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武當門長的話裏,張之維首先想到的是無根生,從某種意義上而已,他確實比較符合。


    首先,無根生確實會一視同仁,不分善惡的度化每一個人,至少目前是這樣。


    再則,在無根生的附近,確實會給人一種靜心清淨的感覺,像是沒有煩惱一般。


    這是陸瑾呂慈等人告訴他的,他自己倒是沒有這個感觸,畢竟他的境界夠高,無根生身上的這種特質,影響不到他。


    但這種特質對其他人的影響是顯著的,這也是為何全性那幫狂徒會讓他當代理掌門的原因,就是單純的看他順眼,跟著他心裏很平靜,不煩躁。


    這同樣也是三十六賊這些正道中人願意和他交朋友的原因。


    不然,他又不是什麽魅魔,是什麽絕世大美女,憑什麽大家願意和他交朋友?


    他待人以誠的特點隻是內因,這種特質才是外因。


    內因固然重要,但外因卻是不可缺的,就跟美女一樣,人美心善才人人愛,人美心惡,正常人接觸後會遠離,人醜心善,很多人都不會想去接觸。


    劇情裏,金鳳便是因為癡迷這種外因,才一直不離不棄的跟著無根生。


    不過,這種帶給人寧靜的特質,在甲申年後消失了,這也是為何金鳳說他性情大變的原因。


    考慮到這一點,張之維沉吟片刻,道:“這種人,我應該見過半個!”


    “半個?”武當門長看了一眼張之維,有些意外道:“你師父?”


    “倒也不是,是我新認識的一個人!”張之維說道。


    “那小高功可真是好運!”武當門長淡淡的說了一句。


    “倒也算不上什麽好運,”張之維道,“一個煩人精,攪屎棍而已!”


    武當門長在得知那人不是張靜清後,似乎對此事失去了興趣,半點也不在意這人是誰,他用手指叩了叩石桌上的信箋,說道:


    “小高功知道我那蠢徒弟為何要請你送信嗎?明明他養著一隻得了炁的通靈大雕,要給我書信,分明不必那麽麻煩。”


    “願聞其詳!”張之維說,關於這點,他其實是有些疑惑的,不過,看在那瓶丹藥的份上,他沒去深究。


    “因為我曾對他說,我行走江湖幾十年,從未一敗,已然走到了盡頭,再找不到對手,甚至找不到一個能授我衣缽之人!”


    武當門長看著張之維說道,語氣很輕很淡,仿佛在說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張之維沉吟了片刻,他知道對方這話裏的意思。


    先前武當門長說過,他雖由武入了道,但根基底子依舊是武,而武,需向外求,一旦沒有了對手,便是到了盡頭。


    所以對方所說的走到了盡頭,並不是指通天之路到了盡頭,而是沒了對手。


    這個時候,他要是來一句,路是沒有盡頭的,有盡頭的路通不了天之類的屁話……


    對麵這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頭,隻怕會瞬間暴起,一記太極炮勁打來,而且是不留餘地的下死手的那種。


    這是一種直覺,因為這個老頭強調過,他雖是道士,但他本質是個武者,此話並不是無故放矢。


    道士之間可論道,但武者之間可沒這些花頭。


    功夫兩個字,一橫,一豎,對的站著,錯的倒下,


    純粹的武者,道理全在手上,他說自己到了盡頭,你卻跟個杠精一樣,說路沒有盡頭,那怎麽辦?


    隻有手上見真章,站著對,倒下的錯,除非是什麽無法反駁的道理。


    張之維這輩子沒怕過誰,就算是張靜清,那也不是怕,而是尊敬,他自然不會怕麵前這個老頭,但不怕,不代表他要去挑釁對方,和對方幹一架。


    所以,他頓了頓,說道:“也就是說,包租公讓我來武當送信,其實是為了給孫爺找個對手?”


    “…………”


    武當門長輕輕叩桌麵的手一頓,有些詫異的看向張之維,即便是見慣了各種場麵的他,也很難理解,是誰給了麵前這個毛頭小子說這話的勇氣的。


    武當門長看過來,張之維也不怯場,迴看過去,兩雙毫無神采,平平無奇的目光對視。


    片刻後,武當門長哈哈大笑:“你小子還真是囂張啊,哪和你的師父有半點相似,倒和年輕時候的我有幾分相似!”


    “此話怎講?”張之維道,“前輩和我師父很熟?”


    “倒也不是很熟。”武當門長說道:“我雖是武當門長,但卻是半路出家,吃的是百家飯,各門各派的手段都有所涉及,自然也去過你們龍虎山。”


    “不過,我並非是以武者的身份上門踢館的,而是以道士的身份上門論道,在我想來,論道自然也包括手段的比試,正好見識一下新天師的實力。”


    “當時你師父剛接天師之位,正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時,論道過程中,我提出比試一下護道手段,有個叫易潛年輕道士怒目而視,生性的很,代替師兄悍然出手,差點被我打死。”


    差點被打死……張之維嘴角微抽,原來易潛師叔還有這個黑曆史,暫且給他記住,等迴了龍虎山,可得好好去問問他。


    武當門長繼續道:“但最終,我和你師父沒打起來,當時我自比真武,呂祖絲毫不差,要見一見他這天師神威,祖庭底蘊。”


    “但伱師父那個牛鼻子,盤坐在萬法宗壇上,說什麽兩人相擊,上斬脖頸,下決肝肺,術法手段,吐炁殺人又如何?”


    “此乃庶人的微末伎倆,不值一提,無異於鬥雞,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這才是得道……”


    “嘰哩哇啦的說了一陣之後,還告訴我,他不願自降身份,與我一戰,讓我迴去再修煉個百八十年。”


    “嘖嘖嘖……”


    武當門長咂了咂嘴,“你聽聽,你師父這口氣是不是很大,再加上他盤坐在萬法宗壇上,有龍虎祖庭傍身,黑雲匯聚,天雷滾滾,五雷齊發,還真把老夫都給唬住了。”


    “疑心重重的下了龍虎山,不再四處論武,便有了武聖有虛處這個說法,但其實我並不反對這個說法。”


    武當門長搖了搖頭,收斂表情,一臉淡漠的說道:


    “因為後來啊,我拿起了很多事,也放下了很多事,這才想明白,你師父這牛鼻子是在故意誤我。”


    “那場所謂的鬥法,看似是我輸了,但其實我沒輸,是他輸了,隻是當我想明白的時候,這些種種我已經放下,輸贏都不重要了!”


    武當門長說師父輸了這事,張之維並未反駁,作為徒弟,他自然是了解師父的。


    若當年師父真能穩拿下對方,哪有可能和他磨嘴皮子,隻怕當場大耳刮子就掄上去了,先打得屁滾尿流再說。


    既然師父沒有動手,而是選擇不戰而屈人之兵,那就說明要麽是打不過,要麽是勝率未知。


    到底是怎樣的,張之維也說不好,除非去問師父。


    不過這種事,屬於哪壺不開提哪壺,真要去問的話,隻怕會挨雷劈。


    至於武當門長剛才闡述的師父用來唬他的話,還真不是在胡謅。


    想要讓一代武聖不戰而認輸,瞎扯肯定是行不通的,必須要有“道”有“理”,而且讓人無法反駁的道理。


    而事實上,這番話,還真就是聖人之言。


    這是一個典故叫“巧論三劍,一言興邦”,出自《莊子》。


    據說趙國國君特別喜歡論劍,每日的愛好,便是召集全國的異人過來切磋論武,每年因此而死傷的高手數以百計,極大地削弱了國力,眾人去勸誡也不聽,最後沒有辦法,便花費黃金千兩,去請教莊子出馬。


    莊子一聽此事,沒收任何黃金,便以自己天下無雙的劍術,去和趙國國君論道,還說出了那句非常著名的話,——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這句話在後來,出現在了李白的《俠客行》裏,很多人都以為是李白寫的,是李白對那些俠客的一種憧憬。


    但其實,這話最早出自《莊子》。


    李白是一個授籙道士,與其說他憧憬的是俠客,不如說他憧憬的是逍遙禦風的莊子。


    師父用莊子的聖人之言,去抨擊武當門長,他自是啞口無言,無地自容。


    這場論道鬥法,與其說是武當門長敗給了師父,不如說是敗給了莊子。


    所以,武當門長說他沒有輸。


    至於武當門長說自己放下了……


    張之維不置可否。


    他不知道對方是放下了輸贏。


    還是放下了與師父的輸贏。


    若是前者,那對方非常的不簡單。


    若是後者,花了幾十年才想明白這麽點破事,那不提也罷!


    “如果當年換做是你小子,說不得會和老道好好鬥一場,不過,棄我去者,昨日之事不可留,小高功,老道帶你領略一下武當風光?”武當門長起身說道。


    張之維笑道:“剛才周聖帶我遊武當,現在門長帶我遊武當,求之不得啊!”


    隨後,一老一小,走出太子洞,兩人比鄰而行,行走在雲霧繚繞的山中,龍行虎步,給人一種龍盤虎踞的不俗氣象。


    隨後,武當門長帶著張之維去了峭壁的淨樂宮。


    若紫霄宮是九宮之中央,那淨樂宮就是九宮之首。


    一路上,武當門長還在給張之維進行講解其中典故。


    譬如淨樂宮,是因為真武大帝是淨樂國的太子,所以便取了這個名字。


    武當門長親自當導遊,進行解說,這個待遇,隻怕除了他之外,天底下再無第二人。


    張之維一路上認真觀察著其中景象了。


    其實,前世他也曾到武當淨樂觀光過,不過,他看到的淨樂宮,和當前所見的淨樂宮是兩迴事。


    因為,在建國後,武當山這邊因為要修丹江口水庫,周邊經曆過大修,淨樂宮被拆遷了。


    即便宮中的一些牌樓,龜馱碑等一批文物搬遷至丹江口,保存了下來,但相比之前,終究是畫虎不成反類犬,沒了當年的道蘊。


    武當門長帶著張之維進入淨樂宮中。


    這是算是武當的重地,尋常不對外開放,即便是武當的弟子,都不能隨便涉足,像周聖,便無權帶人來參觀這裏。


    張之維算是沾了武當門長的光。


    淨樂宮的道士,見到許久未出關的門長突然帶著一個年輕道士造訪,紛紛受寵若驚,前來拜見。


    門長揮了揮手,讓他們一切照舊,不必打擾他。


    隨後,他帶著張之維來到了淨樂宮的大殿中央。


    這裏有一個巨大的八卦台,是以北鬥七星布局,台上有一大鼎,一群道士在煉丹。


    雖然現在的道教一脈都修丹功,祖天師張道陵也曾在龍虎山煉丹,丹成而龍虎現,但這是祖天師的個人行為。


    龍虎山作為符籙派,總歸是側重符籙一道的,像“烹煉金石”的外丹一道,龍虎山是不傳承的。


    不過武當卻有傳承,很多武當的道士,都或多或少的服用過丹藥。


    想到這,張之維從錢包裏拿出包租公給的金丹。


    包租公一共給了三枚,他吃了兩枚,就隻剩這最後一枚了。


    “這金丹,是孫爺所煉對吧!”張之維問。


    武當門長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是我所煉,我曾給每個徒弟三枚,助他們修行,不過,用得上的不多,白費功夫,你若能吃,倒也不算浪費!”


    “包租公給了我三枚,作為這次送行的答謝,我已吃兩枚了!”張之維說道。


    “感覺如何?”武當門長問。


    “相當不錯!”張之維道。


    “廢話!”武當門主扭過頭。


    張之維繼續道:“服用之後,能看見密密麻麻的蠅頭小篆,彼此交織,融入四肢百骸,能聽到一老道士在耳邊低語,誦經講道!”


    “你說什麽?”武當門長倏地轉頭,凝視張之維。


    張之維神色如常,繼續道:“那誦經聲,與孫爺的聲音如出一轍!”


    “從那些篆文上,你看懂了多少,從那些經文裏,你聽懂了多少?”武當門長發問,語氣不再平淡如水,開始有了波瀾。


    自談話開始,除了說起和天師張靜清論道的那段時,他的情緒略有變化外,其他時候都是一臉淡漠,好像什麽都與自己無關。


    但此刻,他那一直古井無波的臉上,卻出現了些許吃驚之色。


    張之維想了想,道:“丹藥所化篆文直觀些,大概看懂了十之八九,但經文聲卻是斷斷續續,即便拚湊起來,卻也不再完整,莫約十之七八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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