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酒席一直由中午喝到了黃昏。


    下午時,白芊芊以帶劉清研迴去休息為由,提前離席迴家了。


    桌上沒有了女人和小孩,隻剩下一群大老爺們後,大家更放得開了,白山熱得直接將上衣扯開袒胸露乳,喝酒的杯也被換成了小碗。


    古今來和袁旭林一起拚酒,嘴上嘮著些“想當年”的話題,說著說著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竟然還抱頭痛哭了起來。


    旁邊白山拉著王鵬超喝酒,一開始王鵬超是不想多喝的,頻頻推辭示弱,但耐不住白山屢次挑釁。


    最後王鵬超終於“惱羞成怒”,中了白山的激將,兩人一碗接一碗的互灌了起來。


    薑誌輝和李金生彼此不太熟,但架不住李金生這人熱情又會來事,很快兩人就聊得火熱,頗有些相見恨晚之意。


    不過薑誌輝不是貪杯之人,喝酒用得還一直都是酒杯,並沒有換成碗。


    李金生更是除了敬人的酒和別人敬的酒,能少喝就少喝,能不喝就不喝,時刻維持著清醒。


    所以一直到散場,兩人不僅沒有醉意,反而還喝醒酒了!


    而程境淩和王蛇兩人更不用多說。


    王蛇酒量驚人,喝得不少,臉上一點都看不出來。


    程境淩作為主人,要時刻注意著桌上的情況,酒喝沒了就開酒,菜涼了就熱菜,不可能喝太多。


    散場時,看著酩酊大醉的古今來、袁旭林、白山和王鵬超四人,程境淩撓了撓頭,正思考著是將他們抬去客臥休息一晚呢,還是叫個鼓車送他們迴家呢。


    王蛇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古今來道:“你把老骨頭帶客房去吧,我把他們三的隨從叫進來,給他們抬車上去!”


    當王蛇出去一趟,帶迴來一群隨從,將醉倒的袁旭林幾人抬走後,程境淩才反應過來,這幾位都是拒馬城裏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出門怎麽坐流車、鼓車,肯定都是有自己的馬車啊。


    剛才幾人喝酒吃飯的時候,他們的馬車和隨從就在巷子口等著呢。


    看著小心翼翼將人背走的隨從們,程境淩忽然有些惡趣味的想:這幾個隨從在私奴之中也是大哥級別的“上等私奴”吧?


    普通私奴,可沒有資格跟隨主人身邊伺候。


    能在主人吃飯喝酒時等候,都是私奴眼中的“身邊人”。能背負醉酒的主人上車,更是他們可以跟其他私奴們吹噓宣傳的“榮幸勳章”。


    像這些隻有當過私奴才會想到的事,王蛇他們這種人恐怕永遠也不會了解。


    當然,他們也不屑了解。


    在他們這種真正的上等人眼裏,私奴就是私奴,都一個樣。


    誰知道還分什麽上等私奴、下等私奴,私奴之間還存在什麽霸淩和鄙視鏈等等,都是螻蟻罷了。


    但程境淩想這麽多,也不是在可憐這些隨從們,而是在慶幸。


    慶幸自己此時不再是私奴身份了,慶幸自己變成了上等人——或者說即將變成上等人——這個世界的享受階層!


    也是直到現在程境淩才發現,以前他厭惡劉家那些作威作福的老爺們,不是真的討厭階級不平等,而是因為自己是被剝削欺壓的那一個,在上層享受的人不是自己!


    就在一群隨從浩浩蕩蕩地抬著三名醉漢走出小巷,並將其各自扶進自家馬車的時候,白芊芊也從旁邊院子出來了。


    “薑大哥和李大哥沒有喝多啊,”白芊芊先是笑著跟薑誌輝和李金生兩人打了聲招唿,然後又將目光投向站在門口目送袁旭林一行人的程境淩,解釋道:“我聽見動靜,知道你們散場了,就想著過來幫你收拾收拾。”


    “讓白姨費心了,就你自己嗎?研研呢?”程境淩問道。


    白芊芊朝著自己家院子努了努嘴,“在屋裏學習呢,今天玩瘋了,剛才還想跟著出來,被我給攆迴去了。”


    “白姐,你對研研也別太嚴厲了。”王蛇懶洋洋地靠在牆角,為劉清研抱起了不平:“長大後的生活已經夠無趣的了,還不讓孩子趁著年紀小多玩玩?偶爾一天兩天不學習,也沒什麽的吧?你看我,從小就不愛學習,總逃課,現在不也挺好的嘛。該認識的字都認識,算術也沒問題。我跟你說,別的知識學了都沒什麽用,生活中根本用不上!”


    “我就是看你這德行,怕研研長大以後跟你一樣,才天天督促她好好學習的!”沒好氣地白了王蛇一眼,白芊芊數落道:“還該認識的字都認識,以你的文化水平,也就隻是認識字了!寫出來的字,一般人都看不懂。你看看境淩?從小那麽艱苦的學習環境,都能練出來一手好書法,頗有大家風範。再看看你?”


    “什麽?你還有這一手?”王蛇吃驚地看著程境淩,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程境淩偷偷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一樣。


    “呃……”程境淩撓了撓頭,憨厚地笑道:“我從小就覺得,人多學習總是沒錯的。讀書就算改變不了命運,也可以改變自己,至少沒有壞處嘛。”


    “好,說得好!”


    聽到程境淩的話,一直在旁邊笑看幾人拌嘴的薑誌輝忍不住出聲,讚賞道:“境淩這句話深得我心啊!你們雖是習武之人,但也要多看看書。要知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多讀書,終歸是沒有壞處的。文武雙全,豈不快哉?”


    聞言,白芊芊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王蛇隻是無所謂地聳聳肩。


    “薑叔,李叔,怠慢了。”程境淩則是連忙上前,走到兩人身邊,滿是歉意地道:“今天的菜不知合不合兩位胃口?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合,很合!”李金生大笑著迴應道:“別看我們哥倆喝得沒有他們多,但吃得可一點都不比他們少!”


    薑誌輝也在一旁附和道:“李兄說得沒錯,境淩你的手藝真是一絕,菜的樣式也很新穎,沒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勿要多心!”


    不得不說,李金生的社交能力有點強。


    一頓飯的工夫,本來不熟的兩人便已經開始稱兄道弟了。看起來還不是口頭客氣,而是真的頗為投緣。


    接著兩人便提出了告辭,程境淩將兩人送到巷子口,目送兩人一起上了薑誌輝的馬車。


    李金生應該是坐袁旭林的馬車來的,現在袁旭林喝多走了,薑誌輝便邀請他上車送他一趟。


    “境淩,明早別忘了來衛裏報道,直接來銀七隊的緝事房找我就行!”上車了,李金生還不忘掀開車簾探出頭跟程境淩囑咐著。


    “記住了,李叔。”程境淩擺擺手,笑著答應道。


    站在原地一直到馬車消失不見,程境淩才轉身迴到自己家院子。


    院內,王蛇不出意外地正躺在搖椅上悠哉遊哉的嘎悠著,白芊芊則已經在正廳收拾起杯盤狼藉來。


    “白姨不用,你放那我自己收拾就行!”程境淩忙招唿一聲,拔腿便往屋裏跑。


    “沒事的,我幫幫你,兩個人幹活一個人躺著,總比一個人幹活一個人躺著快!”白芊芊溫柔的聲音從裏麵響起,也不知道是在指桑罵誰?


    “說你呢,老骨頭,聽見沒?”王蛇恬不知恥地朝客臥吆喝了一聲,躺在搖椅上的姿態看起來更加安逸了。


    這時,客臥房門卻忽然被拉開,隻見臉色通紅的古今來從裏麵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指著王蛇笑罵道:“你個沒羞沒臊的小泥鰍,芊芊說咱倆誰呢,你心裏沒數?”


    “呦嗬?老骨頭,你沒喝多啊?剛才我還以為你昏過去了呢!”看到古今來出來,王蛇不禁瞪大了眼睛。


    連正在屋內收拾的程境淩和白芊芊,都放下手中的活跑出來,滿臉訝異地看向他。


    “嗬嗬,”古今來笑了笑,得意地道:“我要是不裝喝多了,他們這幫人還不得喝到晚上去?都憋著勁兒呢,不願意先趴下!一喝起酒來就沒時沒晌的,討人厭。而且我還能不知道?袁旭林那個老東西一個勁兒地灌我酒,不就是想把我灌多了,對我孫子動歪心思?哼!他道行還淺著呢!”


    程境淩挑了挑眉,總感覺古今來這話說得有點瑕疵。


    王蛇笑嘻嘻地接話道:“那現在他們都走了,你不繼續睡,出來幹嘛?”


    “幹嘛?”古今來斜著眼睛看向王蛇,冷笑道:“這不是還有個不懷好意地沒走呢嗎?我怎麽能睡安生!”


    “白姐,這老頭說你呢!”王蛇衝著白芊芊喊道。


    “少他娘跟我在這放屁!我說你呢!酒席都散了,還在這賴著不走,準備幹什麽?”古今來一點都不給王蛇麵子,指著他鼻子便罵。


    “走?著什麽急?”王蛇則是一臉無辜,“喝完酒,在我兄弟這多躺一會,消消食不行?”


    “消食?”


    古今來臉上依舊帶著冷笑,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過了一會,見王蛇就是躺在搖椅上不肯走,也不說話,擺明了想要耍無賴的模樣。


    古今來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對旁邊好奇看著兩人在打什麽啞謎的程境淩招手道:“來,境淩,讓小泥鰍給你摸摸氣血。靠在這不肯走,不就是好奇境淩這幾天正式修習功法後,氣血增長了多少麽!”


    之前在酒桌上,古今來給程境淩摸了氣血,還引得袁旭林等人一陣焦急追問。隻是古今來覺得程境淩修為增長速度太過驚世駭俗,所以便沒說。


    然後又讓程境淩展示大摔碑手和解熊刀的層次,一打岔就跳過了這件事。


    袁旭林幾人忘不忘不知道,王蛇可是一直記著呢。


    武試那天,當時他也摸了程境淩的氣血,所以很好奇不過四五天過去,他氣血能增長到何種地步?


    程境淩聽話地走到王蛇身前,伸出胳膊,運轉氣血。


    王蛇笑嘻嘻地將手搭在程境淩胳膊上,然後瞬間臉色就變了,“我操!境淩,這兩天你吃龍肉了?”


    即便程境陵如今的氣血強度,在王蛇眼裏也是不值一提,但那要看跟誰比!


    跟幾天前的他自己比,那簡直就是滔滔大河和潺潺小溪的區別!


    若不是程境淩實打實地就站在他麵前,別人跟他說有人修行能這麽快,他肯定不信!


    “直接從入門到煉髒了?看氣血強度,怕是煉髒都要圓滿了吧?按照這個速度,豈不是過幾天就可以打通神橋,突破煉血境了!?”王蛇瞪大眼睛看著滿臉無辜神情的程境淩,呆呆好半晌,才苦澀地道:“想我當初,練武多少年,才從入門修煉到煉血……你這修煉速度?唉,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聽到王蛇的話後,白芊芊也是不禁輕掩櫻唇瞪大雙眸,不敢置信地看著程境淩。


    她雖然不習武,但畢竟以前身邊的人都是武者,對於武道也不是一無所知。


    當初自己丈夫修煉是多麽的困難,付出了多少汗水和時間,才突破到煉血境的,白芊芊還曆曆在目呢。


    程境淩武道天資竟如此可怖?幾天便能走完普通人幾年要走的路?


    “咳,”


    這時,古今來咳嗽一聲拉迴了兩人的思緒,猜測道:“境淩如此進境,確實是有些駭人了,而且不符合常理。就算再妖孽的天資,也不可能修煉得這般快?我剛才想了想,覺得他這種情況,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這些年瞎練,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將境界提升了,隻是營養跟不上,身體才一直處於虧空的狀態。最近營養跟上了,他體內氣血就像是吸水的海綿,迅速膨脹增長起來了。所以才給我們一種,修為進境飛速提升的錯覺!”


    其實,古今來的猜測也不是很經得住推敲。


    但程境淩氣血劇增的事實就擺在這裏,以事實為結論反推原因,也隻有這個可能站得住腳。


    王蛇聽完後,也覺得有點道理,了然地點了點頭。


    又握住程境淩的手腕,仔細感受了一番他體內的氣血,王蛇詢問道:“境淩,你自己感覺怎麽樣?”


    “沒什麽特殊感覺啊,就是一施展起煉體拳法,體內氣血就迅速增加,然後就很餓,每天都要吃好幾頓。”程境淩自然是順著古今來的猜測,借坡下驢了。


    古今來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模樣。


    “那你這個修為飛速增長什麽時候能到頭啊?總不能就這樣一路狂飆到宗師、大宗師吧?”王蛇既羨慕又嫉妒的道。


    “我也不知道。”程境淩搖了搖頭,凡爾賽了一句:“若不是今天你們說,我還以為所有人修煉都是這個速度呢。”


    王蛇聞言,臉色直接黑了。


    古今來亦是苦笑一聲道:“若是有你這個修煉速度,老頭子我也不至於落得今天這步田地。不說你的修為增長,就說你的悟性,也是我平生僅見了。兩天,將大摔碑手和解熊刀修煉到精通……想當初,我三天才把大摔碑手的拳架打順暢,七天解熊刀才入門,兩個月精通。就這,我師父還誇我是天才呢。可現在跟境淩一比,唉……小泥鰍說得對,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見古今來和王蛇都是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本來就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的程境淩心中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嘿嘿。”


    他隻能撓頭傻笑,露出了自己的一口大白牙,看起很憨厚很單純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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