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弘曆迴養心殿換了常服,就聽貴喜來報,太後今年打算提前去圓明園避暑,走之前想與皇上說說話。


    弘曆聞言眉頭一皺,他剛下朝還未用早膳,太後就要見他,隻怕不是簡單的與他話別。


    “擺駕壽康宮。”


    弘曆帶著李玉前往壽康宮,太後正等著皇帝過來一起用早膳。


    聽到皇帝來了,頓時高興不已,忙讓宮女備膳。


    “皇帝來了,快坐下過來陪額娘一起用膳。”


    弘曆請了安,這才應下。


    “是,皇額娘。”


    太後看著皇帝坐下,揮了揮手,殿內的宮女太監便都躬著身子退了出去,隻留下身邊的兩個嬤嬤為二人布膳。


    “給皇帝盛一碗麥冬石斛老鴨湯,他自小愛吃鴨肉,天氣越來越熱,吃些清熱降火的,對他身子也好。”


    “是。”


    嬤嬤聞言,忙盛了一碗湯放在皇帝麵前。


    弘曆看著麵前的湯,又抬頭看向太後,笑了笑,拿起湯勺用了一口。


    “多謝皇額娘,還是皇額娘宮裏的味道好喝。”


    太後聞言笑了笑,看著皇帝道:


    “皇帝,按說你的後宮之事,額娘是不該多嘴的。


    隻是額娘聽說,近日你一直留宿養心殿,並未召幸妃嬪。


    可是後宮眾多嬪妃,有什麽不合皇帝心意的?”


    弘曆喝了口湯,放下湯匙,拿帕子擦了擦嘴,才淡淡道:


    “皇額娘,後宮皇後有孕,兒子難免憂心,前朝大小金川戰事又焦灼,朕隻希望她們能安分守己不要讓朕煩心。”


    太後聞言,歎了口氣。


    “前朝的事哀家不懂,隻是永瑢那孩子隨著她額娘一起禁足也快有半年了,你再大的氣也該消了。


    純貴妃縱使禦下不嚴,宮中有人行刺皇帝,關了這麽久也該揭過此事了。


    畢竟永瑢那孩子可是你的親兒子,孩子有什麽錯?


    你瞧瞧你這個阿瑪當的,孩子抱在你跟前他都不一定認得你了。”


    皇帝聞言,麵色不變。


    “朕讓蘇氏禁足不單單隻是她禦下不嚴的原因。


    皇額娘若是喜歡永瑢不如就將他交給皇額娘扶養如何?


    也省的養大了她的心思,整日裏琢磨著怎麽害人。”


    太後聞言看著眼前的皇帝,一時竟有些無從為純貴妃說和起來。


    皇帝這是鐵了心的要整治純貴妃了,果然進了後宮的女人,哪有什麽與世無爭的。


    誰不是美麗的皮囊下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心思,皇帝這明顯是發現了什麽,在殺雞儆猴啊!


    太後想通了這點,也不再勸,隻是推脫道:


    “皇帝,哀家老了,沒有精力再撫養一個阿哥。


    純貴妃的事,你有分寸便好。


    哀家近日打算要去圓明園避暑,皇後月份大了,你們今年怕是去不了了。


    你好好保重身體,等天氣涼快一些,哀家再迴來。”


    弘曆聞言笑了笑。


    “兒子知道了,皇額娘也多保重身體。”


    太後聞言,笑著應下,便不再多說什麽。


    皇帝陪太後用完早膳,又陪著太後說了會話,這才起身離開。


    看著皇帝離開的背影,太後歎了口氣。


    “素華,將皇帝送來的玻璃仿玉製的喜上眉梢的文房四寶給純貴妃送去。


    她多才多藝,沒事多寫寫畫畫靜靜心,等皇上氣消了,看在六阿哥的麵子上皇帝也不會一直冷待她的。”


    素華聞言,忙應下,她知道太後這是變相的在安慰純貴妃。


    純貴妃收到太後的賞賜,麵上一片恭敬謝恩,心中卻一片冰冷。


    太後那頭行不通,她也不能坐以待斃,她得想法子自救才行,總不能一直被關著。


    她不要緊,可永瑢是皇阿哥,不得君父喜愛看重的皇阿哥將來能有什麽出息。


    純貴妃第一次對算計涼月和報複傅恆和皇後的方式有了一絲後悔。


    另一邊,弘曆從壽康宮出來,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李玉見狀,小心的伺候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一路無言,眼看就要到養心殿了,就看到傅恆皺著眉憂心忡忡的往後宮方向而來。


    弘曆有一瞬間的不高興,可想到皇後動了胎氣,險些早產,他擔心在所難免,那絲不高興也頓時煙消雲散。


    “奴才給皇上請安。”


    傅恆看到皇上忙請安行禮。


    “起來吧,去看皇後?”


    弘曆看著眼前的傅恆問道。


    “是皇上,昨日聽聞姐姐動了胎氣,心中難免擔憂,便想著進宮看一看。”


    傅恆起身,如實說道。


    二人都下意識的故意忽略涼月的存在,不願在對方麵前提起。


    “走吧,與朕一起去看看皇後。”


    弘曆看著眼前的傅恆,突然出聲道。


    傅恆聞言,先是愣了愣,後忙躬身應是,內心複雜的跟在皇帝身後一起前往長春宮。


    長春宮,涼月正一邊陪著皇後說話,一邊畫著人物畫像。


    看到皇上帶著傅恆一起走了進來。


    涼月忙放下畫筆和皇後一起上前向皇上行禮,


    “臣妾(臣婦)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弘曆上前扶起皇後,讓她坐到軟榻上,才轉身對涼月道:


    “你也起來,都坐著說話。”


    涼月謝了恩,眼神看向傅恆,和傅恆並挨著坐在明玉和琥珀端來的繡凳上。


    “朕看到你們正在作畫,可有打擾到你們?”


    皇帝聲音溫柔的對皇後說道。


    皇後對書案旁收拾顏料的魏瓔珞招了招手。


    “瓔珞,快把爾晴畫的畫像拿過來讓皇上看看。


    想不到爾晴的畫技驚人,竟足以以假亂真。”


    魏瓔珞捧著宣紙,展示給眾人觀看。


    弘曆和傅恆入眼便看到栩栩如生的皇後倚著軟榻上的靠枕,抱著隆起的腹部笑的一臉溫柔,周身散發著母愛的氣息。


    “這畫中人無論神韻還是氣質竟與真人相差無幾,畫的極好,竟比西洋畫師畫的都要傳神。”


    看著畫中人,皇帝眼中閃過一抹驚豔,由衷的讚歎道。


    傅恆聞言亦是讚同的點點頭。


    富察皇後接過魏瓔珞手中的自畫像,又去看另一幅。


    “傅恆,你來看這一幅,爾晴畫的茉莉花人物圖。


    還記得那年你和爾晴明玉她們為本宮采摘茉莉花做花茶嗎?


    你看這畫裏的你栩栩如生,像是真人走入畫中了一般。


    這畫技,說是大家也不為過。”


    說著將手中的畫遞給傅恆看。


    傅恆接過畫,入眼是一身寶藍色侍衛服的他,正在專注的采摘茉莉花的場景。


    整個畫麵構圖還原了長春宮的茉莉花叢。


    花叢中人物色彩搭配和諧,把他這個平日裏嚴肅莊重的人竟畫出了青澀,溫潤如玉的氣質。


    看著這幅畫,傅恆仿佛能聞到畫中茉莉花的花香,仿佛能體會到當時他采摘茉莉花時的心境。


    這是他為禦前侍衛的第二年,為姐姐采摘茉莉花製作花茶哄她開心的場景。


    原來在爾晴的眼裏,昔日的自己是這樣子的,連耳際小小的黑痣都這麽清晰。


    他迴頭看了眼抱著肚子正看著畫像追憶的涼月,心中一片柔軟。


    弘曆抿了抿唇,有些紮心的同時心中也不免第一次升起一種名為羨慕的情緒。


    看著畫,他竟有一種也想讓涼月給他入畫的衝動。


    “傅恆當年青澀的模樣,也就能在爾晴的手下躍然於紙上。”


    皇後看著畫,語氣中透著一種打趣的意味。


    傅恆聞言,耳尖微紅,有些不自在。


    涼月抬頭看了傅恆一眼,正對上傅恆看過來的視線。


    看著涼月和傅恆之間的小互動,弘曆隻覺得異常刺眼,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躁。


    恨不得將人遠遠的打發了才好。


    弘曆沉默著,撥弄著手上的碧玉扳指,看著眼前的傅恆,心中不免有了打算。


    皇帝略坐了一會兒就起身離開,隻是離開前讓傅恆和皇後聊完來養心殿一趟,他有些事情想要安排。


    等皇帝走後,傅恆便忍不住詢問皇後為何會動了胎氣。


    皇後看著眼前擔憂的弟弟,眼神閃躲,並不願直視傅恆的雙眼。


    她怕她這個聰明的弟弟會從她眼中看出什麽。


    傅恆看著眼前隻說是做了噩夢受了驚嚇的皇後,見她不願說,心中雖然擔心,卻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隻是離開前,他有些擔心的拉住涼月的手。


    “你在宮裏還好嗎?要不要跟我迴去,我實在不放心你……”


    涼月腳步不停,任他拉著朝著啟祥宮走去。


    “在哪裏於我而言都一樣,都是四四方方的空院子,關了門落了鎖沒有人會來的,所以你不必擔憂。”


    涼月意有所指,讓傅恆瞬間白了臉,眼神中透出一抹痛色。


    “對不起……”


    涼月停下腳步,轉身看向眼前的傅恆,語氣中滿是認真。


    “傅恆,你不必說對不起,要說對不起,也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富察氏。


    你該去皇上那了,免得皇上等急了。”


    傅恆聞言,心中的痛苦更甚。


    看著涼月毫不猶豫的踏進啟祥宮,關上宮門,這才轉身朝著養心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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