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個這麽配合?不會是家族給人家上了什麽手段吧?”周正青一邊仔細打量著手中的瓶子,一邊下意識地隨口問道。


    “咯咯,少爺,您可誤會了。”玲子掩嘴輕笑,那清脆的笑聲在辦公室裏迴蕩,“其實他們三個在英國的時候,根本不受重視。


    雖然青黴素已經被證明具有抑製細菌的作用,但由於提取難度實在太大,根本沒有人願意在他們的研究上投入資金,他們空有一身才華卻無處施展。


    直到家族願意支持他們研究,他們立刻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舉家搬去了衝繩。


    而且家族對待他們極為優厚,不僅給了他們相當可觀的高薪,還貼心地為他們家人的生活做好了妥善安排,讓他們能夠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中。”


    “這樣就好。”周正青微微點頭,神色認真起來,“給家族發電報,一定要好好善待他們三個,資金投入方麵也不要有任何吝嗇,不行我出錢也行!”


    周正青現在手中可是有著不少資金。之前板井雄大從駐屯軍那裏打劫來的一大筆錢,到現在周正青都還沒想好該怎麽花。


    如果繼續把這些錢用在憲兵身上,進一步提高他們的待遇,周正青還真有些擔憂。


    那些憲兵大多出身普通人家,對金錢有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執著。


    再加上他們長期遠離家人,心中對家人充滿了思念。在這種情況下,為了給家人創造一個更好的生活條件,這些憲兵往往會把生死置之度外,為了錢什麽瘋狂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搞得他現在可不敢太過獎賞那些普通憲兵了,生怕他們動不動就給自己來個板載衝鋒。


    有時候,周正青真有些糾結,別人都生怕自己手下的士兵貪生怕死,而自己呢,卻生怕手下的人太不怕死。


    現在手下幾個大隊憲兵可是原始班底,周正青還等著他們給自己開枝散葉呢,不能隨便就報銷嘍。


    “玲子,等下給哈爾濱發報,讓白岩硫生來天津,我覺得臨床試驗這種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來辦。”周正青深吸一口氣,努力把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下,轉過頭看向玲子,語氣中透著一絲急切地吩咐道。


    本來他是打算以後到了上海,局勢穩定之後,再把白岩硫生調過去。


    但現在手中有青黴素這個關鍵物資,白岩硫生繼續留在哈爾濱就顯得有些浪費了。


    。。。。。。。。。。


    天津火車站。


    車站的主體建築被前幾日的硝煙熏得烏黑,仿佛被歲月染上了一層永不褪色的哀傷。


    原本光潔的穹頂表麵,此刻布滿了黑色的痕跡,就像一幅被戰火肆意塗抹的黑暗畫卷,一道道彈片的劃痕如同一條條猙獰的傷疤,無聲地訴說著戰爭的殘酷。


    車站月台旁,一列火車靜靜停靠著,幾名穿著鐵路機修工製服的正在做最後的檢修,領頭之人時不時的探頭看向站內方向,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不多時,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一大群人匆匆而來,腳步沉重而匆忙,紛紛匯聚在這片滿目瘡痍的站台上。


    他們的藍布長衫與西裝革履上,覆滿了厚厚的塵埃,每一粒微塵都仿佛承載著戰爭的陰影。


    有人衣襟上還濺著暗褐色的血跡,那鮮豔而又刺眼的顏色,如同一朵朵在白色畫布上綻放的血花。


    “快!把箱子壘緊些!”南開大學文學院院長不顧花白胡子上的煙灰,那灰白的須發在風中淩亂地飄動,他卻全然不顧,顫抖的手指緊緊按著裝滿古籍的楠木箱。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堅定與不舍,仿佛這楠木箱中裝的不僅僅是書籍,更是南開大學的精神與靈魂。


    書箱封條上“允公允能”四字,那是南開的校訓,卻被震得模糊不清,裂縫裏滲出細碎的紙屑,宛如歲月的碎片,飄落在滿是塵土的站台上。


    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學生正吃力的拉著裝著幾箱實驗儀器的平板車。


    他們的額頭布滿了汗珠,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滿是灰塵的地麵上,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張教授!。。。”曆史係女生突然驚叫,聲音中充滿了焦急與恐懼。


    卻見白發蒼蒼的老者佝僂著背搖搖欲墜,歲月的滄桑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布滿血絲的眼角沾著黑色墨汁,仿佛連眼淚都浸透了墨香。


    緊緊地摟著懷中滲水的包裹,那包裹就像他的孩子一樣珍貴,那是《宋會要輯稿》的油紙包,他用盡全身的力氣護住它,仿佛隻要他一鬆手,這些珍貴的書籍就會灰飛煙滅。


    “小陳,你的解剖圖譜別亂塞!”


    “小趙,替我保管好《史記》注疏。”


    每一聲囑托都飽含著濃濃的師生情與同窗誼,讓人不禁為之動容。


    站台東側,美術係的年輕人正用炭筆在牆磚上疾書:“華夏不亡”。


    筆鋒顫抖,墨跡卻蒼勁如鐵。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對祖國深深的熱愛與對侵略者的刻骨仇恨,每一筆每一劃都飽含著他滿腔的愛國熱情。


    身體微微前傾,仿佛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把這幾個字刻在牆上,刻在每一個中國人的心中。


    學生隊伍中間,是學生們奮力拖拽著的一車一車鐵皮櫃,櫃門裏透出泛黃的宣紙氣息,那是整整三十年的課堂筆記。


    每一個字,每一幅圖都凝聚著老師們的心血與汗水,記錄著南開大學的曆史與發展。


    學生們互相攙扶著登上火車車廂,他們的腳步有些踉蹌,但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種堅定與決絕。


    有人把臉埋進沾滿煤灰的圍巾,卻藏不住睫毛上將落未落的淚珠,那淚珠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仿佛是對故鄉,對親人的不舍,也是對侵略者的憤怒與仇恨。


    有人摸出隨身攜帶的《四書章句集注》,在泛黃的扉頁用鋼筆重重寫道:“此去經年,吾輩當焚膏繼晷。”


    那鋼筆的字跡力透紙背,仿佛是他們對自己,對祖國的莊重承諾,他們將帶著南開大學的精神與希望,踏上南下的征程。


    幾位女教師在隊伍的旁邊,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無畏與堅定,從懷中掏出油印的抗日宣言,揚向天空。


    紙片還未落地,就被狂風吹得獵獵翻飛,仿佛無數振翅的白鴿,在這片被戰火洗禮的土地上,傳遞著希望與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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