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很意外的是蘇簡安先醒來。


    她是一有機會就恨不得賴床到天昏地暗的人,今天醒這麽早就算了,最難得的是居然還保持著昨天的睡姿——還緊緊抱著陸薄言。


    但她的小身板對陸薄言來說實在是不算什麽,以至於兩人看起來更像一對交頸的鴛鴦,依偎著彼此,依靠著彼此。


    蘇簡安貪婪的看著陸薄言,此刻的他明顯更加真實——像每一個疲倦的人,會貪婪的陷在深深的睡眠裏,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睡衣的領口略微淩亂。


    白天那個西裝革履,皮鞋一塵不染的陸薄言太完美太遙遠,這一刻蘇簡安才真真實實的感覺到,這個男人歸根結底跟她一樣,是再普通不過的人類,是她的丈夫。


    不過……他們沒有夫妻之實啊。


    蘇簡安輕輕鬆開了陸薄言,免得等他醒來的時候被誤會。


    陸薄言睡得再沉也是很警覺的,蘇簡安剛鬆開他,他就醒了,看著蘇簡安要起床,毫不猶豫的就把她拉進懷裏摟住,有些惺忪的問:“簡安,幾點了?”


    蘇簡安被他嚇得不敢出聲,剛才那一係列的動作,他怎麽能做得那麽自然而然?昨晚他是喝醉了,但現在他是清醒的吧?


    這很曖|昧好嗎?


    不敢確定陸薄言是不是真的醒了,蘇簡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陸薄言一把抓住按迴被窩裏:“我問你幾點了。”


    “你真的醒了啊。”蘇簡安看了看時間,“七點三十分。”


    “還早。”陸薄言知道蘇簡安是不會起這麽早的,拉過被子將她捂在懷裏,“再陪我睡會兒。”


    相較於陸薄言的流氓舉動和流氓要求,蘇簡安更意外的是——陸薄言居然賴床誒。


    她記得陸薄言的作息一向是十分規律的,周末也一樣風雨不誤的早起,可今天他居然……要多睡會兒?


    昨天是真的把他累到了吧。


    這樣想著,蘇簡安也就沒有再動,乖乖靠在陸薄言懷裏看著他,他好像又睡著了,看得她也有了睡意,於是閉上眼睛,真的就再度睡著了。


    這次,兩人一覺就睡到了十一點。


    陸薄言醒過來的時候,遮光窗簾都已經擋不住強烈的太陽光,室內光線強烈,懷裏的人卻還睡得很沉,一隻手抓著他的衣襟,唿吸綿長,像個貪睡的小動物。


    十幾年來,他還是第一次醒來後又睡到這個時候。


    “簡安,醒醒。”


    他輕輕晃了晃蘇簡安的肩膀——時間不早了,早就該起來了。


    蘇簡安卻還是沒有睡夠,不滿的嘟囔著醒過來,睜開眼睛又朦朧的閉上,陸薄言捏了捏她的臉:“中午了,醒醒。”


    “不要……”蘇簡安像個鴕鳥一樣把頭深深的埋進陸薄言的胸口,假裝什麽都沒有聽到,繼續睡。


    突然,陸薄言說:“簡安,你的扣子開了。”


    她穿的是陸薄言的襯衫,扣子開了的話……!


    蘇簡安渾身一激靈,整個人瞬間清醒,一睜開眼睛就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胸口——扣子明明就好好的。


    她也真是蠢,陸薄言的襯衫件件都是量身定做,一件頂她一個季度的工資,質量做工自然沒話說,扣子哪有這麽容易就開了?


    “騙子!”她不滿的推了推滿眼笑意的陸薄言,就要掀開被子起床,卻又覺得奇怪,“你怎麽什麽都不問——我為什麽睡在你的床上,為什麽穿著你的衣服?”


    “你昨天不也睡在我的床上?”陸薄言答非所問。


    蘇簡安無語了好一會:“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該不會全都忘記了吧?”


    陸薄言這才蹙了蹙眉頭:“我怎麽迴來的?”


    連這個都忘了?!


    蘇簡安瞪大眼睛:“迴來之後的事情呢?你也忘了嗎?”


    “我該記得什麽?”陸薄言的目光在蘇簡安身上遊走,“我們……嗯?”


    蘇簡安囧得雙頰通紅,用力一推陸薄言:“你亂想什麽,我們什麽都沒發生!”


    “你覺得失望?”陸薄言勾了勾唇角,“我們現在發生點什麽,也還來得及。”


    蘇簡安一愣神,陸薄言已經欺身壓上來,她用手去擋他,掌心被她下巴的胡茬紮得生疼,她嫌棄的笑起來:“陸薄言,你胡茬長出來了,有點……醜。”


    陸薄言再度被她嫌棄,突然捧住她的臉,冒出胡茬的下巴從她的臉上蹭過去,刺得她臉頰下巴生生的疼。


    他一定是故意的!


    蘇簡安一生氣,拖過一隻枕頭來打在陸薄言的背上:“陸薄言!”很使勁的推他。


    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居然真的推開了陸薄言,卻被他帶得也翻過身去,於是他們的姿勢變成了——她壓著他。


    呃,感覺怎麽那麽少兒不宜呢?陸薄言又是故意的吧?


    蘇簡安臉一紅,慌忙別過臉去就要下床,卻被陸薄言一把扣住腰,她整個人摔下去伏在他身上。


    陸薄言眯著狹長好看的眸子:“非禮了我就想跑?”


    他擺明了惡人先告狀!


    蘇簡安一時氣不過,瞪了瞪晶亮的桃花眸:“什麽叫我非禮了你!?明明就是你!你昨天……你……昨天……”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怎麽也說不出來。


    陸薄言好整以暇:“我昨天怎麽了?”


    說不出來,蘇簡安的倒是臉越來越紅,白皙的雙頰充了血一樣,最後隻能用力地推陸薄言:“流氓,放開我,我要起床了。”


    “把話說清楚,我昨天怎麽你了?”陸薄言扣著她,“說出來,我對你負責。”


    “誰要你負責?”蘇簡安去掰他的手,“告訴你實話好了,論起來,昨天我占你便宜比較多~”


    陸薄言揚了揚眉梢,作勢要翻身過來壓住蘇簡安,蘇簡安靈活的趁機躲開了,這才發現自己幾乎是壓倒陸薄言的姿勢,被不知情的人看見了,這誤會肯定再也無法解釋清楚,難怪陸薄言說她非禮她。


    她的一世英名要化成泡沫了。


    小臉漲得更紅了,蘇簡安又拿過一個枕頭扔向陸薄言,迅速溜下床去進了浴室。


    陸薄言怕自己真的忍不住對她做出什麽來,也就沒有再攔著她。


    但是經過這麽一鬧,床上淩亂一片,被子垂在床邊,枕頭也掉了好幾個在地毯上,陸薄言正想這殘局該怎麽處理,敲門聲就響了起來,隨後是沈越川的聲音:


    “是我。”


    陸薄言下床去拉開門,門外的沈越川笑得意味深長:“你居然這個時候不起床,太稀奇了。”說著瞄到了淩亂的床和掉在地上的枕頭,嘴巴張成“o”形,“了解,明白了。真是……幸福啊。”


    陸薄言明白過來沈越川在自言自語什麽,目光沉下去,奪過他手上的文件:“滾!”


    “嘭——”的一聲,房門被摔上。


    碰了一鼻子灰的沈越川滿頭霧水:“不是被我打擾了吧?”


    如果是的話……


    沈越川背脊發涼,掉頭就走,否則就沒機會走了。


    臥室內。


    蘇簡安聽見那震天響的關門聲了,換好衣服出來好奇的問:“剛才誰來了?”


    “沈越川。你等我再下去。”


    說完陸薄言就進了浴室,蘇簡安對著門板“噢”了聲,看了看淩亂的大床,認命的去收拾。


    家裏的傭人都知道她和陸薄言分開住,她不想等會有人上來收拾陸薄言的房間時誤會他們。


    陸薄言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蘇簡安正在鋪被子。


    他的床很大,被子自然也不小,剛才被他們鬧得皺成了亂七八糟的一團,蘇簡安鋪起來自然是很吃力的,陸薄言卻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就這樣倚在門邊看著蘇簡安忙來忙去。


    對他而言,這是最獨特的風景,隻有他能看到。


    把掉在地上的枕頭放好,整理工作終於結束,蘇簡安籲了口氣,不經意間轉過身,看見陸薄言就好整以暇的站在她的身後。


    她被嚇得倒抽了一口氣:“你幹嘛不出聲啊?對了,你讓一讓,我收拾一下我的東西。”


    唐玉蘭走了,他們也就沒必要演戲了,蘇簡安提起收納籃進浴室去,收拾了自己的洗浴用品和衣服出來:“好了,我們下去?”


    陸薄言接過她手裏的收納籃:“搬過來的時候怎麽不見你這麽迫不及待?”


    蘇簡安哼了哼:“因為我一點都不想跟你住一個房間!”


    陸薄言冷冷的眯了眯眼,蘇簡安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做出自我保護的姿態:“幹嘛?還不許人說實話了啊?陸薄言,你喝醉酒以後跟個孩子一樣,可麻煩了。以後不許喝醉,否則我不會理你的。”


    陸薄言漆黑的目光驀地沉了下去,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麽,……


    蘇簡安想起了昨天晚上陸薄言的噩夢。


    其實那時的陸薄言才像孩子,她從來沒聽過他那麽無措的聲音。16歲那年失去父親,他是不是也曾這樣無助過?


    她的唇翕張了一下,問題幾乎要脫口而出,但最終還是被她咽迴去了。


    她再了解不過這種心情,失去的親人是心底的一道尚未愈合的傷疤,旁人最好不要輕易去碰觸,如果他想讓她知道了,總有一天會主動開口。


    隻是現在他們的關係這樣微妙,她怕是……永遠也等不到他開口的那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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