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換上一身小吏服飾站到鏡子前,目光第一時間沒有落在服飾上,而是看著自己的臉。


    多年沒照鏡子的他,居然發現自己成長了,十六七歲的樣子,變成了十八九歲的樣子。


    二十年老了兩歲。


    他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我也是個成年人了!”


    自嘲一笑,小白整理好衣衫褶皺,拿起製式彎刀走出廂房。


    威揚衙門的雜役多數居住在衙門裏,雖然沒正式入編製,還在實習期,小白卻分到一間單人廂房。


    迴看房中小清新的布置,對比之前的生活,他竟有種一步登天的錯覺!


    “唉,可怕啊,可怕!”


    關上門,小白前往他就職的班房。


    東冥帝都的衙門班房就是扣押待審犯人的地方,說白了就是拘留所。


    小白不是捕快,他書麵資料武力不行,倒是會些筆墨,於是被安排到班房做書吏,記錄誰來探監,誰來提走犯人,又有誰被抓進來,很是輕鬆的閑差,也是美差!


    畢竟想探監就要過他這一關,沒點好處,他有的是由頭拒絕對方。


    但既然是美差,怎麽可能輪到他個新人。


    即使入了職,他也很難撈到油水,老油條們傳承幾千年的智慧中,如何剝削、控製、打壓新人,可是被奉做經典永流傳的啊。


    在兵衙,他嚐到了替班。


    在這,他又嚐到了替班。


    不同的是,晝夜轉換,辛苦的夜班沒了,清一色的白班讓小白有點哭笑不得。


    不知什麽時候傳的規矩,探班幾乎成了晚上的工作,白天不會有人探班,都是記錄犯人進出的記錄。


    顯然這探班隻能在晚上,人家都睡了,你再靜悄悄地來,靜悄悄的走,神不知鬼不覺的,明明是見得人的事,非當成見不得人的勾當。


    奇怪的是,即使偶爾幾個被迫白天來探班的人,小白都不受他們的錢,問明情況就放了進去,他們下次依然不會白天來,隻要時間允許,就要等夜深人靜塞錢進去,不如此,還不安心,總覺得小白有什麽陰謀詭計要害他們,借個方的給他們親人加刑,好以後索要更多!


    “有趣。”


    小白將此記錄下來,作為新書素材。


    有了單間,就有私人的創作空間,小白還挺喜歡這樣的氛圍。


    以前些的都是所見所聞所聽加幻想,現在,小白的筆墨盡是滿滿的真實。


    又一日的上班途中,久坐的小白無事可做,便起身打了一套兵衙拳。


    “挺刻苦啊。”女官差聲音從旁傳來。


    小白立刻收功笑道:“習慣了,每天不動動,渾身筋骨疼。”


    “看到你這樣用功,也不枉費我引薦你來此。”女官差掃了一眼班房牌匾,又低頭看著小白道:“不要覺得自己有什麽大才,卻被小用了。”


    “不敢。”小白躬身抱拳,行了一個神似九州禮節的東冥謙卑禮。


    這可比南冥那種將雙臂如角一樣向空伸展,弓腰低頭的禮節讓他容易接受多了。


    南冥禮好似把自己身體比作牛頭,或鹿頭,這種有角動物的腦袋,也有點將自己視為畜生,朝主人低下頭顱的卑微含義。


    東冥更顯開化,且明顯得到部分九州文化影響,抱拳、拱手、欠身,這種人對人的禮節被東冥人用得爐火純青。


    女官差道:“你很聰明,在這裏能更直接的接觸人生百態,這對你是很好的鍛煉。”


    “多謝大人栽培。”小白又恭敬道。


    “好了,登記一下,我要提審犯人。”女官差是有公事來的,平時可不會特意來跟小白敘舊。


    小白立刻迴到座位,飛快寫下女官差的名字,南隴素。


    女官差不是姓南,而是姓南隴。


    幽冥大多數都似複姓,且與九州的複姓還不同。


    小白也有,叫辰孟,白。


    不就是把名字反過來嘛,大前輩能叫流天章,陸老師能叫登升鹿,自己怎麽就不能反過來叫?這裏可沒有什麽百家姓。


    但其實他這個姓是有問題的!


    張天流的流天章,是如天上流雲般的文章。


    陸陟的登升鹿,是活蹦亂跳或登躍高山的小鹿。


    皆有其意,至於有沒有其姓,這不重要,很多偏遠荒寂的小村落異族,沒名沒姓沒文化,接觸到人文社會後,就會給自己起個貼近自然,而又有意思的名字。


    而辰孟,若用幽冥文字寫出來隻能是晨夢,清晨夢晚之意,而非辰孟,因為這裏的時辰年月用的是另一套,不存在辰孟二字。


    而晨夢在幽冥確有其姓,且是西冥大姓,當然在東冥就有不少,至於地位如何不好說,但不論如何,若小白這個名聲傳開,遲早會被他們找上門!


    小白對此,無所謂。


    曝光就炸唄,打不過就跑唄。


    反正有人兜底。


    南隴素帶著疑犯離開後,小白本以為可以等下班了,不曾想,十幾名捕快抓著大大小小十幾人來到班房。


    “這是把人一家子都給端了啊。”小白心底苦笑,開始挨個記錄。


    在聽到第一個人的姓時,小白就愣住了。


    “丹飛,記得遇刺身亡的前戶官,好像就叫這姓,難道是他一家人?”小白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不過他沒多想,他來混日子,又不是真要幹這一行。


    逐一登記完,便由獄卒領進疑犯,分配囚牢。


    當天夜裏,小白尚在寫作,忽聽號角齊鳴,人喊獸嘶。


    那一聲聲劫獄立刻讓小白聯想到下午被送進來的丹飛一家人。


    “應該不是,不然太不合理了,那一家有老有小的,怎麽可能劫得走。”


    想到這,小白提刀就走了出去。


    雖是文職,但他喜歡湊熱鬧啊,何況他上次都那般表現了,這次不表現一下說不過去。


    到了廂房外,隔壁陸續有人一邊穿著衣衫一邊往外跑。


    “刀,刀!”小白亮亮自己的刀,提醒一個跑到他麵前的小吏。


    “哦!差點忘了。”小吏忙有跑迴去,提刀衝出來,跟小白一同奔至班房外。


    此刻班房外已經圍了不少人,大門前,燈火之下刀光劍影,燭火之上弩矢嗖嗖,喊殺與怒罵聯奏的樂曲令人心潮澎湃,又毛骨悚然。


    身邊不斷有雜役加入,小白也拔出刀,在邊緣反複橫跳,看似尋找時機,實則壓根沒有上的意思。


    他可不是故意裝慫,實在是人多,根本擠不進去。


    劫獄的人什麽樣他都看不到,全是一堆背對他的雜役,再裏麵是有品級的官差。


    場麵持續了半刻鍾後,突然班房另一頭一聲巨響,緊接著便是一名官差的驚怒:“不好,賊人炸了後牢,從另一邊逃出去了!”


    然後一群官差、雜役如潮水般湧入班房,留在最後的小白正要跟進去時,忽見班房外打鬥的場地別說屍體了,連血都沒看到,而且那些弩矢連箭頭都是平的。


    “靠,演習啊?”小白頓時索然無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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