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這話落下之後,卿湛良久沒有出聲,昏暗的房間內,一時陷入寂靜,那種壓抑的沉默和無聲的悲戚將兄妹二人籠罩。


    “還好。”


    良久,卿湛道。


    話音落,卻聽一道壓低的悲涼笑聲,“還好,怎麽會好呢?”


    大婚之日發生的事情,她一個人逃避了,錯亂了記憶,剩下的這些人怎麽會好呢?


    嗬……


    嗬嗬嗬……


    她其實就是問了一句廢話。


    卿月站起身,她視線越過窗子,看向無邊黑夜,總覺得自己要與它融為一體了。


    “二哥,我要去見卿雲瑤,你一起嗎?”


    卿月問。


    卿湛抿了抿唇,他過來找小妹說的便是這個事,不想小妹先提出來了。


    “嗯。”


    卿湛從喉嚨中吐出一個音節。


    下一刻就見卿月背過身看向窗外,“是要一起去的,總要為平陽報仇的。”


    一句話落下,似利刃劃破心口,卿湛偽裝的平靜幾乎撕裂。


    心口的一道傷,一直被深深壓抑著,忽的被撕裂開來,鮮血淋漓。


    平陽這兩個字,這些日子沒有人敢提起,提起來便是痛徹心扉。


    卿湛看向暈暗燭光下的卿月,她站在那裏,似與黑暗融為一體,身影單薄,肚子卻微微隆起,那模樣看的卿湛心酸又難過不已,這些日子,他們所有人都有了緩衝的時間,隻有小妹,錯亂了記憶,一經蘇醒,便受到了無邊的衝擊,更甚至肚子裏還有了孩子。


    他總覺得小妹不太對勁,崩潰之後冷靜的有些過分,甚至提起平陽的時候也是無比的平靜。


    “小妹,二哥有些擔心你,所以過來找你說說話。”


    卿湛道。


    這時卿月抬起頭,眉目間深凝著,“二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放心吧,我不會做傻事的,我也說了,好不容易活下來,不能讓爹娘和你們在操心,肚子裏的孩子我都決定留下來了,自然知道自己要做什麽,隻是去見見卿雲瑤,沒想做什麽。”


    不等卿湛出口,卿月便截了他的話,本就是聰慧之人,已猜測出二哥過來的目的。


    卿月垂在身側的手握的很緊,她知道二哥擔心她,家裏人擔心她,所以她不能發瘋,不能任性,她很冷靜,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卿湛吐出一口濁氣。


    看出卿月眉宇間的疲憊還有紅腫的雙眼,終究是沒有多說,隻說了幾句囑咐的話,便出了屋子。


    卿月想著睡一會兒,跟楚宴約好了天黑了去找卿雲瑤,可是躺在床榻上,卻是怎麽都無法入睡,閉上眼便是這些慘烈的種種。


    一雙眼越來越紅,越來越恨。


    她想不明白,為何自己要經曆這些?


    抬起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微微用力的往下擠壓,她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想幹什麽,隻覺得恨,恨一切,恨所有。


    眼睛越來越紅,直到痛感傳來,肚子咚的一下,似是孩子在反抗,她猛地鬆開手,大口大口的喘氣,眼中的猩紅漸漸退去,躺在那裏,在黑暗中睜開眼,看著上方的帳頂,眼淚簌簌而落。


    夜,漸深。


    星垂月照,蟲鳴陣陣。


    卿月起身,換了一身黑色的襦裙,緊貼腰身,卻更襯的臉色蒼白一片,她拿過椅子上的大氅穿上,而後抬腳出門。


    院內,楚宴站在那裏,一身玄衣,氣質冷凝疏離,這個人氣質比之前更冷了,他隻站在那裏,便帶著生人勿近的冷漠,卻在看到卿月出來的瞬間,那哈雙眼瞬間溫和。


    “月兒。”


    他迎上來,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握住卿月的手。


    這幾個月,卿月錯亂了記憶,他們迴到了最親密的時候,也是最快樂的時候,她喜歡靠著他,依賴他,這樣手握手幾乎是每天都有。


    可此時,楚宴隻握住卿月手的瞬間,她便輕輕睜開,“走吧。”


    淡漠,疏離。


    楚宴瞳孔輕輕一動,抿了薄唇,卻也沒說什麽,知道月兒猛地恢複記憶,是需要一段緩和的時間,而他有時間。


    馬上停在門口,卿湛早已經等在那裏,看到卿月和楚宴相攜而來,他打了聲招唿。


    卿月睫毛顫了顫,這些慘烈的事情發生,每個人都在發生改變,她的二哥臉上再無飛揚,隻剩內斂。


    卿月進了車廂,楚宴隨後,卿湛在外駕馬車。


    馬車噠噠噠行駛在黑夜裏。


    “月兒,你答應過我,一會兒見了卿雲瑤別激動,保重身體要緊,等你體內的蠱毒解了,我們有千百種的方法讓她生不如死。”


    從上了馬車,卿月便一直沒有說話,她不知道在想什麽,楚宴看著她這般模樣,心裏也不免擔憂。


    “好。”


    她點頭,看起來很聽話的樣子。


    但也看的出來,她不想說話,不想跟他攀談。


    楚宴沒在開口,一路靜謐。


    一炷香後,馬車停下,地方到了。


    楚宴先下車,撩開車廂簾子,伸出手將卿月扶下馬車。


    四周黑漆漆的,樹木房屋的影子籠罩,透出幾分陰森之感。


    厚重的鐵門散發出森冷寒光。


    皇家天牢。


    “走吧。”


    楚宴上前,卿月和卿湛跟在後麵,鐵門敲響,看守的侍衛看到楚宴之後,頓時跪地行禮。


    楚宴帶著兩人直接進入地牢。


    “卿雲瑤被單獨關在裏麵,重刑犯的地方。”


    楚宴道。


    一路上,卿月都沒有說話,她很沉默,沉默的讓人心裏發慌。


    “嗯。”


    點了點頭,繼續跟著楚宴往裏麵走。


    黑色的光影打在她的臉上,麵無表情。


    穿過一道柵欄,走過一道門,大概是楚宴提前安排了,沒有囚犯大唿小叫的聲音,一路一行便有侍衛看守。


    很快,穿過最後一道長廊,最裏麵的鐵牢內,一盞幽幽的燭燈亮著,照出裏麵的人的身影。


    鐵牢內,放著一張簡易床榻,但上麵披著厚厚的棉絮被褥,甚至床板邊上還放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麵放著各色的點心,而床板上的人正在睡覺,哪怕聽到了腳步聲都沒有睜開眼。


    這是囚犯的待遇?


    這分明是頂級客人的待遇。


    卿月一瞬間恨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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