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累了,幹脆把封塵的皮箱什麽的翻出來。


    ~~~~~


    下午六點半。墨醫生中午給了我電話說傍晚晚歸,我就把忘記的午飯和晚飯一起解決了。墨醫生送秦路迴來,沒進門就走了。舟大哥感冒了,平時那麽剛硬的漢子,竟然躺在床上酸軟無力,“真是丟臉極了”――他自己說的,簡訊裏。


    洗碗看到案頭放了一套茶具,嫩黃的,很合適泡綠茶。


    我打電話謝謝墨醫生,他笑我。“小路要買的,挑了很久呢。”


    我笑不出來。如果連他都來安慰我,我實在太失敗了。


    打電話給千語,她的情緒有點低落,從聲音聽來。嫁了所愛的人,不一定幸福。我相信先行,不過我憂慮豪門。


    “……林音姐……你真的……”


    恍惚記得,九個月前,她也這麽支吾過。


    “嗯,好久沒迴去了,迴家過個新年,哄哄老媽開心。”


    “你的家在這邊啊。”


    “哈哈,千語,從頭到尾隻有你這麽看。我的任務完成了,他現在隻缺一個勤快細心的保姆。”


    “什麽啊……先行也這麽說的啊……”


    “行。但是那個已經過去了啊――說起來還真可惜,以前你跟他溝通得那麽好,現在怎麽就不靈了。”


    “那又不是我的本事,我隻不過知道訣竅罷了……”


    “什麽訣竅這麽厲害?鬧不好墨醫生用的上……”


    “……林音姐,你真以為他以前就愛聽我說話?我隻不過每次說什麽,在前前後後加上‘小林說’、‘小林喜歡’、‘小林要’、‘小林跟小路’……”她突然不吭聲。


    我也不吭聲。默默把電話放下。


    我看看整理到一半的衣櫥,好亂。可是裏頭沒有我丟掉的東西。找不迴來了,已經。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擁有你,你擁有我。


    我一邊疊衣服,一邊流眼淚。流眼淚不一定是哭,生理上如是定義。


    通道另一端的門開了,他定格在那裏,看著我。“看著”而已。我迎上他的目光,太遠了,看不清。


    被這麽看著很殘忍,我想對自己好一點,輕輕把房門掩上。


    如果他會推門進來,如果他會抱住我,如果他會叫一聲“小林”。


    幾秒後我拉開門衝出去,抱住他。


    “小路!小路!秦路!你聽見了沒有!”


    我閉著眼大叫。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小路不要我了?小路你不要我了――小路不要我了,小林要走了,你是不是――”


    如骨鯁在喉。


    我霸占了他的胸膛,哭。他的心跳我聽得見,沒有紊亂。我的心跳他聽不見,我也聽不見。


    如果他推開我,如果他發脾氣,如果他尖叫,我馬上離開,再也不迴來。


    “小路你愛不愛我?我愛你啊,你愛不愛我?”


    我等你迴答。隻要一點聲音就好,隻有一個字就好。


    “……痛……”


    我聽見他胸膛起伏的聲音。


    十八、出口


    痛,痛苦。


    我鬆開手。


    機票定在年二八晚上八點。迴深圳的班機很多,這一班最便宜、最晚。可以讓我有充足時間把屋子打掃一下。


    機場哭別那種俗爛情節在這裏不會出現,放心。我已經請了海陽跟秦路一起過春節。年二八海陽開始放假,正好。


    我的畫冊找不到了。那天看完好像放迴去了,也有可能塞到哪個角落,失魂落魄的,做了什麽都沒印象。算了,那麽重,帶著也麻煩。


    我把資料退迴給墨醫生。跟舟大哥――嗯,前不久才知道,他才剛過二十五歲生日,白叫這麽久大哥了――一起搬空了一樓的書房,準備給過了年住進來的特別護理師住的。名義上是“保姆”,可人家也是醫專畢業的大學生。小陳年紀不過比秦路小一點,應該很合適。尤其在關於“sex”的教育上。我把手頭上關於孤獨症兒童兩性教育的資料都留下來了。


    “雖然他們可能不會分辨此種需求和其他欲望的差別,但是它確實存在和被感受。”


    其中一本書扉頁這麽寫。不文不白的,翻譯得有點滑稽。


    我的書堆滿房間。進出不方便,幹脆搬了一些到衣櫥裏,反正衣櫥已經空了。


    年二五。趙先生上門。我跟他聊了一陣,又失了話題。他默默看著我,很安靜。我享受著這不相同的安靜。


    可惜他打破了這美好。他說:“林小姐之後有什麽打算?”


    “過完春節我還會迴來一趟。”還有不少東西要整理。一次變動太多不行。


    “之後呢?”


    “還沒定下來,可能去旅遊,也可能找份工作――離婚的事情我會在‘失蹤’前辦好。”


    哦,還有墨醫生的診金,把深圳的房產收入和保險分紅匯到墨醫生的帳戶,也差不多了。


    結束了。我不想哭的。任趙先生拉我入懷,我還是哭了。他的心跳和秦路的心跳有什麽不同,不知道,一樣的頻率,一樣的真實。隻是,我能分辨。


    暫借一用,待會兒我就會把幻想掐滅。


    大門響了,有人進來。已經六點了,不知不覺聊了這麽久。沒有感覺到他的視線停留――人的直覺、第六感是什麽,還沒法說清楚。是真是存在還是一廂情願,誰知道。


    我哭夠了。聽見他上樓,我掙脫,退開幾步。


    “很抱歉。”


    他的眼神很專注,感覺像拍賣會上準備高價舉牌的叫拍者。


    “沒關係――林小姐,迴來之後,搬到我那邊怎麽樣?我很喜歡你。”


    真直接,我笑了。


    “趙先生明天也要迴香港了吧?”


    “所以我今天要把話說出來。”他笑了。


    “太太在等著呢。”


    我看著他,細長的眼睛很好看,還有會電人的眼神。可那不是我的。


    他還是笑,非常有禮貌的,溫柔的,替我理了理額前亂發。


    “真遺憾。”


    價高者得,而你已經下過注了。我不會走別人的路,我不是秦姨。


    送走趙先生,秦路還沒有下樓。換衣服換得太久了,我趕緊上樓。不在房間,不在浴室。


    轟一下我腦子炸了。理不清思路。儲藏間,沒有,客用洗手間,沒有,客房,沒有,陽台,沒有。


    預感把心跳弄亂。


    在我的房間裏。衣櫥裏的書被他搬了出來,大皮箱打開了,衣服散落在地上。我拉開衣櫥的門。


    他在裏頭。


    抬頭看見我,淚汪汪的,好像被遺棄的大狗。


    可是大狗不會說話,不會要求,他卻會。


    “小林不走……小林不要死……”


    我跪下去,抱住他。


    “小林不走。”


    他很害怕,渾身發抖。他可能記得他曾經躲在這裏過,他知道我要走,他不要我走。


    “小林不哭……”


    “小林不哭。”眼淚還是往下掉。


    他把頭埋在我的發間,兩手環過我的肩背,緊緊捂著我的耳朵。


    “痛,痛……”


    他,怕我會痛。


    你說,我怎麽能夠不掉眼淚?


    番外


    林音的“幸福生活”


    一、  懷孕


    計劃中事,但是拿到報告的時候我還是心跳漏了一拍。站在婦科的走廊裏,把四周的“戰友”都屏蔽掉了,我腦子裏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生,還是不生?”


    打電話給墨醫生。他先聽我說完,才說:“我已經讓舟不離去接你了,馬上就到。不要胡思亂想,待會兒一起吃飯再慢慢說。”


    呃……我……不過……


    “嗨,發呆哪?”舟大哥——不,舟不離小弟,跟墨醫生配合得簡直無隙,那邊剛掛斷,他就立刻出現。他還是那麽叼著一根煙,不過頭發有點長了,劉海落下來幾縷,又帥氣了幾分。


    “哪裏……我又不是秦路,用不著特意來接吧……”我抗議。


    舟不離嘿嘿笑,把我手裏的報告抽走,翻了兩次才找到他要看的。


    “八個星期……不錯,road那個小子幹得好!”


    拜託……天氣太熱,我臉紅都來不及。明明是我做的生育計劃,沒什麽意外當然懷上啦。


    “秦太太……秦先生你好。”替我檢查的護士走過來。“你們還沒走正好——秦先生,這是方醫生剛才給太太開的菜單,太太——”說到這,她朝我點頭一笑,我有些發窘,看著舟不離,他卻一味咧嘴笑,“秦太太身體很好,不過瘦了點,如果胃口好,還是應該多吃東西——如果反應大的話,請及時迴來檢查……”


    ~~~~~


    “還笑——”我除了裝兇瞪他一眼,還能怎樣?


    “嗬嗬,我要當爸爸了。”


    如果不是在開車,估計他真會手舞足蹈……又不是墨醫生生小孩,他這麽高興——嗯,我一時慡快答應了墨醫生,孩子認他們當幹爸爸,墨醫生還好,舟不離這樣子——現在後悔來不來得及?


    “你這麽高興就不怕墨醫生難過啊?”我還瞪他。


    “不怕!反正我也不會生孩子,持平——哦,不過還是不能太得意的,不然惹惱小路,他發脾氣不讓我抱孩子就不好了……”


    提起秦路,我才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個才是問題所在……


    從一月到現在,墨醫生教育方法適當,他進步得相當顯著,可是……好像比原先更固執了。孩子的事,不知道他能理解多少?


    二、增肥計劃


    墨醫生的手藝很好,秦路學得也挺快。


    “紅燒茄子是小路燒的,多吃一點。”墨醫生一直笑眯眯的,笑得我有點寒,趕緊埋頭吃飯……和源源不斷堆到我碗裏的菜。


    墨醫生肯定知道我在擔心什麽,可是他一點都不著急。到了他這裏一坐下,我的嘴巴就沒停過。都怪舟不離一進門就大聲宣布醫生的結論:要我增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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