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卿月偏過頭去,隻見室內桌子旁邊,鳳翎坐在輪椅上,指尖捏著一個墨綠色茶杯正在把玩,見卿月睜開眼,冷哼了一聲,涼涼的將眼神瞥到一邊。


    卿月隻輕輕動了一下,渾身都被痛意籠罩。


    屋內光線有些暗,透過窗戶傳進來的光是金黃色,已近黃昏。


    昏迷前的種種湧入腦海。


    那種鑽心的疼瞬間籠罩她的全身,可卿月眼睛幹澀的卻流不出一滴淚。


    “秦晚,你啞巴了?”


    見床榻上的人睜開眼久久都沒出聲,鳳翎不耐煩的的開口。


    這一聲冷諷讓卿月迴過神來,她用手撐著床坐起來,每動一下,身上都被撕扯的疼。


    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方,手腕脈被割了,雙手之前勒金線也被切出幾條傷口,更別提脖頸那青紫的一圈。


    咳咳。


    悶咳兩聲,內傷也重,是被卿湛踢的。


    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方。


    好在衣服被換了幹淨的,身上也被擦洗幹淨了,總算是清爽一些。


    卿月抬起頭,看向光影下的鳳翎,他微抬下巴,鳳眸細長,輪廓深邃,眉間一顆細小的紅痣,妖孽無雙。


    他目光帶著打量,落在她的身上。


    卿月的目光與鳳翎遙遙對上。


    卿月沒有出聲。


    暗影中,鳳翎的臉上一片冰冷探究之色。


    卿月眨了下眼睛,一場昏睡,倒是讓她捋明白了很多事。


    如今是豐平九十八年,而她死的那一年是九十五年,不過一朝生死,卻是三年已過。


    而鳳翎,當年那個風頭無兩的六皇子,如今眼底陰沉,雙腿殘疾。


    “秦晚,你沒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鳳翎低啞的聲音響起。


    卿月睫毛輕顫,看著自己被白紗包裹的隻露出指尖的手,她眼中木然一片,“王爺想讓我解釋什麽呢?”


    這話噎的鳳翎一頓,接著道,“你入了煜王府一月餘,唯唯諾諾,哭哭啼啼,時時尋死,都是裝的?”


    卿月垂眸,裝的?


    哪裏是裝的呢?是秦晚已經死了。


    而她死而複生占了秦晚的身體。


    卿月抿著唇,沒有說話,這種靜謐讓鳳翎眸光冷冽,心口鬱燥,“秦晚,說話。”


    他冷嗬了一聲。


    就聽麵前女子低低的聲音道,“是啊,都是裝的。”


    卿月一語雙關。


    誰不是偽裝的,她所麵臨的境地,有誰是真的?她,還是卿雲瑤,還是楚宴?


    都是假的。


    鳳翎似是沒想到麵前這個女人會這般痛快的直接承認,倒是讓他愣了一下,他鳳眸輕眯,當即譏諷道,“倒是本王小瞧了你,竟沒看出你這般心機。”


    麵對鳳翎的譏諷,卿月不怒不燥,她隻是抬起眼看向鳳翎,“我以為煜王爺是要來跟我好好談談病情的。”


    就這麽一句話,讓鳳翎陡然臉色一沉。


    他瞳孔一縮,手剛一動,就聽卿月的聲音幽幽響起,“煜王爺,我勸你不要再隨意動手,你知道的,我的命本就不太值錢,但煜王爺您就不一樣了,當年風光霽月的煜王爺,淪落到身中劇毒,雙腿殘疾的地步,終日陰鬱寡歡,悄無聲息的死在府邸中,王爺可甘心?”


    鳳翎的身軀猛地繃緊,他一雙邪妄的眸子陰鬱不定的看向卿月。


    隻見她安靜的靠在榻上,暈黃色的光從窗戶處打進來,落在她蒼白而又清秀的臉龐上。


    她沉靜的可怕,麵上沒有一絲表情,那雙往日裏總是盛滿膽怯的眸子,此時隻有一片冰色。


    恍惚間,鳳翎以為麵前的女子變了個人。


    不對,她說之前的樣子是裝的。


    她一直在用怯懦的形象蒙蔽世人。


    “為什麽?”


    鳳翎突然出聲,語氣沉沉。


    卿月睫毛顫了下,“王爺是指什麽?”


    “即是一直偽裝,又為何突然間不裝了?”


    鳳翎問。


    卿月壓低聲音咳嗽了兩聲,眼神一直木木的,隻聽她道,“不想裝便不裝了,自大婚起,王爺未曾踏入我的屋子半步,任我用盡手段卻也換不來王爺一眼,一朝生死,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便看的明白了,不打算繼續偽裝了。”


    “嗬,本王終日玩鷹,竟是被鷹啄了眼,竟沒看出來你是個這般有心計的。”


    鳳翎嘲諷道。


    卿月沒有接話。


    鳳翎不喜秦晚,她也不會自討沒趣。


    與鳳翎之間,沒什麽話可說。


    “秦晚,你的目的是什麽?”


    鳳翎眯著眼問。


    卿月幹裂的唇瓣輕抿一下,她的目的……她的目的大了,想借煜王之力,拆穿楚宴,揭開卿雲瑤的真麵目,讓他們生死不能。


    可她這樣的深仇大恨,如何能說?


    良久得不到迴答,鳳翎似有不耐,手指扣著輪椅的頻率有些快了。


    就在他怒氣即將爆發之際,就聽她道,“我知王爺心中有所屬,娶我不過是皇命而為,但我半生孤苦,自小沒有娘親,又被父親扔在鄉下,如今被接迴來成為你的王妃,非你所願,也非我所願,但是聖命難為。


    兩年,我要煜王妃的位置兩年,這兩年,我會幫王爺將體內毒素治好,會做好煜王妃該做的一切,兩年後,我會自請和離。”


    卿月的聲音緩而堅韌。


    她給自己兩年時間,拆穿卿雲瑤和楚宴的一切陰謀,迴到家人身邊。


    如果兩年之後,她依然沒有被家人認出來,那麽她會跟楚宴、卿雲瑤同歸於盡。


    鳳翎萬萬沒想到會從秦晚的口中聽到這樣一番話,震驚之餘,內心湧上莫名的冷燥,隨後他譏諷一笑,“秦晚,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你憑什麽以為本王體內的毒隻有你能解?煜王妃的位置兩年,你配?嗬……”


    語氣寒涼而又嘲諷。


    鳳翎眼中邪妄一片。


    他看著床榻上的女人,這樣一個有心計、會偽裝的女人,想當他的煜王妃兩年,白日做夢,誰知道這個兩年到了,還有沒有下一個兩年?


    此時,鳳翎隻覺得麵前的秦晚是在欲擒故縱,他對秦晚的厭惡幾乎充斥了他整個內心。


    卿月不悲不喜,鳳翎對她來說,隻是一個複仇背景板而已,他不管說多麽羞辱她的話,她都不會憤怒。


    一朝生死,身毀魂滅,她早就不是那個張揚明媚的卿月了。


    那個卿月死在了落月山頂。


    “煜王爺,你不必現在就拒絕我,你可以迴去好好想一想,反正……我們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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