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醫塚內院房中,鬼醫時無計眉頭緊鎖,良久不發一言。轉眼半個時辰過去,他才舒緩了擰緊的眉心,停止診脈開始對嵇北辰施針救治。


    此時,屋內隻有時無計與嵇北辰兩人,晏月漓早已被沈晴汐帶去歇息,隻有王淵亭陪著鬼醫塚的人在門外等候。


    銀針入穴,幾針下去,嵇北辰漸漸轉醒,他睜眼就瞧見一鶴發童顏的老者為其診脈,心中猜測自己是到了離魂穀的鬼醫塚,而眼前為其診治之人定是鬼醫塚掌門時無計。


    時無計與墟海真人是故交,所以時前輩的名號嵇北辰常聽掌門師尊提起,直到現在他還對這位前輩的魄力行事印象深刻。


    鬼醫塚是修真界第一藥修門派,原是與滄墟派、法淨禪寺、忘憂無極觀並稱為“四大仙門”,後掌教時無計因不滿正魔之分,自願將鬼醫塚從“四大仙門”中除名,終日閉穀研習醫術,不再過問世間紛爭。


    想到此處,嵇北辰心頭一軟,想將這些天的忍辱和盤托出:“時前輩,我......”


    時無計微微皺眉,目光飄向門口,嚴肅迴道:“凝神閉目。”


    說著還未等嵇北辰多言,時無計手腕一轉又施一針,嵇北辰隻覺全身酥軟無力,再次昏沉地睡了過去。


    時無計輕歎口氣,繼續不慌不忙地施著針,不知不覺又過了半個時辰,方才結束。


    “有勞時前輩了!不知這嵇北辰,可有得救?”


    王淵亭再次進屋照看,嘴裏說著感謝的話,他雖看出時無計對嵇北辰的不同,但這人畢竟是晏月宗帶到鬼醫塚的,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免的。


    時無計也不理會,不慌不忙地收好銀針,緩緩開口道:“他的傷勢若是如汐兒所說,如今這筋骨養得不錯。隻是這筋脈受損嚴重,往日的修為怕是很難恢複。”


    一聽時無計也沒法子,王淵亭不禁露出失望的神情,剛想起身向晏月漓稟告。


    時無計忽又話鋒一轉,慢悠悠地道:“若是另修別門功法,重塑劍心,想必以他的根基,假以時日必有大成。”


    “有辦法就好。”王淵亭聞言鬆了口氣,看向嵇北辰的眼神中,多了幾分難得的讚許。


    修真界向來對根基好的人推崇不已,聽聞嵇北辰是百年一遇的絕世劍修,看來傳言非虛啊。


    此時晏月漓正好推門而入,聞言笑道:“我收的徒弟自然不是庸才。”言罷,她不由得嘴角微揚,向床榻處走去,不禁對自己的眼光沾沾自喜。


    若是嵇北辰真心入晏月宗,倒是不介意將獨門功法《鳳棲元典》傳授於他,隻可惜……


    沈晴汐端著一盤點心緊隨其後,時無計的話也聽得真切,繼而歡喜地迴道:“阿爺說得可是真的?這還不簡單!宮主現在就將功法傳與他,我們晏月宗的功法可不必滄墟派差。”


    她邊說邊將點心遞給王淵亭,臨鬆手還不忘順走一塊,小饞貓的樣子惹得王淵亭直搖頭。


    晏月漓立在床邊若有所思,沈晴汐的話確實不假,隻可惜床上躺著的是立誌要匡扶正義,除魔衛道的嵇北辰。


    一想到這裏,晏月漓不由得動起怒來:“他自詡正道,怎麽可能自願修魔道,廢人也好,省得費我功力修為。”


    晏月漓言罷拂袖而去,沈晴汐見了心裏著急,想勸解卻不知如何開口,隻能呆在原地幹著急。


    站在一旁的時無計笑了笑沒有阻攔,他心中早就有了抉擇。這小子命不該絕,方才已盡力救治,至於以後是廢鐵還是璞玉,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時無計轉頭看向垂頭喪氣的沈晴汐,覺得是時候讓她懂得些世間道理了,隨即問道:“汐兒可知,為何仙門稱晏月宗為魔宗?”


    “就是嫉妒!”沈晴汐直言不諱,滿臉的驕傲得意,若不是因為晏月宗的功法厲害,他阿爺也不會忍心讓她吃修煉的苦。


    時無計苦笑著搖頭道:“話糙理不糙,這話倒是不假。魔道也好,正道也罷,修真者都是人,隻是各宗各派的功法不同,當然,處事規矩也各不相同,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多紛爭。”


    仙門道法的修煉在於循序漸進,不可一蹴而就,而魔功修煉沒有仙道修真那般繁瑣,進而魔功要好修煉一些,但功力越大越容易控製不住心性,進而遭到反噬。


    說白了就是,越強大的功法,越容易走火入魔,所以修煉之人的心性尤為重要,是仙是魔,全在修真之人的一念之間。


    沈晴汐聽得一知半解,王淵亭忙堆笑打圓場道:“即便聰慧如晴汐師妹這般,平日練功也是偷不得懶的!”


    “大師兄!”沈晴汐覺得特沒麵子雙手抱胸,慌忙地向門外瞥了一眼,生怕被別人聽見。


    在晏月宗,論起功法她確實是排不上號,但在這離魂穀,論起治病配藥的本事,除去她阿爺,她要是認第二,這鬼醫塚可沒有藥修弟子敢稱第一的。


    正如沈晴汐所料,方才他們的談話,守在門外的鬼醫塚弟子們全都聽得一清二楚,還有個年紀尚小的弟子沒憋住,嘴裏發出了“噗呲”的笑聲。


    王淵亭自知理虧,但礙於晏月宗的排麵和他“青衣判官”的形象,隻是淡笑著賠禮道:“好好,我口誤,算我的不是。”


    時無計見兩人言語間,關係似乎比從前更加親密,不禁擔心起他那寶貝孫女來,隨即陰下臉冷言道:“聽說煥滅宗有奪人金丹的非常手段,倒也是一個辦法。你們與煥滅宗出自同宗,想必也知道所用方法。”


    王淵亭自知時前輩是有心難為與他,若是平時自己定不會據理力爭,但今日時前輩所言關係到晏月宗的聲譽,他不得不據理力爭迴道:“時前輩,我們晏月宗雖快意恩仇,行事隨性了些,但傷天害理的事卻從未做過,不然您也不放心把晴汐送到晏月宗吧。”


    “哈哈哈!”時無計見王淵亭今日這般無趣,一時沒了打趣他的興致,放聲大笑一番,轉身走了出去。


    王淵亭見時無計離去,這才把心思放在嵇北辰的身上,介於時前輩的古怪脾氣,不得不心生懷疑道:“你阿爺每次都說得模棱兩可,到底有沒有醫治的把握啊?”


    沈晴汐也不迴話,秀眉一皺,一癟小嘴,跟著她阿爺出了房間,明顯是一副仍在生氣,沒有原諒他的樣子。


    “晴汐!”王淵亭瞧她那委屈的小模樣,心提到了嗓子眼,哪裏還注意什麽晏月宗形象,邊喊邊追了出去。


    方才是他多言了,畢竟沈晴汐是時掌門的孫女,又是鬼醫塚首屈一指的藥修,將來定是要繼承鬼醫塚的,他們在離魂穀,無論如何也該顧及她的麵子才是。


    入夜,嵇北辰仍躺在床上沉沉睡著,晏月漓披散著頭發,一襲白衣推門而入。她再三確認門窗關好,隨即吹滅燭火,準備給嵇北辰傳功。


    兩人相對而坐,兩掌相交,晏月漓凝神靜氣,試著將自身真氣傳入嵇北辰體內。


    她先是以仙門的傳統運氣方式,將縷縷真氣逐漸注入嵇北辰的七經八脈。


    真氣從下丹田開始,循督脈而上,順任脈而下,過三關溝通任督,就這樣遊走一個小周天,最終卻無法凝聚於空空的丹田之內。


    這樣的結果是晏月漓料想到的,所以她沒有過多遲疑,再次聚集體內真氣,用晏月宗的練氣之法又試了一遍,結果令她很是詫異。


    晏月漓萬萬沒想到,這一次的傳功會這般順利,嵇北辰不但對魔道練氣的運轉方式一點也不排斥,整個過程反而比之前的更加順暢。


    隨著真氣不斷進入嵇北辰的體內,使他的身體迅速燥熱起來。此時的嵇北辰,忽感覺體內仿佛有一團火燃燒著他的經脈,當那團火徹底燃燼後,他的丹田隱隱有一絲暖暖的真氣湧現。


    這一次的成功讓晏月漓暗自竊喜,隨即又是一次又一次的真氣傳入,當無數的火團陸續湧入嵇北辰的體內後,他的丹田在時隔數月後,又一次體會到了充盈的感覺。


    隨著真氣一次次的傳入,晏月漓的臉色越發難看,而嵇北辰身體的承受能力也即將到達極限。


    “啊……”豆大的汗珠從嵇北辰的額頭滾落,口中不斷發出痛苦的呻吟聲,這讓晏月漓不得不收手停止傳功。


    晏月漓緩了口氣,安頓好嵇北辰,抬手推開禁閉的窗戶。


    一陣晚風徐來吹散了她的長發,她拉緊衣衫輕咳了幾聲,隨後佇立在床榻前,戀戀不舍地看著熟睡的俊秀少年,注目許久才推門而出。


    沈晴汐癟著嘴在門口等候已久,見晏月漓頂著一張蒼白的小臉出來,不禁沒好氣地心疼道:“宮主這是何必那!那小子也不領情,您之前在無憂鎮救他真氣耗損嚴重,如今還……”


    “算他欠我的!”晏月漓神情複雜,開口打斷了沈晴汐的話,狠狠咬住下唇不再多言,隨即羞紅了臉,大步離去。


    晏月漓知道,嵇北辰當不成她的徒弟了,而自己救他,早已不再是有用利用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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