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世?”


    陳澈眉頭一緊,沉默片刻,緩聲道:“如果你是想威脅我,大可不必,我還沒想過跟你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尼根輕笑:“誰告訴你我要同歸於盡,不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罷了。”


    “我在四千三百公裏的地底世界,即便用滅世級武器把地表洗一遍地,對地底世界的影響也極其有限。”


    陳澈越發沉默,半晌,憋出來四個字:“你認真的?”


    尼根:“我說過,一個文明想要快速進步,就必須整合資源,統一星球,深海霸主,就是我們統一星球唯一的阻礙,它們不死,我睡不著。”


    陳澈:“可一旦毀滅整個地表,你們也失去了所需的資源和生存環境。”


    尼根:“世界毀滅,毀的是地表上的所有生物,大多數珍貴資源依然會有,至於生存環境……不過是更加艱難些罷了,等上千年,地表就能恢複原樣。”


    “一千年,多麽漫長的歲月啊。”


    尼根唏噓感慨道:“我是等不起一千年了,但好在,我的文明等得起。”


    話音落下,誰都沒再說話,陳澈徹底陷入了沉默。


    他從尼根平靜的語調中,聽出了一份決絕。


    尼根沒開玩笑。


    他真的打算用滅世級武器洗地,來毀滅地表世界,鏟除世界上一切威脅。


    隻為了文明的一統。


    “滅世級武器會在十八分鍾後啟動,珍惜最後的時光吧。”


    說完,眼前的最終兵器響起雜亂的電流聲,尼根切斷了這台最終兵器的聯係。


    陳澈仍站在原地,久久不語。


    四周的人群同樣呆愣在原地,表情上盡是茫然。


    尼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場的變異者實力都不弱,很容易就能聽清尼根的話。


    “什麽滅世?什麽洗地?那個黑洞文明的頭頭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他好像是說,要把整個地表都毀了?”


    “嚇唬誰呢!老子看他也不敢。”


    “可他說的跟真的似的,而且他在地底那麽深的地方,把地表毀滅,好像對他也沒太大影響。”


    “反正我不信,不就是十八分鍾嗎,咱們等著瞧,他要敢炸,我就敢死!”


    ……


    現場的議論聲,分為兩個陣營。


    一方擔驚受怕。


    一方壓根不信。


    毀滅世界什麽的,對他們來說,有些太誇張了。


    他們寧願相信這是尼根的威脅,也不相信尼根真有膽量毀滅全世界。


    隻有陳澈始終沉默,腦子裏嗡嗡的。


    他料想過很多種結局,甚至想過自己會死。


    但沒想到尼根做得這麽絕。


    竟要整個世界滅亡。


    “有什麽辦法能阻止他嗎?”


    陳澈凝聲詢問尼卡。


    後者無奈:“除非有反滅世武器,但僅有的反滅世武器,都掌握在尼根手上,他又在地底,現在隻剩十八……不對,隻剩十五分鍾的時間,甚至不足以讓你趕到地底世界。”


    “讓藍鯨吃了那些能量呢?”


    陳澈扭頭,看了眼旁邊的藍鯨。


    後者剛吃了大餐,正躺在地上,滿足的拍著肚皮,並不知道世界的處境。


    “吃不了。”尼卡歎氣:“深海霸主雖然誇張,但想吃掉足以毀滅全世界的爆炸能量,根本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我們隻能等死了嗎?”


    “盡管我想安慰你兩句,但目前看來……的確隻能等死。”


    陳澈沉默的站在原地,默默攥緊了雙拳。


    末日以來第一次,他感覺到了強烈的無力感。


    無論怎麽思考,都想不出一個可行的解決辦法。


    這種無力,讓人感到絕望。


    “老板。”


    “陳哥。”


    “老公。”


    ……


    冉瑩眾女紛紛上前,麵帶憂色的看著陳澈。


    “早知道,我就不該叫藍鯨過來,這樣,也不會把尼根逼到這步天地。”


    陳澈忽然歎了口氣。


    要是藍鯨不來,他雖然會死,但至少不會讓尼根下定決心毀滅世界。


    這樣一來,人類尚有一線生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無處逢生。


    “要毀滅世界的是尼根,要怪,也是怪他,而不是讓你自責。”


    何語蝶心疼的摸了摸陳澈的臉頰。


    冉瑩一臉的無所謂,大大咧咧道:“大不了一起死唄,能跟老板死在一起,想想就讓我有種迴南天的感覺。”


    幾女大概是認命了,都變的坦然了許多,紛紛安慰著陳澈。


    唯獨陳澈苦笑連連,不知該說些什麽。


    如果可以,誰又願意赴死呢。


    苦中作樂罷了。


    就在陳澈迷惘之際,眼前視線一花,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陳澈眼前。


    “小粉?”


    陳澈錯愕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正是許久未見的小粉。


    他還是以一幅普通婦女的形象出現,身後則跟著文瑤魚和冉遺魚。


    看到陳澈的刹那,文瑤魚就齜牙咧嘴的,很想咬人。


    但感受到陳澈身上八變的氣息後,文瑤魚又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撞在了藍鯨身上。


    迎上藍鯨好奇的眼神,和嘴邊滴落的口水,文瑤魚心裏一慌,扭頭就跑。


    它顯然是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個比陳澈更恐怖的存在。


    藍鯨似乎覺得有趣,擺動著身子就追了上去,嘴裏發出興奮的‘嗚嗚’聲。


    陳澈沒功夫理會旁邊的嬉鬧,直勾勾的盯著小粉,像是看到了希望。


    這隻老水母,給陳澈的感覺一直充滿了神秘。


    現在這種關頭突然冒出來,讓陳澈不禁懷疑,這老水母是不是有辦法解決滅世危機。


    “尼根要滅世,你知道了嗎?”陳澈徑直問道。


    “嗯。”


    小粉表情平靜的點了點頭。


    “那你有辦法解決嗎?”


    “有。”


    小粉依舊平靜的迴答,讓陳澈精神一振。


    本來都絕望了,沒想到這老水母竟真有辦法阻止滅世!


    “快告訴我!哪怕付出一切代價,我也要阻止滅世!”


    陳澈眼神堅定。


    他絕不能讓全人類毀滅。


    小粉盯著陳澈凝視幾秒,平靜問道:“那你能忍受孤獨嗎?”


    陳澈一愣。


    忍受孤獨的代價?


    “如果你能夠忍受幾十億年如一日的孤獨,我可以幫你,晉升九變。”


    “九變?!”


    陳澈瞳孔一縮,唿吸都為之急促了幾分。


    但很快,他又疑惑:“你不是曾說過,普通生物晉升不了九變嗎?”


    小粉:“正常情況下,普通生物的確升不了九變,因為九變已經觸及到生命升華,那是另一種維度的生命。”


    “但在外物的輔助下,普通生物也可以晉升九變,完成生命升華。”


    陳澈好奇:“什麽外物?”


    小粉:“神血,霸主肉,這兩樣東西,會幫你鑄就最強大的軀體,從而完成生命升華。”


    又是神血?


    陳澈皺眉:“神血到底是什麽東西?”


    小粉:“等你成為九變後,自然會有人告訴你,現在你隻需要考慮,是否願意晉升九變,然後去問問藍鯨,願不願意幫你晉升九變。”


    陳澈順著小粉的目光,扭頭望向遠處還在追逐嬉戲的藍鯨。


    “什麽意思?”


    小粉收迴目光,平靜的敘述道:“想晉升九變,所需要的霸主肉,隻有北極那頭座頭鯨,和這頭藍鯨的肉才可以,你需要吃完其中一頭的肉,再進行全身換血,才可以晉升九變,當然,神血我會幫你準備好。”


    吃……藍鯨的肉?


    “不行!”


    陳澈毫不猶豫的否決。


    “我就是死,也絕不會去吃我的朋友!”


    三年相識,陳澈早已把藍鯨當作最好的朋友。


    小粉淡漠的勸道:“你不吃,它也是要死的,沒有生物能在尼根的滅世中活下來。”


    陳澈:“我選擇跟它一起死。”


    小粉:“那其他人呢?你的女人,你的同伴,你的子民,你的同族,以及這世上千千萬萬的生靈呢?”


    小粉算了下滅世的時間,輕聲道:“你還有五分鍾的時間可以考慮,自己好好想想吧。”


    小粉扭過頭,遠遠的望著藍鯨,不再相勸,耐心等待著陳澈的選擇。


    陳澈望著地麵,強烈的情緒波動,讓他的眼睛逐漸赤紅。


    救世,吃掉藍鯨。


    還是等死?


    兩個念頭,在陳澈的腦海裏瘋狂交錯。


    他不知道該怎麽選。


    如果可以,他寧願犧牲自己,也不想親手結束藍鯨的生命。


    “你還有三分鍾。”


    小粉的提醒聲,像魔咒般刺激著陳澈。


    他扭過頭,望向周圍。


    冉瑩、何語蝶、吳雅芙、姚挽霞和姚挽白姐妹等眾女擔憂的表情率先映入眼簾。


    在眾女身後,是白老頭、呂誌澤等相識許久的同伴。


    再往遠處眺望,是天空之城的子民。


    還有無數正在通過全球通訊,觀看直播的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陳澈的身上,等待著陳澈做出這個決定世界命運的選擇。


    “你還有一分鍾。”


    小粉再次出聲提醒。


    “一分鍾後,你還不做出選擇,所有人,都得死。”


    陳澈不甘的抬頭,雙目赤紅的質問道:“為什麽我不能吃座頭鯨?”


    小粉迴頭:“那隻座頭鯨可不會為你犧牲自己。”


    陳澈:“那你又憑什麽肯定,藍鯨會犧牲自己?”


    小粉輕笑:“問問不就知道了。”


    陳澈深吸口氣,猛然大喊:“大傻魚!”


    藍鯨聽到熟悉的稱唿,立馬扭頭,嘴裏叼著可憐巴巴的文瑤魚就過來了。


    “嗚!”


    它把文瑤魚丟在陳澈麵前,像是在分享自己的戰利品,發出得意洋洋的叫聲。


    “我怎麽跟它溝通?”


    陳澈詢問小粉。


    他跟藍鯨的溝通,僅限於一些簡單交流。


    這麽重要的問題,陳澈擔心會表達不到位,引起藍鯨的誤會。


    小粉:“你說,我幫你翻譯。”


    陳澈措辭良久,小心翼翼的詢問:“你想活著嗎?”


    小粉瞥了陳澈一眼:“沒時間了,我幫你問吧。”


    小粉扭頭,衝著藍鯨一陣交流。


    陳澈聽不懂,所幸冉瑩學過語言類異能,充當翻譯道:“小粉問它,願不願意讓陳澈吃了你,拯救世界,讓陳澈活下去。”


    陳澈聽完,立馬緊張的望向藍鯨。


    他希望藍鯨拒絕。


    可讓他失望的是,藍鯨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臉上甚至帶著燦爛的笑容。


    “為什麽?”


    陳澈跪在地上,用雙全砸在地麵,不能理解藍鯨的迴答。


    生存是動物的本能,哪有生物會這麽傻,毫不猶豫的選擇死亡。


    小粉低頭看著陳澈,輕聲解釋道:“藍鯨的智商,跟一個幾歲的孩童相差無幾,它並不能真正的理解死亡。”


    “但。”


    “它願意。”


    咻!


    忽然間,無數光束從地麵升起,刺破了天空,籠罩了整個世界。


    燦爛的煙火綻放,恐怖的能量開始向四周擴散。


    十八分鍾已到,尼根開始了自己的滅世計劃。


    “時間到了,開始吧。”


    小粉仰頭看了眼天空中綻放的能量,輕輕揮手,整個時空都停止了。


    爆炸的能量不再擴散,周圍的人群陷入了靜止,風在空中也有了形狀。


    唯有跪在地上痛哭不止的陳澈不受影響。


    以及旁邊的藍鯨,還在滿臉擔憂的用自己的魚鰭觸碰著陳澈。


    “這裏的時空,已經進入到靜止狀態,你有足夠的時間吃完霸主肉。”


    小粉將手搭在陳澈的肩膀上,解釋道:“我會把體內的全部神血給你,幫你完成換血,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見陳澈沒有反應,小粉皺了皺眉。


    猶豫片刻,小粉又伸出左手按在了藍鯨頭上,輕聲安慰道:“別怕,不會疼的。”


    藍鯨點了點頭,任由小粉的手搭在自己腦袋上。


    須臾之間,藍鯨便失去了生命氣息。


    而小粉的右手,也從陳澈的肩膀上,移到了大腦,手心血液湧動,瘋狂湧向陳澈大腦及全身。


    片刻後,小粉的身體已然幹癟,同樣失去了生命氣息,癱倒在陳澈麵前。


    整個空間裏,隻剩下陳澈一個自由活動的人。


    此時的陳澈,在被換血之後,表情也變的木訥了許多,無意識的開始啃咬著霸主肉。


    在這片靜止的空間裏,陳澈失去了時間概念。


    他不知道自己啃咬了多少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隻知道眼前龐大的屍山越來越小。


    直到某一天,徹底消失。


    陳澈的氣息,也在此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由原本的強大,變的平和,飄渺,然後消失,仿佛不再存在。


    意識,也在這一刻悄然恢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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