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了玩捉迷藏,薑善是專業的。


    而且比起對付大人,薑善還真的更善於對付“小孩子”。


    至於為什麽當然是人人知道的那個原因。


    小孩子更邪惡,邪惡的不摻雜之,偏偏很多人以為小孩子是天真可愛的象征。


    這不僅是一種愚蠢,更是一種傲慢。


    黑暗中,薑善的眼神像貓咪一樣,閃爍著警惕與機敏,薑善現在做不到完全隱藏自己的腳步聲音,但是她可以盡量放到最低,實際上她在盡量拉開距離之後,就迅速一拐彎,閃身躲進了一個書架的後麵。


    影子人所利用的優勢,就是無法被看見,在這點上和張政說的那個電影透明人有異曲同工的碾壓優勢。


    但是這個優勢,在薑善這裏不存在。


    隻要她看得見這個小小影子人,那在這種你追我趕、你找我躲的遊戲中,雙方的籌碼都是一樣的。


    甚至,薑善可能還更專業一點。


    孤兒院小孩最討厭誰?薑善。孤兒院小孩最害怕誰?薑善。


    薑善耳麥的音量,調到了最大。


    隻需要聽著裏麵越來越清晰的聲音,就可以判斷影子有沒有在逐漸靠近她。


    “每天,每天都有包不完的書,包不完、根本包不完……嗚嗚嗚!”


    “我讓爸爸招員工,爸爸說沒錢……”


    “我不能上學了,爸爸說,這裏是圖書館,什麽書都有,讓我留在這裏,陪著他。”


    薑善一直在思考人形影子(爸爸)落敗的原因,那麽讓人震驚,還是說,這些影子,不能用人類的強弱來定義了。


    薑善又想起那個鬆山病院小男孩。


    那個第六病區的小男孩,至少在薑善看來,明顯是強過第四病區那個女病人的。


    為什麽呢?是因為小男孩的某種“執念”、比那個女病人要深?


    類似於一種精神力量,因為小男孩執念更深,所以,他才會更加的強大?


    薑善仿佛找到了解題的思路,心裏亮了。


    而這個“女兒”的怨念顯然很深,這些話語中幾乎每一句都在抱怨對父親的不滿。


    現實中礙於身份很少有女兒能直接反抗父親,但是現在就不同了,一個怨念衝天的精神體,大可以瘋狂展開報複。


    原來如此。


    薑善內心想歎息。


    但是都還沒等她開始同情,耳麥裏女兒沒完沒了的絮絮叨叨,忽然靜止了。


    一個聒噪的人突然停止輸出,那隻能是因為……薑善慢慢抬起頭,看到一道細細瘦瘦的人形影子,在對麵幽幽地“盯著”她。


    薑善有點笑不出來,surprise?


    她明明剛才看見這道影子距離她還有足足五六排的書架,怎麽眨眼睛就到眼前了?


    那這就不是捉迷藏了,這是、作弊。


    這人形小影子的五官,也是那樣細致真實的纖毫畢現,眉眼、高挺的鼻梁,小小的唇溝。


    就像墨汁勾畫出來的。


    滋滋滋。耳麥裏傳聲,“冰、滋冰淇淋滋滋……”


    薑善已經差不多確定了,這種人形影子,無法真的像人一樣傳聲,說話發聲。


    所以它隻能通過這種特殊渠道,利用工具來和人“說話”。


    “你滋滋滋滋怎麽沒融化?”有點僵硬、卻帶著迷茫情緒的電子混音。


    像冰淇淋融化。


    這個女兒影子的智慧程度,似乎不如父親。


    薑善在那一瞬間好像閃過了什麽念頭,但是又好像什麽具體的也沒有。


    跑?還是不跑?


    “徹底驅逐。”耳麥裏傳來這四個字,薑善拔腿就跑。


    從剛才到現在,女兒影子是不是一直執著於要把所有人徹底驅逐,而她徹底驅逐的方式、想一想被摔到腦震蕩的高文武。


    這是要死人啊。


    薑善自信自己的速度已經達到很快,可是就在她剛邁出兩步,腳脖子上就猛地纏上了什麽力道,下一秒,她就看到自己離地懸空飛起來了。


    薑善看著眼前一排書架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整個過程也就兩秒,她的臉已經和硬物親密接觸。


    薑善這下自己體會到腦震蕩的感覺了,甚至是兩眼繞金星,視線都在眼前開始模糊。


    而那個腳上纏著的力道,卻沒有鬆,下一秒,薑善感覺自己又被高高舉了起來。


    然後朝著反方向飛了出去、她感覺自己甚至在空中畫了一個弧線。


    薑善的另一邊臉砸在書架上,口中湧現著腥甜的血的氣味。


    自打從山上下來以後,薑善就再也沒有遇上過這樣的硬茬子了。


    然後,不出所料,她又被拋了起來,多麽像是人肉版拋物線。但這次薑善不能再任由宰割了,她趁著在空中的時候急速轉身,想要去碰腳上纏著的那條“黑線”。


    但是失敗了,很顯然這麽短時間內她還做不到這麽靈活。


    這次,是她的後背撞上了書架。


    嘩啦嘩啦,書籍慘不忍睹,有的已經裂開了。


    原本應該是被精心保護的書籍。


    孩子眼裏沒有規則,唯一的規則就是她想幹什麽,什麽就是規則。


    她想玩弄,想肆無忌憚散發怨氣。


    眼前有什麽,什麽就遭殃。


    “我承認,你的爸爸真的很不稱職。”


    作為一個父親,他非常失敗。


    薑善作為一個生下來就沒有父親的人,說這些話卻眼睛都不眨。不是每個人都配叫父親。


    父母這麽神聖的稱唿,得到它的人卻很多並不神聖,甚至自私、陰毒、畜生。


    孤兒院裏那些小孩都是被這樣的畜生遺棄的。


    薑善嘴裏的血腥氣越來越重,她試了好幾次,終於一把抓住了那道黑絲。


    這黑絲跟人形影子(爸爸)的手臂不同,手裏的觸感非常的輕,輕若無物。


    盡管如此薑善還是用盡全力弓縮著身子,拚命地拽,這黑絲仿佛有韌性,薑善借由它想站起來。


    不能一直被像斷線風箏一樣丟來丟去。


    “咯咯咯咯咯嘻嘻嘻嘻嘻!”在薑善被拋來拋去的時候笑聲也沒有停過,好像真的很開心把薑善當作一個玩具。


    而薑善說的那些話,也沒有換來任何的反應。


    她現在對上的是一個怨念強大,卻智力低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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