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沒有說謊,他確實是個賭徒。


    可他並不是傻子,這場賭局也不是腦子一熱想出來的。


    他百分百確定,秦康身上隱藏著一個驚天秘密,這背後蘊藏的巨大能量,足以改變當前的世界格局,也必然能改寫很多人的一生。


    包括他宮本彰弘的人生。


    這個秘密,直接問是問不出來的,宮本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從秦康言語間的閃爍其辭也能看出,這家夥並不打算把秘密拿出來分享,至少不會與他宮本分享。


    他,宮本彰弘,畢竟隻是黑龍會的中層幹部。


    那他冒了天大風險幫著牽上線,隨後就要被一腳踢開,又能從中撈到什麽好處呢?


    所以,首先排除的做法就是順遂引薦。


    可是直接拒絕也不行。


    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私交付諸東流不說,秦康為了翻盤必定會再尋找其他門路,那時候就真跟他宮本半毛錢關係也沒有了。


    設下一場公平賭局,把一切交付給命運,既是完美的托詞,更是策略。


    如果秦康輸了,那是命運多舛,並非他宮本從中作梗,無損彼此顏麵。


    秦康為了實現自己目的,絕不會就此放棄,定會再行鑽營手段,這樣宮本就有機會借著幫忙為名和他慢慢磨,將那秘密旁敲側擊套出來。


    如果秦康贏了……


    宮本彰弘笑了。


    賭場上重要的從來不是技術。


    出千也是邪路。


    強運,才是一名賭徒安身立命之本。


    幸運女神的確眷顧了他多年。


    這不就又一次顯靈了嘛,秦康主動選擇了稍遜一籌的彈丸列車,甚至給他調換的機會都放棄了。


    第一局戰罷,場上已落了一地雞毛,木板從中線放下,隔開了兩隻戧脖炸毛的鬥雞。


    石川拿著一瓶水奔入場內,先照顧起了秦康那邊的彈丸列車。


    他先對嘴灌了一口水,接著雙手捧起鬥雞,按摩似的輕輕揉搓兩下,對準高高昂起的雞頭噴出一道細密水霧。


    宮本從旁笑著說:“這小夥子不錯,我隻教了他一遍,動作稍許生澀了點,該有的步驟倒也沒漏。”


    秦康斜來一眼,微笑著什麽也沒說。


    他不懂鬥雞,一通竄縱橫飛之下,除去熱鬧也沒看出多少門道,隻覺得場上勢均力敵。


    另一頭,石川已在伺候那隻幻魔不死鳥。


    同樣的一番操作,搓揉按摩,噴水降溫,沒覺出有什麽不一樣。


    短暫休息後,第二局重啟。


    戰況愈發激烈,原本比榻榻米更平整的白沙上早已踩上了無數印痕,喙似尖槍爪如刀,隨著兩隻活撣子不住起落翻騰,翎羽片片飄零,朵朵紅梅於地上綻開。


    房內的宮本也沒閑著,除了關注戰局,他從比賽一開始就在偷空觀察秦康的表現。


    賭品見人品,尤其是在打逆風局的時候。


    他見過太多人贏的時候誌得意滿,形勢稍有不利就拍桌罵娘。


    或者就是輸紅了眼失了智,一把押上搏翻盤。


    賭博就像是一輪放大鏡,可以把心底情緒放大無數倍。


    平日裏的翩翩君子,為了身外之物變得麵紅耳赤。


    這種受情緒掌控的人,好拿捏。


    可是秦康的表現卻讓見多識廣的宮本也不由起了迷惑。


    明明是關係到無數人命運的一場賭賽,他卻好像完全置身事外,那雙湖水般深邃的眼裏未起一絲漣漪。


    甚至還打了幾個哈欠,仿佛眼前的熱血沸騰隻是一部劇情無關緊要的肥皂劇。


    如果能給他個遙控器,少不得要拉快進了。


    這就是他給宮本留下的印象。


    事實上,秦康也是這麽想的。


    到了第二局,連他這個門外漢都能看出來,自己選的彈丸列車在打鬥中落了下風。


    可是預測吉兇的結果是不會有錯的。


    提前知道了結果,過程中的波折就失去了意義。


    秦康隻是在等那個神轉折。


    他先等來的是第二輪休息。


    照例還是由石川下場,抱起兩隻雞就是嘎嘎一頓噴水加按摩。


    和上一輪的唯一區別就是這迴他先噴的是幻魔不死鳥。


    次序並不是重點,手法才是。


    宮本冷眼旁觀石川一般無二的操作,心中對勝利又篤定了幾分。


    鬥雞的噴水看似簡單,其實暗藏玄機。


    對於上風雞和下風雞的處理是不一樣的。


    一旦用錯,非但不能激發雞的鬥誌,嚴重時會讓雞一蹶不振。


    可是石川這個菜鳥不知道,因為宮本隻教了他一種方法。


    秦康這個外行就更不知道了。


    這才是宮本預留的後手。


    這場比賽,他贏定了。


    第三局開始,錯誤的噴水方法很快在彈丸列車身上得到了體現。


    原本在上一局還能勉力支撐,現在則是且戰且退,氣勢沒了,精氣神也散了。


    到後來,根本就是被幻魔不死鳥追著打,形勢成了徹底的一邊倒。


    宮本臉上微微帶起笑容:“秦先生,看來第三局就能分勝負了呢!”


    秦康還是滿不在乎的表情:“不是要見生死嗎?那還早的很呢!”


    直到讀秒走完,場上局勢都未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一如秦康淡然始終的神情。


    彈丸列車虛脫似的趴在地上,被碾壓過整場,幾乎站不穩了。


    石川給它噴水時,雞脖子都快蔫巴了。


    反觀對手,幻魔不死鳥渾身如同被鮮血浸染過,從頭到腳散發出妖異的魔力,被水一激,背脊胸腹的翎羽都過了電般向外炸開。


    第四局戰鬥打響。


    以自己多年經驗,宮本認為這一局打不滿全場,應該很快就能定下輸贏。


    彈丸列車依舊沒什麽戰鬥意誌,都退縮到了場地最邊上。


    可奇怪的事發生了,幻魔不死鳥沒有乘勝追擊,而是靜靜守在原地,一動也沒動。


    它不動,對手就會動了。


    先是小心試探,沒有反應。


    再是悄摸摸拉近彼此距離,還是沒有反應。


    彈丸列車膽子漸漸放開,繞著幻魔不死鳥打起了圈。


    可處於圓心的不死鳥甚至都沒有跟隨著轉過腦袋,腳下更是生了根似的不挪窩。


    這呆呆傻傻的樣子,讓人不由聯想起標本。


    宮本玩了那麽多年鬥雞,還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


    他扭頭看向秦康,還是那般泰然自若,仿佛眼前的異象完全是理所當然。


    一聲嘶鳴,彈丸列車發起了反攻!


    這迴合的形勢簡直成了上一輪的鏡像,攻守完全易轉。


    不,應該說是沒有守才對!


    別說是戰鬥意誌了,幻魔不死鳥甚至都忘記了身為一隻雞的本能,任憑對手啄擊腳踢,毫無反抗之力,逃都不會逃了!


    最多也隻是撐起翅膀圍護下頭臉。


    有一點宮本確實猜對了,一邊倒的單方麵進攻下,雞形沙袋速敗。


    幻魔不死鳥倒地,脖子上豔紅一片,這迴流出的都是它自己的血。


    不死鳥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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