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人人皆如封釋。」鎏金鬆開他領子,任野火滑落在地,冷顏道。


    「並非人人皆如封釋……並非人人皆如封釋……為何妳獨獨就愛上了封釋?」野火眼眸又見混濁,似再度犯起瘋癲,喃喃重複最末那句嘆問,無數無數次。


    能迴答他這問題之人已不在,化為隨風消散的煙塵,成為永永遠遠無解之謎。


    與一個瘋癲之輩交談,已屬多餘,鎏金欲直接動手逮人迴去,節省彼此麻煩,收拾完野火,正好趕迴去盯懷財吃藥……


    也不過一瞬間的分心,狀似瘋傻的野火,驀然偷襲一掌,落在鎏金胸口。


    掌心帶火,炙人熱燙,點點火星隨掌風迸散,鎏金退了數步,野火如火苗般竄出洞窟,鎏金雖立刻追上,甫出洞窟,卻已看不見野火蹤跡,一絲氣息也未留下。


    鎏金拂滅胸前掌形火印子,尋著微弱的護術殘痕,再追逐而去……


    最後自是空手而歸,野火仿佛世間蒸發,竟無半點蛛絲馬跡。


    鎏金暫且返迴小破屋,迎麵而來當然是被他限製進出、足足幾個時辰如籠中小雞、滿肚子怒火的窮神懷財,別奢望她能給予多好臉色,沒先揮來一拳都算客氣了。


    不過見她全力奔跑過來,不為熱絡擁抱,隻為扠腰數落,途中還被裙擺一跘,鎏金及時上前撈人,免去她撲摔憾事發生。


    撈進懷裏的那一隻,豈懂他用心良苦,纖指帶爪地直戳他胸口。


    「你居然把我關起來!還說去去就迴,你的『去去』就是兩三個時辰嗎?!」


    「野火有些棘手,本以為能更快解決……妳戳上麵點,妳爪子尖,正好蹂躪在我傷口。」


    她聞言一驚,馬上縮手:「你受傷了?!」定睛細看,真瞧見他胸前衣上那道掌形燒痕,急乎乎由他懷裏退開,檢視他的傷勢。


    墨袍燒了個手掌形狀,裏頭同色的黑裳倒還完好,就不知底下的胸膛是否留有傷口,她直接動手去剝他衣裳,果然他胸口一道燒灼的黑掌印,醒目刺眼。


    「你怎麽讓一隻小妖魔打成這樣?!我廢柴、我不濟事、我被他逮住跑不掉,沒啥好埋怨的,但你呢?!不是老說自己棒?!」


    她正連珠炮說,鎏金卻突然吐出一口血,雖然他及時伸手掩口,血仍由他指縫間溢出,濺了些些在她掌心,鮮紅駭人。


    懷財嚇到哪還記得罵人,見他又嘔了些許,她眼淚跟著要飆出來了。


    「我我我……我就隨口說兩句嘛……你犯不著氣到吐血呀……」懷財想替他拍胸口順氣,又擔心誤碰他傷口,急得手足無措,心裏直罵自己真是又壞又蠢,明明看見他受傷了,還口不擇言激他,她想搧自己一頓的心都有了!


    鎏金簡單調息,確定再不會嘔血才淡道:


    「不,隻是單純的內傷,積瘀嘔血,與妳無關。」憑她幾句嫩話,不足以氣到教人吐血,野火那一掌,傷及心肺,但不算嚴重,他任她用袖子為他拭去嘴邊血跡時說:「所以,別哭。」他一指探來,揩去她眼角甫成形的淚珠子。


    「誰、誰哭了,那才不是眼淚……你還不趕緊上藥?!快進去啦!我拿藥給你搽!」她欲蓋彌彰地揉揉眼睛,又自覺被看穿地窘紅了臉,索性繞到他身後,將他推趕進屋,不教他看見她太多失態。


    一陣手忙腳亂後,她終於把他的傷勢處置好。


    被她胡亂纏裹傷勢的過程中,鎏金也粗略說完了野火、炘樂與封釋之間的糾葛始末。


    她聽罷有感:「這野火,也是個癡的……他是真心喜愛炘樂,你說,若當初他將心意告訴炘樂,會不會情況就不一樣?」


    「假設性的話語,於現在,都沒有意義。」他道。因為誰也給不了答案,若當初如何如何,是否就能如何如何,可那個「當初」,早已不可能迴去。


    「封釋真是太壞了,活該被野火吃掉,你還浪費時間保護他!怎樣,是支持他花心大蘿蔔的無恥行徑嗎?!」她要是早知道三人淵源,在魏府時,就替野火教訓教訓魏傾城!


    他睨她。這個聽完故事的傢夥,怕是忘記野火對她做過的事了?居然頗有同情野火之意?


    「那是兩迴事,魏傾城此世是身負重任,野火這一插手,妳可知影響的是多少無辜性命?」


    她當然知道,隻是她向來顧前不顧後,眼光放得不長遠,僅僅在意眼前事:


    「……你說野火跑得不見蹤影,半點氣息也尋不到?他現在這種情況,是能躲哪裏去?」  沒待鎏金迴她,她自顧自又說得頭頭是道:


    「我這樣猜純屬個人想法,我要是野火,即便是瘋了、神智不清楚了,我一定還會想去最懷念的地方,也許是第一次遇見炘樂的那處,也許是兩人慣常嬉遊的美景,也許是曾經聽她唱歌、看她跳舞的地方……當然更有可能是他不小心撞見她洗澡的溫泉池畔,你也知道嘛,看見心愛的人光溜溜在眼前,半夜作夢都會偷笑了,絕對是要迴味個兩百遍,才夠本。」


    「瞎說什麽呢妳。」剛笑斥完,鎏金又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畢竟在他眼前,就有個活生生的實例,即便身陷昏迷,意識也將她帶往她最覺心安的那段記憶……


    像野火那般耿直的性子,說不定真被懷財猜中了心思。


    「我哪有瞎說?!這不是再正常不過嗎?哪處讓他最最思念、最最想迴去、最最想永遠停在那一刻,就算變成瘋子,意念深處絕對還會留著眷戀,牽引他千裏迢迢再尋去,然後在那裏勾勒出美景,假裝一切都沒變過……」


    「就像妳留在彎月池的理由?」鎏金替她接話,若她句子裏的「他」全取代成「我」,絲毫沒有違和。


    「……」懷財瞬間沒了聲響,什麽舌頭被貓叼去了,不足形容她此刻模樣,根本是舌頭被自己嚼斷了更貼切好不好!


    「妳何時認出我是當日那少年?」


    不是在聊野火嗎?!好端端的……幹麽突然把話題轉到這上頭啦!她拒絕作答,保持緘默。


    「我明明對妳也不好,記憶中亦無與妳談上幾句,為何讓妳如此記掛?……妳當真,隻在意臉長得好不好看?」


    「你也沒長得多好看!比起文判差遠了!」她窘到胡言亂語,根本不知自己脫口說了什麽。


    從自己女人口中聽到對另一個男人的讚賞,這滋味有多難受,鎏金倒是貼貼切切嚐到了。


    他瞇著眸,不發一語,隻是直勾勾瞪她。


    她被瞪了心虛,反芻自己那句混帳話,覺得那樣說太太太不好了,若他也當她的麵,誇某某天女長得比她好千倍萬倍,她不知要沮喪幾百年哩。


    「……我意思是說,長得好不好不重要啦……若我隻管臉皮,那我就去挑文判了嘛。」她補充兼補救道。


    當年一家老小枉死,入了冥城,在那一片闃暗之境,見到文判時全都驚呆了。


    不曾想過,所謂鬼差,也能不青臉、不獠牙、不麵目猙獰,他溫雅得像一壺清香暖茶、一株翠綠玉竹,或是一泓皎潔明月,教小小年紀的她看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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