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遠徵再次愣住,腦海裏不斷迴蕩著華姝瑤的最後這句反問。


    有什麽在他腦子裏裂開,徹底撥開雲霧見天明。


    是啊。


    他在宮門根本沒有血脈至親了。


    他唯一的血脈至親,十年前就死了。


    “這宮門的人,說好聽點,是同族,說不好聽點,不過是住在一起的鄰居而已。”


    “你們宮門四宮本來就是分宮自治,各自獨立,相輔相成,誰都不是誰的附屬。”


    “怎麽到了徵公子這裏,就讓徵宮成了羽宮和執刃、以及長老院的附屬了呢?”


    宮遠徵小小的心靈,再次受到了激烈的撞擊。


    是啊,他是徵宮的宮主,前山四宮從來都是相互獨立自治,沒有誰依附誰的說法。


    為何他和哥哥卻一直都要聽執刃和長老們的話?


    聽從執刃和長老們的吩咐,就像是下屬一樣……


    宮遠徵連忙去看宮尚角,臉上帶著不解:“哥,我們四宮不是各自獨立嗎?為什麽我們要一直聽執刃和長老們的話?”


    “以後我們可不可以不要管他們了,不聽他們的了?我們自己過自己的?”


    宮尚角雖然在和上官淺單獨說話,但也沒有放過不遠處,華姝瑤和宮遠徵的對話。


    早就因為華姝瑤的挑撥離間,胡言亂語,蹙起眉頭。


    滿臉不讚同和不滿的宮尚角,在宮遠徵詢問的時候,終於找到了開口的機會。


    “遠徵,宮門自從十年前與無鋒大戰就元氣大傷,如果四宮再不團結整合起來,一致對外,還繼續分宮自治,隻會讓宮門的力量更加削弱。”


    “還如何對付一直虎視眈眈的無鋒?”


    “更何況,我們年紀小,是晚輩,多聽執刃和長老們的,也沒什麽不對。”


    “遠徵,這樣不利於團結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一旦宮門從內部分裂,無鋒就會如過無人之境般殺入宮門,到時候宮門一盤散沙,如何抵擋無鋒?”


    宮遠徵被宮尚角這番有理有據,大義凜然的話說的啞口無言。


    根本想不出反駁的理由。


    華姝瑤都被氣笑了。


    沒有主子的壓製,這個世界的宮尚角怎麽比當初的宮老二還要討厭!


    “別聽宮尚角胡說。”


    “他自己願意給宮門當牛做馬,被宮門這群自私自利,全都是私心,屍位裹餐的廢物唿來喚去,甘願做大冤種工具人,那是他的事。”


    “徵公子是有獨立思想和情緒的人,不必事事都跟著宮尚角。”


    “你在宮門受的委屈,他宮尚角不在意,但你自己不能不在意。”


    “甚至為了宮門,宮尚角多少次在你受委屈的時候,都選擇委屈你,讓你退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還請慎言!”宮尚角忍無可忍的出聲打斷華姝瑤的話。


    臉色頗為難看,周身冷氣不要錢似的往外飆,卻因為忌憚華姝瑤神秘莫測的實力,不得不克製。


    在場的上官淺和宮遠徵都知道,這要是換了其他人這麽說,宮尚角早就動手給對方教訓了。


    宮尚角強忍著怒火,盡量語氣平靜的提醒:“這是我們宮門的事,還請不要插手。”


    “我們宮門有宮門的規矩,不可手足相殘。”


    “都是同宗同族的族人,打斷骨頭連著筋,大家族總有人要退讓,要為整個家族的未來和和諧考慮。”


    “嗬!宮尚角,你說這話不覺得心虛嗎?”


    華姝瑤氣笑了,頗為嫌棄和嘲諷的看著宮尚角。


    “總有人要退讓?那為什麽這麽多年來,退讓和委屈的總是徵公子?受益的總是羽宮?”


    宮尚角噎了一下,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還想反駁,華姝瑤卻不想跟他多廢話了。


    她時間有限,來這個世界位麵,必定是有必須來的用意。


    可不是專門來跟宮尚角掰扯,改變宮尚角思想的。


    華姝瑤不確定她突然來這麽一遭的用途。


    但心中是隱隱有所猜測的。


    而且既然來了,她自然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別人她不管,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還有另一個世界的主夫,她是必須幫一把的。


    主子給她兩顆三十年內力丸,就是最好的證明。


    華姝瑤轉頭看向情緒有些低落的宮遠徵,真心實意的說。


    “徵公子,你不是宮尚角的附屬品,不是一個物件,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你應該有獨屬於自己的想法和生活。”


    “我的主子說過一句話,這句話也對另一個世界的你說過。”


    宮遠徵聽不懂,蹙眉問:“什麽另一個世界?你什麽意思?”


    “你應該很好奇,我為何會跟淺淺長得一模一樣吧?”


    不等宮遠徵迴複,華姝瑤就自己說了出來。


    “因為我就是上官淺,隻不過我是從另一個平行世界過來的,我的年紀更大些,你也可以當做我是從未來而來。”


    宮遠徵再次震驚:“你沒騙人?這個世界怎麽會有如此奇詭之事!”


    雖然說著質疑的話,但宮遠徵直覺卻覺得對方應該沒有說謊。


    他隻是一時有些消化不了。


    華姝瑤眉眼浮現一抹自信:“徵公子覺得,我有必要跟你說謊嗎?”


    “隻要我想,不用一刻,我就能將整個宮門滅門。”


    凝眉沉思,滿心猜忌質疑的宮尚角,聽到這話,瞬間緊繃了身軀。


    不自覺握住腰間的佩刀,做出一副防備的姿態,一顆心也跟著沉下來。


    宮遠徵卻與之不同,消化了幾息,沉吟了一瞬,就直視華姝瑤的眼睛道。


    “我信你。”


    對方確實沒必要哄騙他。


    而且他直覺這個女子對他沒惡意,甚至有一種說不清的偏護。


    “你能將剛才的話說清楚一些嗎?什麽叫與另一個世界的我說過?”


    “另一個世界也有一個與我一模一樣的人?”


    “還有,你的主子是誰?”


    說到主子,華姝瑤臉上就不自覺浮現出崇拜和敬畏,以及一抹誰都忽視不了的與有榮焉和自豪。


    華姝瑤可太喜歡跟別人說自家偉大的主子了。


    “我的主子姓明,名笙,明月來相照的明,鶴笙鸞駕隔蒼煙,天上那知更有天的笙。”


    “在另一個世界,主子說過,愛人先愛己。”


    “這世間沒有什麽比你自己更重要的,若是你自己都不愛護自己,那別人為何要愛你護你?”


    “主子還說過,亂嚼舌根之人,割舌,欺你之人,打迴去,不要為任何人委屈自己。”


    “你是徵宮宮主,不是徵宮公子,你應該行使一宮之主的權利,讓宮門給你宮主該有的尊重。”


    “還有,宮門這些人之所以不將你一個一宮掌權者放在眼裏,是因為你將你手裏令人懼怕的武器,交了出去。”


    “沒了自保的武器,宮門那些老不死的,還有宮鴻羽這個陰險小人,自然就不會怕你,可以對你為所欲為。”


    宮尚角聽著華姝瑤這些大逆不道,處處貶低,挑撥離間的話,氣的眼睛都紅了。


    周身肅殺之氣越發濃重,可謂是冰凍三尺。


    上官淺在旁邊看的樂嗬不已,這宮二也有今天,可真是稀奇。


    她得多看看。


    華姝瑤自然感覺到了,但根本不在意。


    宮尚角也就隻能這樣憋屈的放冷氣。


    而宮遠徵的注意力根本沒在宮尚角這裏。


    完全陷入了華姝瑤說的這些內容中,整個世界觀和認知觀,都好像受到了重創。


    不斷被打碎重塑。


    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集中在了那所謂的武器上。


    “什麽武器?”


    宮遠徵還摸了摸自己的腰,暗器和長短刀都在,心中鬆了口氣。


    華姝瑤道:“是徵公子的毒藥。”


    “宮門以以防萬一的名義,讓徵公子出品的藥和毒,都在長老院備份。”


    “徵公子以草藥天才聞名於世,以醫毒名震江湖,你最厲害,也最讓人懼怕忌憚的,就是這醫藥和毒。”


    “偏偏徵公子將所有藥方和醫毒藥物,都給了長老院備份,如此一來,你最厲害,也最讓人懼怕的優勢,就沒有了。”


    “沒了這些,宮門這些人自然不會再懼怕徵公子,這也是徵公子為何總是被委屈,總是被欺負的原因。”


    “就連宮門的下人,一個侍衛,都不懼徵公子。”


    “對你一個一宮之主的掌權者,肆意動手,也根本不懼你的毒,不就是因為有所依仗,以你之矛攻你之盾嗎?”


    宮遠徵心神大震,整個人都有些恍恍惚惚,腦子裏不斷迴蕩著華姝瑤的話。


    從前看不懂,想不通的問題,在此時全都得到了解答和答案。


    剛才被金繁發現,和金繁打了起來,逼急之下,給金繁用了毒,結果金繁根本不受影響。


    這明顯是吃過他研製出來,可解百毒的百草萃!


    是誰給金繁這個下人,服用隻有主子才能服用的百草萃,不言而喻。


    可不就是華姝瑤所說的,以他之矛攻他之盾!


    華姝瑤又補充了一句:“對了,徵公子還不知道吧,宮門新研製出的所有藥物,都得在長老院備份,這個規矩其實隻針對你。”


    “後山月宮,可沒有完全按照這規矩走,想起來了交一下,想不起來就不交。”


    “這麽多年下來,月宮送到長老院備份的藥方和藥物,怕是一隻手就能數過來。”


    宮遠徵聽了這話,哪裏還想不明白這個中關鍵。


    這分明就是針對他宮遠徵!


    這些人害怕他研製出來的毒,所以才用這個規矩壓製他。


    有了他毒藥的配方和解藥,這些人根本就不用怕他,也不用再提心吊膽了。


    難怪執刃和長老們隻會欺負他,讓他退讓,搶他東西,每次都是像對下人一樣,下令讓他做這做那。


    任何事情他做好了,沒有獎勵,沒有迴報,做錯了還要被罰!


    宮遠徵眼眶逐漸泛紅,眼淚猶如星星一般,一顆一顆往外滾落。


    這些年忍下去的委屈,在這一刻全數爆發,洶湧猛烈無比。


    宮尚角一看就知道糟了。


    “遠徵弟弟,你別聽……”


    “哥,你這麽聰明厲害,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吧?”


    宮遠徵打斷宮尚角的話, 含淚看著他,眼中除了晶瑩的淚花,還有滿滿的委屈和倔強執拗,以及一絲絲隱忍的受傷。


    對上這雙純粹星亮又如小獸般受傷的眼眸,宮尚角好似被燙到般,下意識躲避開。


    就是這下意識的心虛躲避,讓緊盯著他的宮遠徵隻覺心髒被什麽攥了一下,疼的他有些窒息。


    眼淚越發控製不住的洶湧滾落。


    他在這世間唯一在意的親人,什麽都以之為首位的哥哥,竟然一直都知道他的委屈,他被人算計,被人欺負。


    卻一直選擇讓他退讓,讓他委屈,讓他不計較。


    “哥,你不知道我也會傷心難過嗎?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華姝瑤補刀:“當然是為了宮門,他宮尚角在宮門就是最大的聖父,為了宮門可以犧牲他自己,更別說是你這個弟弟了。”


    “更何況,宮子羽也是他的弟弟。”


    “你問問宮尚角,他是不是將宮門這些同族都當成他的家人,將宮子羽當做弟弟看待。”


    “你閉嘴!”宮尚角再也忍無可忍的厲喝一聲。


    迴應他的,是華姝瑤隔空一巴掌甩了過去。


    宮尚角瞬間倒退了數步,半邊臉迅速紅腫充血的同時,腥紅的血液也順著嘴角流出。


    他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麻木疼外,還感覺到了牙齒的鬆動……


    “哥……”


    宮遠徵下意識擔憂的喊了一聲,迅速跑了過去。


    宮尚角卻隻覺恥辱至極。


    好像所有臉麵自尊都被踐踏,讓他胸口怒火和殺意猶如驚濤駭浪般席卷爆發開。


    猩紅充血的眼睛死死看著華姝瑤,額角青筋鼓脹,好似一副要吃了她的樣子。


    華姝瑤不在意的嗤笑:“怎麽,想殺了我?那要不要試試看,是你先殺了我,還是我先屠了整個宮門?”


    宮尚角更氣更怒了,但為了宮門,他深唿吸一口氣,硬生生壓下了所有怒火和殺意,垂眸道。


    “不敢。”


    宮遠徵見此,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最終選擇閉口不言。


    若是從前,他肯定不顧生死,都要衝上去和打宮尚角的人拚命。


    可現在,宮遠徵發現,自己突然沒了這份為宮尚角義無反顧,不顧一切的衝動和心氣了。


    不過是一巴掌而已,哥哥都為了宮門硬生生低了頭,忍了下來,他這個不如哥哥的,還能做什麽?


    就算真衝上去跟華姝瑤拚命,隻怕不等華姝瑤做什麽,哥哥就會第一時間阻止他。


    宮遠徵眼底閃過一絲自嘲,隻覺得有些嘲諷。


    他全心全意的待哥哥,一切都以哥哥為先,甚至超越了他自己。


    從來沒想過要求迴報,因為這些都是他自己願意的,也是他自己想這麽做的。


    可真當一切戳破,露出本來陰暗的那一麵,他還是覺得心痛難受。


    不求迴報,但能不能別踐踏?


    他不恨哥哥,也知道哥哥有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


    可是他已經做不到一如既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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