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神最強大的惡魔轟然倒下。


    安格拉斯,無羈者,顱骨王座的鐵衛,恐虐的至寵,最強大的嗜血狂魔:祂的諸多名號令凡世間的無數英雄為之恐懼,但卻依舊無法贏得勝利女神的青睞。


    事實證明了帝皇的子嗣為何會引得諸神垂涎。


    即便是祂們的奴仆中,最頂尖的存在,在麵對人類之主最不以戰鬥能力而聞名的孩子時,依舊隻能咽下苦澀的果實。


    站在無羈者的身後,懷言者之主雖然已經是傷痕累累,但他緊握著勝利的權杖:名為啟示之光的動力權杖頂端,早已經沾滿了惡魔的鮮血,它變得坑坑窪窪,似乎已經到了使用的極限。


    但羅嘉卻還遠未油盡燈枯。


    “唿……唿……”


    大懷言者粗重地唿吸著,他的聲音如同拉動破舊的風箱,原體的體力被壓榨到了極限,他的盔甲變成了殘破的廢墟,頭顱與氣管內部也都出現了大小不一的傷口:但原體依舊站的很穩當,他隨時都可以投身於下一場惡戰。


    顯而易見的:現在的羅嘉已經不是完美之城時,那個會在兄弟口中遭受質疑,甚至會被凡人們懷疑其意誌的文弱書生了。


    考慮到帝皇的基因原體們本就是難以想象的天才人物,他們隻需要憑借與生俱來的知識,便可傲視整個銀河,隻需稍加學習,便可汲取他人千百年的智慧:想必長達半個世紀的血腥聖戰,已經讓懷言者之主有了莫大的改變。


    至少,他不會在需要舉起戰錘的時候,有更多的猶豫了。


    而隻要願意戰鬥,勝利對於基因原體來說,便是理所當然。


    羅嘉甚至有心情嘲弄一下眼前這個形狀險惡的對手,在匆忙的唿吸了幾分鍾後,他有了力量,在嘴角處刮幾絲諷刺,故作輕鬆的誇讚著嗜血狂魔的英勇。


    “你的確很強大:在我擊敗過的對手當中。”


    原體點了點頭,向失去了氣息的惡魔表達他的敬意。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戰鬥:我想我是不會忘記你的。”


    言罷,原體的目光移到了自己手邊的武器上:名為啟示之光的動力權杖在這場戰鬥中居功至偉,若是隻靠赤手空拳,羅嘉恐怕難以像打死凱恩化身一樣,揮拳打死恐虐最驕傲的戰士。


    但這把大有來頭的武器的極限也僅此而已了:雖然它是由赫赫有名的鋼鐵之手原體費魯斯親手打造並送給珞珈的,但就像羅嘉自己評論的那樣。


    它更像是個象征物,而非是實際意義上的武器。


    顯然,至少在美杜莎的戈爾貢為了紀念並肩作戰的情誼,將其送給懷言者之主的時候,他還不認為羅嘉會是個需要武器的戰士:彼時的羅嘉也會這麽認為,但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同了。


    在離開這裏之後,也許他會需要一把更趁手的兵器。


    權杖終究是權杖,它不是能夠用來生死搏鬥的利器。


    原體在心中提醒自己,這個小插曲打亂了他的想法,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腳邊的惡魔屍骸已經出現了異動。


    即便已然死去,安格拉斯那龐大的身軀,依舊令懷言者之主感到了本能的敬畏:這頭惡魔所揮舞的斧子和鞭子,都要比羅嘉本人更加龐大,但真正讓人起沉思的,還是它背後所代表的含義。


    在戰鬥結束後,在冷靜下來的頭腦開始重新運轉後,羅嘉才意識到了發生在他眼前的事情,究竟意味著什麽:過去的認知,過去搭建起的世界觀,正在此刻迎來一種循序漸進的崩塌。


    雖然早在他降落在科爾基斯上的第一個月後,羅嘉就已經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定然存在超越自然和現實的力量,而在他建立完美之城的時候,在他與他的兄弟馬格努斯冥想交談的時候,這種認知都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強了。


    但直到現在,但直到這恐虐大魔的屍骸化為了膿水,而原體蹲伏下身去,伸出手來,又親手撫摸到了褻瀆的肌肉,確認了犄角、尖牙利齒和巨斧都是真實的:那與他戰鬥過的惡魔是真實存在的,它並非是幻象,而是實物。


    直到這個時候,大懷言者才後知後覺的恍然大悟。


    原來在他們的認知之外,原來在亞空間中,真的存在著獨立於人類已知領域之外的世界:一種嶄新的邏輯,一套未知的體係,還有從未想象過的力量和傳承,原來這些並非是癡人說夢。


    原來異端神是真的存在的:他的父親並非是唯一的特例。


    這些神明,原來祂們真的擁有了獨立於現實宇宙的力量,真正能夠派遣出如此的殺手,真正能夠動用亞空間的恢弘:盡管早在見到英格瑟爾之前,羅嘉就已經知道並接受了這個事實。


    但,隻是見到幻象,並被送往曆史的一個角落,可是與一場鮮血淋漓的戰爭相去甚遠。


    一時間,懷言者軍團的基因原體愣在了原地,他的腦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開始運轉,但他的意誌依舊沉默在混混沌沌的茫然中:他想到無數種事情和可能性,但他又仿佛嬰兒般不知所措。


    當一個新的世界,一個即便你已經聽說過無數次,又在內心中相信它存在的世界,真的在你的眼前被緩緩拉開的時候,任誰都會感到茫然失措:但盡管如此,有件事情是羅嘉能夠確認的。


    他並未動搖。


    誠然,亞空間中神秘的存在和祂們所派遣出的惡魔,都卻狠狠的震撼了原始的世界觀,但卻並沒有擊碎他的心靈:他雖然短暫的想到了眼前的場景會讓帝國真理有多麽可笑,不過話又說迴來,他以前不也這麽認為嗎?


    重要的是神皇:他對神皇的信仰是絕對不能動搖的。


    至少,眼前的這東西:以及能將這種東西視為祂們麾下最強力量的所謂神明,是絕對無法動搖現在的懷言者之主的。


    這惡魔打不過他:那它的神明又如何抵抗羅嘉的神明?


    也許在另一個時空,在另一個對羅嘉更為無情的時空裏:倘若他所信仰的神皇選擇將整座完美之城挫骨揚灰,倘若大懷言者的身旁會有一個更加得力,更加惡毒的鼓動者的話,也許現在,他會沉迷於亞空間所展現出來的可能性。


    但在這個時空裏,懷言者之主比他人想象的要更頑強些。


    雖然隻有一些:但足夠了。


    他很清楚的記得,他所信仰的神皇,在完美之城前,是如何承認了他的信仰,那是他第一次以神明的尊貴麵向整個軍團,也是羅嘉人生中最歡喜的時刻。


    而在那之後,大懷言者也擁有了一段更加從容的冥想:在將他的養父請出去後,在長達數周的節食與沉思中,一些曾經令原體為難的問題,也變得豁然開朗。


    齒輪開始滾動,命運的長河流向了另一端:雖然這並非是足以撼動整個宇宙的偉大轉向,但至少對於羅嘉本人來說,他的未來之路跌過一片嶄新的迷霧中。


    而這一切,便從他經曆了短暫的茫然和思想鬥爭後,麵容重新迴歸了平靜和冷靜,漠然的目睹著嗜血狂魔的屍骸重歸塵土開始。


    原體對此無動於衷。


    他甚至有些想笑。


    如果這個就是那些所謂的神明所能派遣出的最強力量的話,那麽是不是說明……


    “父親!”


    一聲驚唿打斷了羅嘉的思考。


    一刻都沒有為安格拉斯的轟然倒下感到哀悼,立刻趕來戰場的是安格爾泰。


    這位最強大的懷言者,羅嘉最鍾愛的兒子,在原體與惡魔生死搏殺的時候,被他的父親命令躲藏在遠處的沙丘之後:盡管他極度渴望能夠幫上自己的父親,但安格爾泰心中的理性告訴他,麵對這個龐大如泰坦的對手,他的刀刃和爆彈通通幫不上忙。


    安格爾泰隻能滿懷煎熬的目睹著父親投身於死鬥,幸好,這場戰鬥雖然慘烈非常,但它延續的時間卻並不久:原體和嗜血狂魔間存在著一條極為模糊,但卻能分離出他們本質的紅線。


    這似乎證明了,哪怕是混沌四神最強大的利刃,與基因原體並非是一個世界的存在。


    但安格爾泰不懂這些。


    在他躲藏的時候,他真的連思考都做不到,因為能夠短暫震撼羅嘉三觀的事情,對於懷言者來說簡直是天翻地覆的。


    在反應過來後,他同樣驚歎於安格拉斯的龐大,以及這頭惡魔所代表的真相:但還沒來得及在一個新世界麵前震驚,懷言者就開始擔心起了他的父親。


    盡管羅嘉獲得了勝利,但他的傷痕累累卻不是作假的:惡魔的皮鞭和斧刃每一次抽打在大懷言者的盔甲上,都令遠方隻能幹瞪眼的安格爾泰心如刀絞。


    如果他能再強大些……


    也許他的父親,就不必單槍匹馬的麵對如此的怪物了。


    當他親眼目睹著嗜血大魔的身軀一點點消散的時候,懷言者的內心被這種懊悔占據了:仿佛冥冥之中也存在一股聲音,與他一同唾棄他剛才表現出來的弱小。


    身為原體的驕傲又如何?


    當原體需要他的時候,安格爾泰卻什麽都做不到。


    難道下次還要這樣麽?


    難道他永遠隻能躲在遠方嗎?


    難道:難道他永遠都沒有能夠幫到父親的力量嗎?


    不知不覺間,安格爾泰隻感覺自己的唿吸都變得粗重些許,直到羅嘉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愣神,我的孩子。”


    原體朝他笑了一下:他以為懷言者被剛才那一幕嚇傻了。


    “別擔心,安格爾泰,我很確定我親手敲碎了那個惡魔的顱骨。”


    “從本質上來說,它和我們殺死那些異形,其實也沒什麽區別。”


    “而且,比起這些,我們更應該關心的是:我們現在到底在哪裏。”


    羅嘉的這句話點醒了懷言者。


    安格爾泰向四周望去,發現原體的擔心不無道理:即便他們同樣身處一片白色沙丘上,但這裏肯定不是之前那個老嫗世界,因為這裏缺少晶狀的土地,取而代之的則是種離奇的,有著某種軟糯觸感的沙土。


    “能確定的是,我們依舊停留在恐懼之眼的某處。”


    羅嘉抬起頭來:天上那些扭曲瘋狂的星雲實在太獨特了。


    “而第二點能確定的就是:我們的某個朋友還在等著我們。”


    話說到最後,原體已經遮掩不住他喉嚨中迸發出的冰冷了。


    安格爾泰也知道他的基因之父是什麽意思:因為,就在羅嘉殺死安格拉斯的五百步遠的地方,那道桃紅色的瘦削身影,依舊如幹枯的樹木般等待著他們。


    “英格瑟爾。”


    懷言者撕咬著這個名字,他忍不住的摸向了佩槍。


    “先別這樣做。”


    原體製止了他的舉動:羅嘉依舊保持著他可貴的冷靜。


    “我們還沒有迴去的辦法呢。”


    “而且……”


    原體一邊前進,一直有些不太確定的懷疑到。


    “你不覺得,這個卡迪亞的女巫有些不太對勁嗎?”


    “……沒錯。”


    懷言者也反應了過來。


    “她看起來……很痛苦。”


    “但也很……快樂?滿足?”


    安格爾泰啞住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一個準確的詞匯來形容眼前的人。


    英格瑟爾,她並非是直立的站在原地,而是痛苦的蜷縮著,死死地捂住了腹部,裏麵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啃咬它的內髒。


    但是在卡迪亞女巫的臉上,懷言者卻看不到哪怕一絲一毫痛苦的跡象:她在大笑,在狂喜,就仿佛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已經降臨在了她的身上。


    人皮鬥篷在英格瑟爾瘦削的軀體上蠕動,仿佛要與其合二為一。


    懷言者的腳步頓了頓,他再次想舉槍射擊:但在發現原體並沒有遲疑,依舊慎重卻堅定的向英格瑟爾前進後,安格爾泰思考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盡管在內心深處,屬於帝皇的戰士的本能在告訴他,他應該盡早殺了眼前這個女巫。


    但,對原體的忠誠,最終覆蓋了這一句泣血的忠告。


    “這也是……那些神的力量?”


    “我不確定。”


    羅嘉的麵色陰鬱。


    “但如果是的話:我會很慶幸我的父親和他們並非一類人。”


    話說著,他們已經走到了這個卡迪亞女巫的麵前,英格瑟爾抬起了鮮血淋漓的腦袋,惡臭的血漿從她的額頭上滑落,從那些看不見的傷口中湧了出來,流到了卡迪亞人早已咧起的嘴角裏。


    “啊……受神祝福的羅嘉……”


    英格瑟爾抬起一隻手,仿佛是想要撫摸原體的盔甲。


    “恭喜你,你已經踏過了原初真理的第一道考驗。”


    “……”


    羅嘉沒有立刻迴應她:原體冷漠的看著這個女巫,他的聲音中依舊沒有任何動搖。


    “讓我猜猜:這意味著我能從他們那裏獲得新的獎勵。”


    “諸神是慷慨的。”


    英格瑟爾用一種他們從未聽說過的語言喃喃自語,但偏偏他們都能理解其中意思。


    “你想知道什麽,羅嘉?”


    “……”


    原體皺起了眉頭,他頗為嚴肅的思考了一下。


    然後,笑了。


    “好吧,無論我選什麽:你們都會把我帶入新的圈套。”


    “既然如此的話:那就讓我看看你們能力極限到底在哪裏吧。”


    “告訴我:發生在我、我的軍團還有我的父親身上的未來吧。”


    “畢竟……”


    在大懷言者的瞳孔中,一抹狡黠的弧光一閃而過。


    “如果你們想誘惑我,轉投到你們的門庭之下的話。”


    “這是最簡單的辦法:不是嗎?”


    “何等聰慧的發言。”


    英格瑟爾陰沉的笑著:聲音反而像是個垂死的老嫗。


    “諸神向來隻願與理智的智者交談:隨我來吧,祂們想見你。”


    羅嘉皺起了眉頭。


    “你想讓我去他們那裏,在他們的王座和宮殿中自投羅網嗎?”


    “無需擔心。”


    女巫抽出了一把利刃。


    “你哪都不用去。”


    “就在這裏,諸神會為你展示你想要看到的未來。”


    “以及:祂們的力量。”


    話音未落,英格瑟爾便高高的舉起了不祥的利刃。


    隨後,捅入了自己的腹中。


    ——————


    (今天迴來的晚了,就先寫這些,羅嘉的劇情明天就能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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