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秦康身上,幕僚長楊雲軒又一次感受到了普通話的精微奧妙。


    總統留在伸城,空軍一號就是辦公室。


    這裏有一個字提到總統在空軍一號辦公嗎?沒有吧!


    這是留給幕僚和記者團的辦公室,總統秦康從那一晚之後就沒進來過,有事電話聯係。


    不過秦康既沒有留戀溫柔鄉,也沒有宅家睡大覺,他可忙了。


    每日都是一清早開了輛皮卡出門,趕在中午飯點迴來,從貨鬥裏拽下幾個麻袋一路拎進地下室,除開吃飯,其餘時間都在閉關。


    看敞露袋口裏漏出的那抹墨綠,聶傲冰認為裏頭裝的應該是水藻。


    對這東西她已經很熟悉了,也見識過秦康解剖裏頭的水熊蟲為各位姐妹賦能。


    可唯獨這一次,秦康似乎打定了主意吃獨食,從沒讓第二個人進入那方天地。


    雖然心裏還是有一絲奇怪,可聶傲冰從來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所以她便什麽也沒問。


    怪事還遠不止這一樁。


    最近秦康總往自己這邊跑,差不多就是住下了。


    哪怕是剛在一起那段日子,也沒有專寵到這種程度。


    對這一點,聶傲冰也說不清心裏是高興還是難為情,不自覺摸上了耳垂,微微有些發燙。


    她想對鏡子看一下,可家裏的化妝鏡卻怎麽也找不著。


    和女兒的柔腸百轉不同,對於女婿天天露麵,聶明晨和邵婉儀可是高興壞了。


    雖然秦康在飯桌上多數時間也是心不在焉,隨便對付一口,老夫妻還是拿出了看家本事,每頓都張羅一桌好菜。


    這會兒四方台麵上又已是盆疊盆,大碗磕小碗。


    女婿還沒出關,聶家三口各自落座。


    左右沒事,邵婉儀和女兒挨近了說起悄悄話,隔了會兒更是摸上聶傲冰的肚子,羞得她滿麵緋紅。


    給自己倒了杯酒,聶明晨咪過一小口,笑意盈盈:“母憑子貴,早點懷上也好。”


    “爸!你說什麽呢……”


    “就是!別理你老爸,笨嘴拙舌的。咱們家小冰本來就金貴著呢!”


    “是是是!”聶明晨賠笑給老婆與女兒杯中各自添了飲料,“等到小秦做了皇帝,咱家女兒至少也能封個貴妃!”


    “本來就是嘛!聶家雖然不比他們趙家有背景,可小冰畢竟也是黃花閨女嫁過去的,是前麵那幾個二婚頭能比的嗎?”


    “媽!怎麽你也跟著亂說?比什麽比……”


    “傻孩子,媽也是為了你好啊!你也爭口氣,趙家那姑娘肚子裏還不一定是男是女呢!”


    “對啊!到時候你身為貴妃,生下龍子,皇上一高興,直接冊立太子也不是不行啊!”


    這老兩口暢想未來,聊得眉飛色舞,忽見女兒眼神發直,順著看去,隻見秦康已無聲來到桌前。


    看他臉上表情之複雜,顯然也已聽進了不少。


    像被無形絲線牽引,秦康嘴角微微上揚,來到聶傲冰身旁,貼上她紅透的耳鬢:“什麽時候有的?”


    “別……別瞎說……來晚了幾天,還不一定……”


    “呸呸呸!”邵婉儀將女兒的手拉上自己膝頭,“你這才是瞎說呢!就是有了,多好的事啊!小秦你說是嗎?”


    “唉!老太婆你也沒個規矩,小什麽小?那是皇上!”


    丈人這句話算是把秦康僅剩的笑意都掃光了。他默不吭聲坐迴位子,黑著臉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經曆了那一晚的勸進,秦康已有好多天沒見過趙家姐妹,當然也迴避了申雪寧。倒不是對她們本人有什麽意見,隻是不願彼此尷尬。


    他也去過霍芷晴家裏,可屁股還沒捂熱板凳,昊昊與音音一口一個皇上吉祥就讓他感覺吞了隻蒼蠅。


    小孩子童言無忌,也隻會把大人說過的話重複一遍。


    另外的家裏也沒好到哪去。


    無論這個皇帝自己當還是不當,秦悠亞都隻會嗨過一聲表達讚成,從她嘴裏就別指望能聽到啥個人想法。


    即使這樣,也比葉梓珊明裏暗裏反複提點她才是頭一個懷上的要好了太多。


    對於這份自作聰明,秦康也老實不客氣,急召柳靜芸護駕,把葉梓珊又狠狠欺負了一迴。


    也就在薑初涵那裏他還能覓得一時安寧。


    就是有一點不好,費腰。


    而且自從被她看破了循環的秘密,這就成了每次的剛需,其實已經昏天黑地過幾輪晝夜,到退出循環才過了一小時。


    所以秦康也隻能躲到聶傲冰家裏,就為了圖個耳根清淨。


    現在連這份最後的清靜也被打破了。


    “當皇帝就那麽好嗎?”


    “那肯定好啊!九五至尊,一言九鼎,文武百官前唿後擁,後宮佳麗三千……哇!”


    邵婉儀從旁頂上一肘,眼含嗔怒看向聶明晨。


    “爸爸,你說的那是昏君吧!也有皇帝全年無休,每天起得比饅頭店還早,連軸轉十幾個小時,批閱全國各地報上來的奏折。”


    “能遇上這麽賢明的君主,那也是蒼生之福,必能開創一派太平盛世。”


    “蒼生有沒有福報我不知道,隻記得跟著他混的大臣和皇親國戚普遍都挺慘。想想也是,皇帝做到這份上,工作強度遠超電子廠,換了我也肯定看誰都不順眼。”


    每每說到皇親說到不順眼,秦康便含笑瞄向桌對麵的丈人。


    “呃,這個……既然坐上了高位,難免要多承擔一些責任。”


    “責任可太大了!你躺平,那叫懶政;你東征西討,那叫窮兵黷武;你戰略轉進,那叫家國淪陷;你休養生息,那叫庸碌無為;你革新吏治,動了權貴蛋糕,枕頭風就能吹出偏頭痛;甚至連生孩子不積極也是罪過,有的是人關心皇帝的性生活。”


    “就因為是大人物,所以犯的都是大錯。從坐上龍椅那一刻起,你連唿吸都是錯的,不管你怎麽做,滿足一撥人的同時總會得罪另一撥人。所以爸爸,你是哪一撥?”


    聶明晨不敢直視女婿的眼睛,隻拿酒潤潤嗓子:“我知道你心裏苦,這個皇帝也是別人推你上位。可是,形勢比人強,很多時候也是沒得選擇。”


    “何況你那麽優秀,把所有人都遠遠甩在了後頭,不選你又能選誰?咱也不說皇帝,就說我小時候看過的網文吧,哪個主角到結尾不是獨斷萬古、一世為尊?就算主宰這顆星球也是稀鬆平常……”


    “那麽普通人呢?”


    “你說啥?”


    “我是說,如果爸爸你作為普通人穿越到網文世界的結局,會過得怎樣?”


    “這個……不知道唉……書裏沒提。”


    這時,房門被人從外叩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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