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好好好!坐坐坐!一晃眼,大夥兒都變了模樣咯!”老泰鬥揮揮手,停了會,往講席走去。卿姿和師兄師姐忙把泡好的茶端過去,給老泰鬥特意準備的薑茶,給他家人準備的糖茶。


    這次講座由“兩清”組織,自然地梅老闆主持,張鎔清負責播放幻燈片。梅老闆很簡單地幾句開場白,就進入了正題,敘舊感慨之言在酒席上再大說一通也不遲。在座的人多是西裝革履,卻是仍然記得拿筆帶本,準備做筆記。


    老泰鬥喝了一口薑茶,嘖嘖嘴,又掏出手帕擦了擦。閉上眼,搖起頭來,“書猶藥也,善讀可以醫愚!”頓挫的語調響起,聲線並不見蒼老,幾分抖擻的精神仍然滲透其中。


    “書猶藥也,善讀可以醫愚!”“書猶藥也,善讀可以醫愚!”後麵兩句,學生們不約而同地跟著老師朗誦。老泰鬥以前上課的習慣是在講課前,三唿“書猶藥也,善讀可以醫愚”,以期同學時時刻刻不忘記讀書。許多人的記憶一下子被勾起,拿著筆的手微微顫抖。當時隻是尋常事,現下聽聞引淚聲。


    卿姿被這種氣氛感染,竟也紅了眼睛,隻呆呆地坐著看這個畫麵。見第一張幻燈片出來,忙打開筆記本寫上標題。言逸遠用手指敲了敲扶手,真是個傻姑娘啊。


    講座的主題是中國哲學基本問題的現代新思考。兩個小時,老泰鬥中氣十足,激情澎湃,講到激動的地方還站起來,走到屏幕前指著講。眾人緊張得不得了,生怕有個什麽。整場講座下來,大家都很高興,直唿過癮。


    當年一群同學,隻有梅老闆在南州,所以整個活動都是由梅老闆一手操辦。他先領著眾人去酒店,張鎔清留下來處理剩下的事情。卿姿和師兄師姐留在百糙園幫忙。等卿姿把座椅都收拾妥當,聽眾隻剩下言逸遠一個了。


    張鎔清拉著老泰鬥的手,向他介紹言逸遠,“這是言先生的外孫,叫逸遠。言先生身體今日有些抱恙,托他代表來賀壽。”卿姿已經下樓,還是忍不住迴頭,穿過扶欄的fèng隙,看到言逸遠把雙手握上去。


    此時卿姿已走到了樓梯口,好聽的聲音傳到卿姿的耳朵裏,雖聽不清在說什麽,卻還是讓她的腳步頓了一頓;低頭,走下樓梯,去往酒店。


    酒店是早就定好的,中國風式的裝潢,七大菜係的菜色都能吃到,最重要的是離老師家近,吃完少坐一會,老師可以迴家睡午覺。


    座位安排很快,一共三大桌人。老泰鬥學生數不勝數,不過這次主要是給老三屆的同學發了邀請,有些定居國外,有些位列中央,實在脫不開身,能來的都來了。主桌的位置都坐滿了,留了四個朝南的位置。


    卿姿和師兄師姐這些小輩另外開了一桌。一群人吃著零食,看著主桌聊著天。師兄師姐都找好了自己的另一半,每次和卿姿閑聊,都會很自然地聊卿姿的終身大事。


    卿姿每次都是“我還小呢!”“緣分還沒到呢!”諸如此類的話打哈哈,笑過去。善良的師姐們怎麽會放過這次打趣的機會呢?所以現在,還是那個話題。


    “姿姿,這次講座你可是出了大力,師姐決定送一份大禮給你。”大師姐袁裴翊撣撣身上的瓜子屑說。


    “什麽大禮啊?我們怎麽不知道?”八卦之心無人不有。


    “剛才講座的時候啊,有一個年輕的後生,長相清朗,玉質蓋華。你們看到沒有?就坐在前排!還瞧過姿姿好幾眼呢!師父和人家很熟的樣子。我們問問師父,說不定師妹夫就有了!”大師姐眼睛都笑得眯起來了。


    卿姿很無語,雖然看到他的第一眼有些不一樣的感覺,也想起了許多過去的談話,但是並不表示她就傾心於他,也不表示她和她有發展的可能。╮(╯▽╰)╭師姐們開玩笑也開慣了,隨便他們吧。


    “哎哎哎,等一下。你怎麽知道人家沒有女朋友呢?人家長得這麽帥,少說也該有個五六任了吧?師父看人穩當,但是不代表人家在外麵不裝樣子。可別把咱們家姿姿隨隨便便讓人家占了便宜。要我說啊,還有待考察。”大師兄一直習慣和大師姐唱反調,這次照樣。


    “我說,我看人一看一個準,還有咱師父打包票,那還有差?想知道人家有沒有女朋友?包在我身上!”大師姐作勢要起身。


    “大師姐別別別!我還不急,真不急!”卿姿被大師姐說一出是一出的個性嚇壞了,要是師姐真去找他,也不知道人家會怎麽想她呢。不是在乎別人的看法,而是不想有不必要的誤會。


    “我女兒都會走路了,你還不急?你是不是真想皈依……”大師姐就是大師姐,操心操到這份上也是夠辛苦的,“看!人來了,就是他!跟在師父後麵的那個小年輕!”這一桌的視線都匯到那邊去,都吐掉嘴裏吃著的東西站起來。今天的主角都到場了,誰還坐著呀?趕緊跟著鼓掌。


    言逸遠一眼看到了圓桌旁臉色通紅的卿姿,幾不可見地歪了歪嘴角,看那桌的人在向他這邊看,從容友好地朝他們這邊點點頭。


    老泰鬥入了座,張鎔清替他倒上半碗燒酒。老泰鬥一直有這個習慣,吃飯的時候喝上半碗燒酒;若是喝的是蕎麥燒,可以高興半天。穿著旗袍的服務員分別給每人倒上酒和飲料。梅識清和人閑談幾句,就開始了開宴詞。


    “今天雖然不是咱們老師的正式生日,不過啊,我和張老兄選了這麽一個日子來聚一聚,讓大家開心開心,這也是特意給我們同學一個專場,一個專場。


    “大家鼓掌!謝謝老師給我們這麽一個機會,大夥都喝個暢快,要開車的,司機代駕我都安排好了;酒量淺的,上樓就可以睡,總之今天,不醉不歸!


    “讓我們舉起酒杯,為我們的老師幹第一杯酒,祝老師身體康健、年年有今日!幹!


    “第二杯酒,為到場的我們幹,祝我們身體康健、年年有今日!幹!


    “第三杯酒,為那時的我們幹,感謝我們情深意重,互幫互助!幹!”


    “梅師兄,幾十年不見,你的文采不及當年十分之一咯!”大廳霎時充滿了笑聲。


    “一言難盡,一言難盡。今兒個高興,話不多說了。大家吃好喝好,什麽都好!大家隨意,別跟師兄客氣!動筷動筷!”喝了三杯酒,氣氛就調起來了。


    言逸遠這次是代表外公來的,理所當然地安排在壽星公旁邊。他推讓,禮貌地請三位前輩入座後,自己坐在張鎔清的身邊。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某個人。言某人一邊仔細地聽著桌上諸位人的談話,涉及到自己和自家外公的禮貌地答上幾句,一邊關注著卿姿那桌的動靜。坐在旁邊的張鎔清輕碰酒杯,低頭跟言逸遠說,“我們這桌老人無趣,那邊都是我的學生,你們年齡差不多,認識認識也不錯。”言逸遠求之不得地起身,還不忘帶上酒杯。


    卿姿這幾年學會了一項很實用的餐桌技術——不聲不響把自己的肚子填飽。既不惹人注意,也不虧待自己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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