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抱著頭在手術室外蹲了下來,他感覺頭疼欲裂,可是眼淚終究沒有掉下來。


    就這麽蹲了一會兒,胖個子警察終於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已至此無法挽迴,麻煩配合我們一起辨認一下死者身份吧!”,胖子警察說。


    一聽到警察的話,小宇內心頓時又升起了一股子希望,說不定宇豪的手機被偷了呢?說不定這隻是一個誤會呢?


    於是他趕緊振作起來,迫不及待的往手術室走去,兩個警察見狀也趕緊跟了上去。


    他們三個剛進手術室大門就被護士給趕了出來,護士們正在進行術後清理工作,等弄完之後會用推車把死者推出來,讓他們老實在門口等著。


    這段不長的等待時間,在小宇心裏卻像是過去了一萬年。


    他不停的看看手機時間,焦急不安的在手術室門口徘徊,內心既是充滿期待,又滿是不安。


    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手術室大門打開了,一位戴口罩的男護士從門口走了出來,示意大家可以進去了。


    小宇趕緊跟上男護士的腳步進了手術室的大門,緊著著兩個警察也趕緊跟了上來。


    進入手術室大門之後又是一段長長的走廊,走到一半的時候,男護士拐向了邊上一件沒有門的房間。房間裏停著5架可以推動的手術床,其中4個是空的,靠近裏側的一個病床上蓋著一床半新的白色床單,透過床單可以看到朦朧的人形輪廓。


    剛進手術室的時候,小宇內心很急切,三步並作兩步的跟上了男護士的腳步。


    男護士轉向停滿病床的小房間的時候,他搶在護士前麵走到了蓋上白色床單的那張病床。他呆呆的看著白色的床單,右手怯懦懦的指著一邊望著護士,男護士點了點頭。


    他又呆站在病床前幾秒鍾,男護士走到了病床的另外一邊,輕輕的掀開了蓋上的白色床單,隨著床單的緩緩移動,死者的頭部漸漸露了出來。


    一副浮腫而又帶著些許淤青的年輕男子麵容出現在了小宇的麵前。刹那之間,淚珠順著小宇的臉頰不住的流了下來。護士見狀,又緩緩的把床單蓋了上去。


    兩個警察上前攙扶著小宇走出了手術室的大門,緩緩的帶領他來到了護士台邊的長椅上。


    不一會兒,護士拿來了死亡確認書,小宇用顫抖的雙手在上麵歪歪扭扭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護士站又呆坐了半個多鍾頭之後,醫院安排把蓋上白布的病床推向了醫院後門的一個小處理間。一位中年男人已經等在那裏將宇豪搬上了處理台,他詢問家屬是否需要幫忙換一身幹淨一些的衣服。


    見小宇一時手足無措,中年男人便變戲法似的從處理間的櫃子裏取出了一套幹淨的襯衣和西褲。詢問過小宇的意見之後,拉上了處理間的門簾,給宇豪換起了衣服。


    等門簾再次拉開的時候,宇豪的身體已經擦洗完畢,換上了一身幹淨整潔的衣服。


    處理完畢之後,中年男人指著門口樹下的一個小火爐,他告訴小宇,最好是給死者燒些紙錢,給他在陰間打點一下,指一下路。


    小宇點了點頭,中年男人便又取出了一個紅色的塑料袋。裏麵裝著一對紅燭,三支香還有一大疊紙錢,小宇借過打火機畢恭畢敬的燒起香燭紙錢來,正燒著的功夫,殯儀館的車就到了。


    中年男人指引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熟練的用藍色的裹屍袋將宇豪抬上了麵包車。門關上之後,又指導小宇雙膝跪地右手扶著車門,望著殯儀館的車緩緩的開走了。


    一切結束之後,中年男人送了他一句“節哀順變”,接著又拿出一張賬單,換衣服400,香燭紙錢100,共記500元。


    小宇先是有些詫異,接著又默默的掏出錢包,乖乖把錢遞了過去。中年男人麵無表情的接了過去,示意小宇可以迴家了。


    警察表示他們會立刻安排同事聯係死者家屬,後續的案件偵破進展他們也會第一時間通知到他,交代完畢之後便也離開了。


    小宇從醫院後門出來,深夜的醫院早已是寂靜無聲。


    一邊的住院樓裏早已是漆黑一片,偶爾有病人出來上廁所,陽台上洗手間的燈光忽明忽暗的眨著眼睛。


    醫院門口的路上早已空無一人,路上稀稀疏疏的偶爾開來一輛汽車,急匆匆的飛馳而過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開著快車。


    門口的路邊3輛的士停成了一排,司機似乎都是熟識的,趁著沒有客人的時候一邊等客一邊閑聊著抽煙。


    小宇走到了第一輛的士前麵,問了問師傅走不走。師傅有些不舍的猛吸了一口剛吸到一半的煙,順手扔進了路邊的草叢裏。


    一邊和兩位同行揮了揮手,一邊飛快的坐到了駕駛室裏。小宇有氣無力的拉開車門,告訴師傅家裏的地址,的士猛的一個加速便飛馳起來,往布吉的方向開去。


    一路上司機小聲的聽著歌,一邊用對講機和公司的同事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剛剛抽完煙的他身上帶著一股很濃的廉價香煙特有的酸臭味,狹小的的士空間裏空氣頓時變得渾濁起來。


    小宇下意識的把後排窗戶按下來了一半,任由冬天的冷風灌了進來。師傅從後視鏡裏麵看到小宇麵帶悲傷的神色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縮了縮身子繼續專心的開起車來。


    獨自坐在後座的小宇,望著路燈一排接一排的往後倒去,看著路上稀稀疏疏的人影,一陣強烈的孤獨感不禁縈繞著他、占據著他。


    他感受到了一種從所未有的孤單,雖然他平時也常感到孤單,可這一次他感受到的比之前的要強烈千萬倍。


    他感覺自己已經被這個社會所拋棄了,他今後將要隻身一人行走於這冷酷的人間仙境,一直走到生命的盡頭。


    他縮起身子,任由孤獨和悲傷將自己緊緊包裹住。


    他不想逃,uu看書ww.uukanhco 他一點也不想逃,他明白了這世上有命運這麽一說,宇豪的生命定格在了25歲的青春時刻,這就是他的命。


    《挪威的森林》裏麵,渡邊說,“死並非生的對立麵,而是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他現在懂了,完完全全的懂了。


    出租車停在了公寓路邊的輔道上,小宇沒有迴家,徑直往老李的燒烤攤走去。


    “老李,給我來瓶啤酒。烤個幹魷魚。”


    老李答應了一聲,便趕忙準備了起來。


    此時,燒烤攤隻有一個桌子還有客人,盤子裏的菜已經差不多吃完,看起來也快要結束了。


    很快,啤酒和烤魷魚由老李端了上來。


    曉宇撕開一塊魷魚,又蘸了一點芥末,猛的塞進了嘴裏。這是他和宇豪燒烤時必點的一個菜,他們喜歡芥末的辛辣,也喜歡魷魚的鮮香,這道菜簡直像極了生活。


    一塊魷魚下肚,小宇的眼角便留下了淚來。


    老李站在桌子旁,忙問小宇,“這是怎麽了?”


    小宇先是不說話,任由眼淚默默的流了一會兒。他又扯下一塊魷魚塞進了嘴裏,默默的咀嚼著。


    “宇豪出車禍走了,就上次和我來的那個。”


    老李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也震驚了。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便從旁邊搬來一張塑料凳子,拿著一瓶啤酒,坐下陪著小宇默默地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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