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司空承德腦中那原本混沌不清的念頭,忽然通透明澈起來。


    他竟為此不知所措,隻能虛虛咳了一聲,輕聲問道:“陛下,你可是無事?”


    青年皇帝纖長的睫毛顫動,似是振翅欲飛的蝴蝶。他那雙迷茫失神的鳳眸,許久以後才對上司空承德的眼睛。


    憤恨羞愧不甘,愛慕悲哀失意,各類複雜情緒一應俱全。好似至為璀璨的寶石,讓司空承德瞧得目眩神迷。


    青年皇帝麵頰蒼白片刻,又泛起緋紅。他睫羽眨動,終究強笑道:“我無事,還好國師來得巧。”


    原本司空承德還有幾分疑惑,懷疑左溫故意在自己麵前做戲,隻為使自己放鬆警惕。


    他現在瞧見這一幕,立時將先前的想法拋之腦後。隻看溫瑾單純性格,怎會有如此突如其來的轉變。


    想來定是謝泰和心懷不軌,以救溫瑾性命脅迫他,意圖讓天下最尊貴的皇帝,成為自己的禁臠。


    對於謝泰和此等想法,司空承德有一絲不快之意。


    先皇的兩個兒子,都對自己心生愛慕,再正常不過。是他主動放棄溫瑾,並未有半點不舍。


    誰料謝泰和不知何時起了歪念,竟想獨占溫瑾。即便那人是司空承德捨棄之物,他也不許他人侵占。


    司空承德緊盯著左溫緋紅唇瓣,瞳孔微皺。他情不自禁抬起手,想抹去謝泰和留下的痕跡,卻驟然僵住了。


    誰知皇帝竟主動握住了他的手,晶亮鳳眸中也有瑩潤水光。


    這一下撩撥得司空承德心頭微癢,誰知青年又鬆開手,片刻溫度極快消失。


    左溫垂著頭,聲音小小地說:“我應該聽國師的話,縱然身死,也不該妥協。”


    “謝泰和隻要我一個承諾,我不知他竟會如此。”


    青年這般脆弱的模樣,似陽光下融化的白雪,瞬間就會消失不見。


    司空承德迴神,依舊沉聲道:“陛下貿然相信僅有一麵之緣的陌生人,就合該有所準備。”


    “先帝尚在時,就看出謝泰和有狼子野心。即便對其予以重用,卻時刻謹慎提防。”


    “現今陛下將其傳喚迴京,不亞於引狼入室。”


    左溫渾身顫抖,咬著嘴唇再說不出一句話。他將頭垂得越發低了些,根本不敢看司空承德的眼睛。


    此等情形,倒與他年幼之時頗為相似。如此膽小瑟縮,全看自己顏色行事,司空承德忽然想要微笑。


    溫瑾始終是溫瑾,縱然近來有所改變,仍舊全心全意地信賴著自己。


    隻需自己稍加引導,皇帝就會極快疏遠謝泰和。謝泰和再逼迫溫瑾,也始終不得到溫瑾的真心。


    司空承德隻需袖手旁觀,待得謝泰和將溫瑾逼迫到極致時,就稍微安撫皇帝一下,讓其下一道處死謝泰和的聖旨。


    隨後他再將這消息,悄悄透露給謝泰和。到時不需自己出手,那二人就會鬥得你死我活。


    到時自己收拾殘局即可,還能一併將溫瑜推上皇位,著實輕鬆又省力。


    司空承德注視左溫片刻,輕聲安撫道:“隻要陛下相信臣,不出幾日,那放肆之輩定會伏誅。”


    被嚇壞的皇帝,終於大著膽子捏了捏他的衣袖,十成十的信任。


    “我相信國師,一直相信。”左溫驟然抬頭微笑,秀美容色如雲間月光,“國師能夠原諒我,真好。”


    此等容色,真是可惜。這念頭在司空承德心中一閃而過,又被他自己打消了。


    司空承德稍加安撫皇帝後,就迴到了霓光塔中。


    他剛一踏入大殿,就有人將他撲了個滿懷。溫瑜麵上,全是滿滿笑意。


    那少年逕自牽著司空承德的手,將他引到窗邊坐下。


    “國師,我那不甘心的皇兄可是死了?”溫瑜眨了眨眼睛,光芒閃爍,“可惜了,我不能親眼瞧見那人自刎時的狼狽模樣。”


    少年嘖嘖嘆息一聲,調皮模樣讓司空承德愛憐不已。


    自從上次皇帝驟然發怒後,溫瑾就下令將溫瑜拘禁在府邸之中,若無許可不準入宮。


    此等舉動,無非是羨慕與嫉妒罷了,溫瑜半點不放在心上。


    他有司空承德協助,自能輕而易舉潛入宮中。但溫瑜隻能安心潛伏在霓光塔中,絕不能讓溫瑾瞧見。


    沒有關係,隻需再等待幾日,他就能登基為皇。溫瑾終究是他的手下敗將,不管是爭奪皇位抑或司空承德,自己就從未輸過。


    司空承德將少年摟入懷中,親昵道:“你我的謀劃,需要暫且緩緩。天降暴雨,南州靈火已經熄滅。


    “且謝泰和突然入京,明目張膽地脅迫群臣妥協。而那群骨頭軟的小人,當真屈服了。現今情況不利,你我並無十成把握逼迫溫瑾退位。”


    “那人還真是不死心,總不肯乖乖認命。”


    溫瑜氣咻咻地扭過頭去,他又抱住司空承德的脖子,伏在國師耳邊輕聲道:“不如你再用一道術法,讓江州突發洪水如何?隨後你我再拉攏謝泰和,兩方出擊,定能逼得那人無路可退。”


    司空承德沉默片刻,淡淡道:“在南州施展靈火術,使幾十萬百姓喪命,已然損耗了我的壽元。若我繼續如此,怕會驟然猝死。”


    是他唐突了,溫瑜瞭然。縱然國師的語氣並不嚴厲,溫瑜卻聽出了其中的森然之意。


    不能得罪司空承德,唯有憑藉國師愛慕他,自己才有可能繼位為皇。


    溫瑜吸了吸鼻子,麵色蒼白地攏了攏國師手指,將其貼在自己麵頰上。


    “我不知,那術法竟會折損你的壽元。”溫瑜眸中含著眼淚,“若我早知如此,必會代替你。”


    國師陰鬱情緒,剎那間消散。他撫了撫溫瑜的頭發,柔聲道:“乖孩子。”


    縱然溫瑜伏在國師懷中,鼻端都是那人身上的龍涎香氣味,他心中卻極為不滿。


    司空承德先前信誓旦旦,說定會讓自己順利繼位。誰知溫瑜等了十日,結果與先前並無區別,真是讓人失望不已。


    與其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國師身上,不如分潤出一絲精力試探謝泰和。


    溫瑾能付出的代價,自己一樣可以。等到謝泰和驟然倒戈,溫瑾再無半點能為,他還能如何翻身?


    接下來幾日,依舊是平靜無波的。


    謝泰和官職被左溫提拔了好幾階,縱然那魔修與他頗不對付,他們二人亦早有默契滋生。


    偏偏那魔修表現刻意極了,目光每每掃到謝泰和時,就特意避開他。


    即便左溫動作細微旁人察覺不出,對那人極為熟知的謝泰和,早看出他在鬧別扭。


    隻許他坑自己,就不許自己收些利息?謝泰和眸光含笑,毫不避諱地望著左溫,任憑群臣議論紛紛,都不肯移開視線。


    如此情形,倒是越發讓司空承德篤定,那二人已然開始心生嫌隙。


    如果自己謀劃順利,不出三月,自己心愛之人必會登上皇位。


    直到早朝結束,左溫都沒有同謝泰和目光交匯。他們二人雖是有問有答,距離卻無比疏遠。


    謝泰和似是半點也不憂心。他漫步而行,一路欣賞皇宮景色,就被人攔住去路。


    “如果我是皇兄,必定不會如此對待將軍。”清秀少年坐在欄杆上,模樣悠閑又自在。


    等溫瑜瞧清謝泰和的模樣時,不禁微微一怔。


    原來兇名赫赫的謝泰和,竟是如此模樣。這般模樣俊美,並不亞於國師。此等人物,若能為他所用,豈不兩全其美?


    溫瑜微微側過臉,晶亮眸子猶如琉璃一般,“明明是謝將軍保住了皇兄的皇位,他卻對你這般疏離,忘恩負義就是如此。”


    哦,這般明目張膽的挑撥之言,竟不避諱半點。難怪那魔修竟會同他合作,想來國師的勢力非同一般。


    謝泰和桃花眼斜了溫瑜一眼,極為有禮道:“陛下前幾日,還下令將王爺圈禁府中,若無聖旨不許外出半步。”


    “誰知王爺竟突然出現在宮中,著實令人驚訝。今日之事,我會替王爺保密。”


    青年將軍說罷,瞧也不瞧溫瑜第二眼,意欲轉身離去。


    誰知他的袍角,被一隻纖細的手拽住。雖然力道不大,也迫使謝泰和迴過頭去。


    “既然將軍肯袒護我,必定對我觀感不差。”溫瑜仰頭望著謝泰和,笑意盈盈,“我對將軍極有誠意,不如你我好好商談一番可好?”


    “皇兄許給你的東西,我一樣可以。”


    謝泰和根本不答話。他從溫瑜手中拽出自己的袍角,儀態優雅,並未有半點心動之意。


    溫瑜的心剎那間涼了一半,越發咬著唇不肯認輸。


    皇兄與謝將軍僅有一麵之緣,無非是利益勾結罷了。他就不相信,那二人感情竟是如此深厚。


    少年剛要說話,卻被謝泰和驟然湊近的臉,嚇得一怔。


    “你知道陛下許給我什麽,就敢拉攏我?”


    青年將軍的聲音,磁性好聽猶如一把月光,更勝過司空承德許多,撩撥得溫瑜整顆心都軟了。


    謝泰和極為苛刻地打量著溫瑜全身。那人目光如火,所及之處讓溫瑜情不自禁地發熱顫抖。


    他快要被這人目光點燃,燃燒成一捧灰燼,風一吹就毫無蹤影。


    “我助陛下保住皇位,他許給我一個承諾。”


    謝泰和修長手指,快要觸到溫瑜眉眼。少年似能感知到那人手指灼熱溫度,心跳也莫名加快兩分。


    “而我所求之物,就是陛下。”青年將軍忽然移開手,毫不留戀。


    他又微笑了,說不出的意蘊風流:“我要的是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而非一個地位不穩的王爺。越是地位高貴之人,哭泣求饒時越是別有趣味。”


    原來如此,難怪一向性格溫軟的溫瑾,竟會如此反對。想不到謝泰和,竟有這般狼子野心。


    剎那間,溫瑜既是羞憤不已,還有幾分不甘醞釀滋生。


    他為了自己謀劃,早早就同司空承德互許終身。既能瞧見溫瑾傷心失神的模樣,還能登基為皇,一舉兩得再好不過。


    誰知近來情況突變,一向極有手段的國師,竟敵不過謝泰和。雖說司空承德要他等,溫瑜又哪能等得起。


    世事更迭人心異變,誰又能保證司空承德會不會變心。為了自己的皇位,溫瑜紆尊降貴拉攏謝泰和,誰知那人竟提出此等要求。


    眼看謝泰和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溫瑜不由急了。


    不在乎,自己根本不在乎。以身相許又如何,橫豎有了國師,再來一個謝泰和也並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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