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喝了一口酒,看著手中的信忍不住的感歎。


    “哎呀,未曾想子言竟是如此能為,一舉奪了州中權柄,當然還是範公沒有與他為難,樂見他成事,端是厲害啊。如此大事,竟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還是大房來信才說明白的,這可真是……”


    如此感歎一番,他又忍不住的搖了搖頭,“這華兒也是,與家裏來信一字不提。冷板凳的滋味我是知道的,是那麽好坐的?”


    “這時候反倒怪罪起華兒了,我們後宅的婦人,哪裏曉得你們男人的許多事?想是王言怕華兒跟著費心,沒跟她說這些事情。”


    王氏分辯了一句,又不滿的說道,“這大房的人可真是沒臉,你說說,這麽多年,生意還不都是靠著官人的照拂,這才算是順風順水?眼下見了咱們家的女婿成了氣候,竟然張羅著要給添一房小妾,這大伯子是怎麽張的開口的?”


    “婦人之見。”


    盛紘哼了一聲,歎道,“王言做了好大事,威風的緊。杭州大戶哪家不想與他結親?隻說大房去杭州經營,買下來的那許多鋪麵,還接了染坊、酒坊的營生,都是最低價拿下來的,其中省了少說五萬貫。若是沒有王言,就是讓大房再添十萬貫,我盛家也插不進杭州的生意。


    大哥的話說的明白,子言家裏人丁不旺,就要多些女人才好壯大家族。再者說,現在子言風光無兩,好大名聲,在京之時,便有人豪門大戶、達官顯貴之家欲與其結親,當時子言推拒了,那以後呢?


    總要有人往子言的後宅裏塞女人,既如此,不若我盛家先塞進去一個,還能幫幫華兒,免得以後為其餘妾室所欺。”


    王氏眼睛都瞪大了:“官人也說的出這種話來?真是叫妾身刮目相看啊。官人既明白此等道理,何以專寵那林噙霜?”


    盛紘滯了一下,隨即擺手說道:“我在說子言的事,你打什麽岔?你們母女好說話,迴頭你寫信與華兒好生說說,講明道理。子言為人如何,我等全都清楚,哪怕以後家裏添了女人,也定然不會薄待華兒。你好好勸一勸,別讓華兒鑽了牛角尖。”


    雖然明知道盛紘是在轉移話題,但王氏也還是沒有再說。她也知道分寸的,再多說,怕是又要跟盛紘別扭幾天,又要跑到那個小賤人的院裏去。


    她歎道:“不說還能怎麽辦?女人家啊,就是命苦……”


    王言並不知道老丈人在研究著給他添一房妾室,知道了也不會有什麽表示,無外乎就是好生安慰一番華蘭而已,沒什麽大問題。


    左右不過再有一年多的時間,相對來說,他更想讓身邊的女人活的長久一些,多陪陪他……


    他現在有更加要緊的事情,因為他發現經過了一番常平倉大案的折騰,地方大戶雖然很忌憚,但是終究還是缺少敬畏之心。


    官廨之中,王言喝了一口茶水,輕輕的將手中十分名貴的建盞放置桌上。


    看著麵前戰戰兢兢的新來的小官,淡淡的問道:“你是說,李家與靈隱寺高僧皆願資助土地用以興學,卻都想要少出一些土地?”


    “是,下官已經明言,此乃通判所劃之地,然則此兩家人皆不願拱手相送……呃,下官失言,乃是此兩家人皆不願與杭州士子為善,欲討價還價,資助少量土地、銀錢,實非大善之家。”


    王言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唿了一聲‘來人’,門外小吏便輕輕的開門,飛快的走了進來。


    “尋周司理來見。”


    “是。”


    小吏應了聲,顛顛的出門去,一路小跑,沒過一會兒,周司理便唿吸稍顯急促的走了進來。


    “下官拜見通判。”


    王言擺了擺手:“坐下說話。你也坐,把今日情形同周司理講一講。”


    當即,那小官聽話的坐下,隻少少的沾了一邊屁股,坐的端正。他同隻坐了半個屁股,一樣有些緊張的周司理很詳細的說明了王通判遙指山腳劃地,而李家與靈隱寺竟然討價還價的事說了出來。


    看著慢悠悠喝茶,眼睛隻盯著公文的王言,周司理腦子轉了兩轉。


    哪怕王言並沒有看他,他還是拱了拱手,說道:“稟通判,下官以為,此風不可長。範公與通判一心為民,一心為公,更是一心為我杭州士子,如此大善之舉,本不該要通判派人前去化緣,該是兩家主動行善才是。


    下官素聞靈隱高僧乃是當世活佛,廣布道法,杭州百姓皆誠心供奉。李家更是本地大戶,人常言其乃大善之家。如今看來,皆非大義之輩,實乃薄德之家。


    下官記得,有和尚苛待佃戶,更有李家人奪人田產。下官以為,此等事絕非個例,應予嚴查重判,以正我官府威嚴。”


    王言還是原本的微笑樣子,端起了茶杯:“周司理是我杭州的青天,嫉惡如仇,甚好甚好。”


    周司理懂事兒的站起身說了句恭維的話,便同另一個小官離開了官廨……


    當天,李家嫡係、旁支被抓了二十餘人,同時才剛剛無功而返,沒怎麽休整的廂軍來了一次拉練,武備俱全的五百餘人,包括指揮在內,全都用兩條腿跑著開進了山。


    翌日點卯以後,召開了高級別擴大工作會議,錢塘知縣、縣尉、主簿均出席會議。知州範仲淹列席,通判王言主持會議。


    會上,黑著眼圈的周姓司理參軍發言,痛陳寺廟、李家經年累月所造下的罪惡,並譴責前任州府官員毫無作為。其大力整頓、打擊靈隱寺,李家等豪門大戶劣跡的提案,予以通過。


    司戶參軍發言,痛陳寺廟、大戶隱匿田畝、戶口,不遵國朝法度納稅,實在大害於國家。其清查靈隱寺、李家等豪門大戶的田畝、戶口的提案,予以通過。


    並再一次重點提及,改造西湖,興建新的大書院的必要性,並初次討論了杭州水係、陸路的疏浚、修建工作。列了初步方案,由新任簽判掛帥,領水、工曹司事,理清本地水係、陸路脈絡,再行商討具體方法。


    通判王言指出,水係、陸路皆民生所係……


    本次會議,由推官記錄成文,知州範仲淹、通判王言、錢塘知縣具名其上,整理公文,呈送京城禦覽……


    這一次會議以後,寺院和李家的災難就來了。


    靈隱寺那邊,廂軍早都駐紮了,大量的官吏跑過去清查土地、人口,王言不管別的,隻按照度牒說話。沒有度牒的,全都抓起來,再由州衙挨個的鑒別情況。有的因為活不起了,這樣的就給他們安置一下,有的是屬於放下屠刀的,這樣的就得去西北了。


    李家也是一樣,先前一直給王言辦事兒的那幾個都頭,帶著另外的幾百號人,直接圍了李家。犯事兒的就抓,有人告就判。清查出來的土地、人口,那邊衙門裏已經加急調出了過去十年的納稅記錄,差多少補多少。補不上,那就變賣產業,再不就是罰沒土地成為州府公田。


    宋朝田賦是有數的,差不多就是十稅一。但是大戶之家,通過各種的操作,把這個稅率降到了二十乃至三十稅一。當然,這個稅率是一個比較不錯的比例,但顯然,從來都沒有不錯到百姓的身上。


    過程還是很順利的,盡管地方大戶又一次被王言嚇的惶惶不安,但是眼看著王言沒有別的動作,又從各個方麵打探出了事情的原委,也就各自老老實實的了。


    這是真土匪,隨便一指就要人家免費給地,討價還價一下就要弄的人破家滅門,甚至連清淨的,背景深厚的寺廟都敢動,真是沒見過這樣的。


    他們沒有集合起來反對,因為王言隻是針對寺廟和李家。


    在沒有到一定的情況之時,其實人們都是有妥協性的。地方大戶很牛逼,但是也不必高估。


    好像遵紀守法的所謂老實人,總是被無賴淩霸,這老實人當然無數次的爆發出要砍死無賴的想法,但是每一次都沒有行動。直到無賴一次次的突破底線,再不能突破了。有的人是真慫,死死的被欺負著。有的人則是提著刀要追求眾生平等了。


    換到豪門大戶身上也是一樣,隻不過相對而言,王言是那個無賴,他在一點點的壓迫地方大戶,逼近他們的底線。不同的是,在真正的不能再繼續突破底線的時候,豪門大戶不太會慫,他們必要追求眾生平等了。就算沒膽子明麵上反抗,總是要暗戳戳使壞的。


    所以當王言針對針對寺廟和李家時,他們隻以為是王言繼奪權之後,對於他們這些地方大戶的一次立威行動。寺廟、李家,不過是被殺的雞。


    他們默契的,準備好好伺候伺候王大老爺,反正最多就是三年,挺一挺也就過去了。他們可不信,來人還會有王言如此強的威勢。畢竟他們深耕本地許久,王言這麽牛逼的,也是第一次見。


    當然他們也不會坐以待斃,還是會發動一下關係,看看能不能把這祖宗給送走,去別的地方禍害,別折騰他們了。


    而寺廟的高僧,則是已經破了修為,早都上書陳情,又找了其他的一些高官說話,要走上層路線,把王言拿下去。


    顯然,把王言拿下去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沒靠山,範仲淹就在這呆的好好的呢。王言又沒變法,不過是想要些地而已,他有什麽錯?


    所以趙禎下旨申斥,又罰了王言的俸祿。


    王言更是幹脆,直接讓前來申斥的宦官,帶著他的奏章,以及已經統計出來的寺廟的田產、人口數據,迴京直接交給趙禎,甚至請宦官實際看了一番這才送走。


    然後就沒動靜了,佛門確實很有力量,靈隱寺的位置也很高,但是王言尚且認為這時候扯旗造反不劃算,從而在這做趙宋忠臣呢,佛門又能如何?


    趙禎老了,也沒怎麽硬過,但是看了數據,閱了王言上的奏章,明白這是挖他老趙家的牆角。何況王言又沒有挑起針對佛門的爭端,隻是針對這一家,如此情況,跟豪門大戶也沒什麽兩樣,天下佛門是一家,也隻是說說而已,別的地方官又沒膽子動寺廟,索性也就這麽過去了。


    整件事幾乎沒什麽影響,寺廟和李家就都被收拾了。


    寺廟還好一些,王言沒有下狠手,畢竟不能做的太絕了,總要考慮一下佛門整體的態度,不能惡了佛門。但是基本上也是打迴原形了,原本的土地都被收了公田,隻留下了少量的一部分,算是和尚們的口糧。至於廟裏的金、銅,則是沒有動,都是大佛像,反正也跑不了。


    李家就慘了,周司理剛正不阿,犯事兒的人全部重判,清丈出來的田產,隻有一小部分留給了家裏的一些幹淨人,以及女眷,餘下的全都成了公田。經營的生意,也基本全廢,又開了個小型的拍賣,都被別的地主瓜分了去。隱匿的戶口,則是重新上了戶口,原本的田地沒有動,十稅一租給他們。


    辦完了寺廟、李家,王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平等的對待每一個大戶,直接派了小吏按照名單上門化緣。這一次當然不會再有人來討價還價,每一家都是出了五千貫。


    王言也是講究的人,書院的詳細規劃甚至都沒有做出來,他就先讓人在那一片地的湖邊立了個大石碑,親自寫了那些人的名字,由工匠鑿刻。


    這樣他們心裏就會平衡很多,王言還是善解人意的。


    也是在這一段時間中,他手下的山匪換地方又搶了幾次,地方廂軍、衙役打不過,州中的廂軍集體出動又找不著。


    而其他的縣官,以及地方大戶又是群情激憤,所以十分自然的,王言親自掛帥,開始了編練廂軍。


    其實杭州之內除錢塘以外的其他各縣,這一段時間中王言也收拾了一大批,因為此前的大戶、官吏,都有一些關聯。大戶配置資產,那是整個州,各個地方的進行滲透。隻不過實力比較強的,還是錢塘縣這邊的大戶。其他地方的,相對來說就差了不少。


    王言在杭州跺跺腳,能嚇死他們。


    縣官也是一樣,錢塘知縣都已經被王言調理服了,其他隻是歸州府管轄,而不屬於中央管轄的縣令,王言收拾起來自然更加的簡單。


    雖然難免有亂七八糟的事,但是相對於從前,官府最基本的刑斷獄訟方麵,是直線飆升的。地方百姓的日子,都好過了很多。王言壓製住了地方官吏,又壓製住了地方大戶,禍害百姓的兩座大山基本等於被攔腰削了一半,百姓的日子當然好過。


    至於剩下的,麵積更加大的另一部分山,那得直接幹了趙宋朝廷這個另一座大山,才能解決問題。


    杭州城外,王言一身青色官袍,頭戴官帽,在一大群因聚眾而無謂的百姓、士子等看熱鬧的圍觀下,背著手遊走在站的鬆鬆垮垮,稀稀拉拉的千餘廂軍隊伍之中。


    有人幹瘦,有人癡肥。有的沒精神的低著頭,有的卻是害怕王言的威勢這才低著頭。有人幹淨,有人邋遢。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廂軍是很特殊的存在,這裏麵有會武的,但是又沒有機會上到禁軍之中,也有被從禁軍裁汰下來的,還有因為一些天災破了家,成了流民,而被吸納進廂軍隊伍裏。構成人員複雜,戰力有限,主要屬於工程隊。


    因為不是拉一個流民過來,就能加入廂軍的,手裏得有活。要麽身強力壯,要麽有技能……


    王言不慌不忙的溜達了一大圈,這才又迴到了隊列前麵。也沒有說話,隻是擺了擺手,後邊等著的官吏就分開了幾隊,毫不客氣的唿喝著千餘人按照原本的編製分開。


    隨即挨個的對他們進行著登記工作,目的在於區分這些人的技能,根據不同的情況,確定不同的去處。


    現在州衙因為抄家而多出來的小金庫十分富裕,安排這些人,以及其餘散布在各縣的廂軍,沒什麽問題。有地,有錢,什麽都行。


    如此直到分成了幾個隊,王言走到一票看著比較精壯的人麵前,大聲的喊道:“為剿山賊,保境安民,本官自領剿匪之事。然則廂軍不堪重任,編練乃首要之事。爾等皆無有木工、煉鐵、營造等技藝,唯體格尚算不錯。更有甚者,癡肥難行,何以遠途入山剿匪?


    是以必要裁汰一番。著爾等繞城奔行七十裏,限兩個時辰,合格者繼續留任,待遇優厚。不合格者,革出廂軍。被革除者,亦無需擔憂,本官近日抄家,多了許多公田,十稅一分與爾等耕作。


    現在,跑!”


    王言話落,便靜靜的看著他們。


    未幾,便有精壯的漢子竄了出去。隨即其餘人等也反應過來,趕緊著開始跑。革出隊伍的都給分田了,留下的自然更好,這是一個十分樸素的道理。


    “通判勿怪,都是些泥腿子,聽不得通判雅言。”本州廂軍的指揮使湊了過來,舔著臉說著恭維的話。


    也是統領本州廂軍的最高軍事長官,這個位置是要樞密院派遣的高級武官,畢竟統領三千人呢。不過顯然,這是個廢物。


    隻不過廂軍受州府轄製,王言在這裏,長官就是王言,這個指揮使是沒能力如同張簽判那般給王言添堵的。就算有,現在給這指揮使八個膽子,他也不敢幹。


    “軍中都頭、虞侯、指揮皆以繞城而跑,劉指揮在此做甚?”王言偏著頭,斜睨了他一眼。


    劉指揮的臉色瞬間就不好看了,因為王言真的沒拿他當迴事兒。


    他強笑著說道:“下官不明通判之意,還請通判明言。”


    王言搖了搖頭,懶的再看他,隻是隨意的擺了擺手,聲音平淡的說道:“拿下,抄家。”


    話落,後邊等著的幾個之前被王言認可過,這一次沒有參與跑步選拔的都頭,十分幹脆的走了過來,堵嘴的堵嘴,踹腿的踹腿,而後便被五花大綁起來帶走。


    把隊伍集合起來,就是這劉指揮最大的作用了。


    王言笑嗬嗬的走到了另一夥忐忑著的,但是手裏都有活,而被分出來的人群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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