目光落在水喬幽手裏提著的錦盒上。


    她去王府時就提著了?


    他不知道水喬幽是否有事找他,但是,他可以確定,她沒事絕對不會找他,小事也不可能找他,更不可能提禮上門。


    她有事,卻又沒上門?


    她是因為那晚的事?


    然而,與他背向而行的人,一次都沒迴頭,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她有要事,卻還有空閑去夜雨瀟湘。


    還是說,她已經找到了其它的辦法?


    既然她不需要找他了,楚默離也收迴目光,放下了車簾。


    水喬幽從茶樓走迴袁府,身上的胭脂香,終於被風吹散得差不多了。


    袁鬆早已從宮中迴來,水喬幽聽到他迴來了,先去見了他。


    袁鬆與袁夫人一眼看到還在她手裏提著的錦盒,有些訝異?


    袁鬆打聽道:“阿喬,你沒去安王府?”


    到過安王府門口的水喬幽麵不改色,“去過了。”


    “那是沒見到安王?”


    “不是。見到了。”


    袁鬆看著她放下的錦盒,“那這些,怎麽又拿迴來了?”


    安王嫌棄?


    “安王沒收。”


    “……為何?可是殿下嫌禮輕了?”


    袁鬆說著望向袁夫人。


    袁夫人無言,這可怪不得她,她選的都是他們府上最能拿得出手的幾樣物什了。若真是如此,隻能怪他們府上與安王府實力相差太大。


    水喬幽看到兩人眼神,立即看懂了兩人所想,替袁夫人澄清道:“不是。安王向來如此,從不收禮。”


    袁鬆一愣,是嗎?


    那她之前怎麽沒說?


    他還沒問水喬幽,袁夫人想起了之前第一次在街上遇上安王的事情,“你之前好像是說過安王不講究這些。”


    話一落,又覺得不對。


    那次,安王好像是收了。


    水喬幽也想起了那件事,補充道:“安王從來不收貴重的物什。”


    袁鬆想起了自己很久之前在歸安給楚默離‘送禮’一事,似乎的確是這麽迴事。


    袁鬆與袁夫人恍然大悟。


    水喬幽頂著一張讓人信服的臉,袁鬆與袁夫人沒有懷疑她的話語,袁夫人對安王的好感再次上升。


    袁鬆知道不是安王嫌棄這禮,也放下心來,得知水喬幽已經用過晚飯,喊她隨他去了書房。


    到了書房,袁鬆讓周圍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水喬幽看出他有事與她說,將房門給關上。


    周圍沒有了他人,袁鬆向水喬幽問道:“安王,近來可好?”


    他這問題問得有點突兀。


    水喬幽思維敏銳,很快想起今日聽到的與楚默離有關的那件事情,“還好。”


    “安王府如何?”


    水喬幽好像知道他想與她說什麽了,“一切正常。”


    她沒進王府,但是楚默離還能照常出門,與慶王在市井飲茶,目前來看,想必是沒有受到太多影響。


    水喬幽瞧袁鬆欲言又止,先與他說起了今日在外麵聽到的楚默離私放流犯之事。


    水喬幽猜得沒錯,袁鬆會問起這些,正是因為此事。


    袁鬆知她已經聽說此事,顧慮少了些,向她透露,“今日,陛下向我問起了安王前幾年南巡之事,著重問起了他當時身邊跟隨的人,提到了‘韓子野’,以及一個喚作‘韋呈’的人。”


    當時,他聽著便覺得異常。他其實並不知韓子野是誰,更沒聽過韋呈。後來,還是他從宮中出來之後,遇到了一個先前在中洛時就相熟的同僚,與他聊了兩句,套了兩句話,才知道有這麽一件事。


    “兄長是怎麽迴的?”


    “如實迴。”袁鬆也隻能如實迴,“隻是……”


    楚默離第一次奉旨去淮北南巡,水喬幽隨行了一路,知道韓子野並未在外人麵前露麵過,袁鬆確實不太可能會知道他。


    水喬幽認識楚默離這麽久,又跟在袁鬆身邊當了這麽久的差,她已經清楚,袁鬆並不是站在楚默離這邊的人,他忠心向來的都是青皇。隻不過,隻要不是與他忠心青皇有衝突,楚默離有事吩咐他,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楚默離也是深知這一點,因此不該讓他知道的,不會讓他知道。


    水喬幽聽懂了袁鬆這‘隻是’之後的擔憂,“兄長如實迴便可。若是陛下再有問起相關之事,兄長也無需隱瞞,安王若知道此事,想來也會如此叮囑兄長。”


    袁鬆想著她既知這些事情,今日又見過安王,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有你這句話,為兄就放心了。”


    水喬幽聽著他這話,直覺他似乎又誤會了什麽。


    楚默離對她的‘信任’與‘青睞’,在他這裏,她解釋好像也無用,索性還是沒再多費口舌。


    袁鬆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卻還是有些好奇,反過來又向當時就跟在楚默離身邊的水喬幽打聽,“阿喬,那你可否向兄長透露一二,安王身邊,是否真的有這麽一個‘韓子野’。”


    水喬幽神色如舊,答道:“我不清楚。”


    “那,那個‘韋呈’?”


    “我不知道。”


    袁鬆上半身往她的方向傾斜微許,盯著她的眼睛,“真不知道?”


    “嗯。”


    憑借袁鬆對她的了解,看出她沒有隱瞞,沒再問她了。至於他剛才跟她透露的事,她要不要透露給楚默離,他也沒有做出任何囑咐。


    水喬幽自然也沒特意問他。


    水喬幽瞧他沒有其它要問自己的,與他說起了今日聽到的另外幾件與中洛朝局有關的事情。


    這中間除去與幾位皇親貴胄相關的大事,還有一件與袁鬆即將任職的都水台有點關係。


    事情不算大事,可水喬幽直覺還是應該說與他聽。


    都水台的上一任主官史成,並不是升遷調往它處,而是因被人舉報貪腐,後被查證為實,在四個月前被下獄了。他貪腐的數目並不算多,最後隻是被判收監五年。可這人命運不濟,就在七日前,在牢裏舊病複發,搶救不及過世。


    水喬幽與袁鬆提起這事,並不僅僅是因這些。


    除此之外,她今日在夜雨瀟湘,還聽到人說,這個史成當初其實是因得了穎豐公主青睞最後才升入都水台的。


    青國女子不像大鄴一樣可以為官,即使穎豐公主也不能主政事,但是,穎豐公主若是想要給哪個地方推薦一兩個人,還是會有人願意買她麵子的。


    因此,這件事,多半不會有假。


    袁鬆知道史成貪腐之事,卻還不知他已病故,也不知他竟然是穎豐公主的人。


    水喬幽迴來第一日就打聽到了這麽重要的事情,袁鬆又有點動搖今日下午的想法了。


    他望著水喬幽,認真道:“阿喬,安王手下能人眾多,安王又是大肚之人,他應該也不至於和為兄搶你吧?”


    水喬幽聽著他的用詞,不好作答。


    她想起今日見到的慶王,轉移了話題。


    如今,外界都知道她和袁鬆的‘兄弟’關係,她與慶王的結識又還有楚默離的事,慶王與她相識之事,她也就沒有瞞著袁鬆。


    袁鬆得知她居然還結識了慶王,心中感喟,他這賢弟果然是好氣運,愈發覺得當初認她這個弟弟的決定正確,希望自己以後能多沾沾她的氣運。


    同時,水喬幽特意讓他知曉的她、安王、慶王,三人之間關係的微妙,他也記了下來。


    水喬幽不是中洛人,中洛的宅子又不實惠,袁府雖然不大,卻也不缺一間客房。袁鬆與袁夫人,都讓她往後繼續住在袁府。


    水喬幽想著,既然決定跟隨袁鬆在中洛待上一段日子,還是自己尋個地方住。不然,袁府上下不知她是女子,有時候或許還是會有些不方便。


    她動作迅速,第二日便在離袁府不遠的地方找好了落腳之處。


    一切處理妥當,她才與袁鬆夫妻說起這事。


    袁夫人是真心留她,可聽她說已經付了半年賃錢,又退不迴來,主要她也猜到,她估計是不習慣久住他人家中、不自在,看她堅持,終是沒拗過她,隻好讓她搬出去。


    水喬幽行李不多,行動力強。於是,下午便離開了袁府,搬去了自己新找的落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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