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芸芸還以為這個鍾少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但此刻,她分明從他擴大的瞳孔裏看到了一抹來自靈魂的恐懼。


    就像圈裏的綿羊突然看見了兇猛的草原狼。


    蕭芸芸很好奇——什麽才能讓姓鍾的慫成這樣。


    她循著鍾少的視線看過去,沈越川修長挺拔的身影落入眸中——他邁著急促的步伐,正在大步的逼近。


    瞬間,蕭芸芸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沈越川身上。


    相比沈越川會出現,蕭芸芸更意外的是他此刻的神情。


    印象中,沈越川是一個哪怕麵臨大敵,也依然可以淡定的保持微笑的人,不了解他的人根本無法分辨他是在掩飾,還是真的無所畏懼。


    但此刻,沈越川的臉上哪怕連公式化的假笑都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充滿慍怒的陰沉。


    他如同一頭沉睡的獅子,一朝被激怒,驚天動地的醒來,陰沉沉的眸底醞釀著一股足以毀天滅地的風暴。


    平時的沈越川,瀟灑帥氣,風流不羈,與“暴力”二字根本不沾邊。


    但此刻的沈越川顛覆了以往的自己,隻能讓人聯想到四個字——殺氣騰騰。


    蕭芸芸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沈越川,打從心裏覺得害怕,鍾少比她了解沈越川的作風,已經開始腿軟了。


    誰都知道,沈越川相當於陸薄言的發言人。在某時候,沈越川的話和陸薄言的話在陸氏具有同等的作用力。


    也因此,很多人更喜歡通過沈越川談事情,因為覺得沈越川更好講話。


    可是接觸下來才知道,沈越川隨和並不代表他沒有主見,他保持微笑不代表他可以輕易被說服。


    相反,沈越川和陸薄言一樣不好對付。


    陸薄言不高興的時候,旁人至少可以察覺到他的情緒,這時明智的人會選擇放棄和陸薄言談合作。


    否則惹怒陸薄言,就算合作談成了,恐怕也得不償失。


    可沈越川臉上的微笑就像一層保護膜,不但完美的掩飾了他的情緒,還會讓人產生一種他很高興的錯覺,然後在不知不覺中被他整死。


    鍾少和沈越川認識不下五年了,這是他第一次在沈越川的臉上看到震怒,也是第一次看見沈越川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鍾少的醉意消失了一大半,驚恐之下,他隻能暗暗安慰自己:這說明他找到沈越川的死穴了,蕭芸芸在他手上,不用怕!


    “鍾略,放開她!”沈越川人未到,沉怒的命令已經先傳來。


    鍾少就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攥著蕭芸芸的手:“我不放,你能把我怎麽樣?”


    蕭芸芸的手腕被攥得發疼,皺了皺眉,狠狠的踩了踩鍾少,鞋跟正中鍾少的的腳趾頭。


    “嗷——”鍾少哀嚎了一聲,顧得了腳上的疼痛就顧不了蕭芸芸了,不自覺的把蕭芸芸鬆開,蕭芸芸趁機後退了幾步,終於脫離了鍾少的鉗製,順便給了鍾少一個“你遜爆了”的眼神。


    沈越川臉上的陰沉褪去了一點,命令道:“過來!”


    這種情況下,蕭芸芸哪裏還敢和沈越川唱反調,“哦”了聲,乖乖跑到沈越川身後躲著去了,動作間多多少少透出幾分對沈越川的依賴。


    沈越川本來陰霾密布的臉終於放鬆了一點,腳步也變得輕鬆閑適,卻依然透著一股致命的威脅。


    鍾略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但越退腿越軟,最終還是被沈越川揪住了衣領。


    沈越川一字一句的問:“鍾略,你是不是找死?”


    鍾略看著沈越川,發自心底覺得恐懼,卻又心有不甘。


    明明他才是真正的名門貴族,明明他才是有家世撐腰的人,他為什麽要怕沈越川?


    “沈越川,這樣跟我說話,你才是找死!”鍾略迎上沈越川的目光,花光了全身的勇氣才擠出這麽一句。


    沈越川就像聽見一個荒謬的冷笑話,嗤的笑了一聲。


    鍾略最討厭的就是沈越川這個樣子,一個明明什麽依靠都沒有的人,卻天生就有一種自信的氣質,仿佛隻要他想,沒有什麽事情是他做不成的。


    最可恨的是,一些姑娘對沈越川身上這種氣質瘋狂著迷,不停的覺得沈越川簡直帥炸了。


    那個蕭芸芸,八成也是被沈越川裝出來的自信迷惑了!


    鍾略越想越氣,擼起袖子朝著沈越川衝過去:“你哪壺不開提哪壺,老子剛才就想教訓你了!”


    鍾略來勢洶洶,蕭芸芸難免有些心驚膽跳,扯了扯沈越川的衣袖:“你小心點。”鍾略雖然沒腦子,但四肢看起來挺發達的,她不想沈越川吃虧。


    沈越川偏過頭看著蕭芸芸,勾起唇角笑了笑:“這次,你不能否認你擔心我了吧?”


    蕭芸芸無語望天。


    這都什麽時候了,沈越川居然還有心情關注她是不是擔心他?


    好吧,她承認,她關心沈越川。


    就在這個時候,鍾略的拳頭砸向沈越川,蕭芸芸驚叫了一聲:“小心!”


    沈越川何其敏銳,早就已經察覺察覺到鍾略的拳頭了,看見蕭芸芸來不及掩飾擔心和焦灼,他笑了笑,麵不改色的抱著蕭芸芸往旁邊一躲,按著她的肩膀:“待在這兒。”


    尾音剛落,鍾略的拳頭已經襲來,幾乎就在同一個瞬間,沈越川接住鍾略的手,一反轉,鍾略的攻勢瞬間弱下去,滿臉的兇狠瞬間變成了哀嚎:“啊!”


    沈越川冷笑了一聲:“鍾略,聽說你很能打?”語氣中透出一抹鄙夷的懷疑。


    不出所料,鍾略根本經不起這種挑釁。


    “因為像你這種欠教訓的人太多了!”鍾略衝過來,“沈越川,今天我要讓你知道,有些人你是惹不起的!”


    沈越川的笑意更冷了:“真巧,我想告訴你,有些人你是連惹都不能惹的!”


    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尾音剛落,兩人已經拳腳相向。


    鍾略一身蠻力,一開始攻勢就十分淩厲,招招索命,就好像沈越川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沈越川早就聽說過鍾略是練過散打的,沒想到這位頭腦簡單的公子哥四肢真的這麽發達,一個躲避不及,小腹上挨了一拳。


    操!


    還是很痛的。


    沈越川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蕭芸芸並沒有錯過沈越川這個小動作,叫了一聲:“沈越川!”聲音裏透出來不及掩飾的擔憂。


    沈越川這才想起來,他喜歡的姑娘在旁邊看著呢,輸給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家夥,不但降低格調,還會顯得他很弱。


    他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鍾略以為自己占上風了,洋洋得意的笑著,又一次摩拳擦掌的朝著沈越川衝過來。


    沈越川活動了一下手腕,靈活的避開鍾略的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還了鍾略一拳。


    在蕭芸芸看來,沈越川這一拳是有所保留的,因為他的神色看起來十分輕鬆,動作也沒有絲毫殺氣。


    可是,挨了這一拳之後,鍾略的臉都變形了,一聲沙啞的悶哼從他的喉間逸出來,聲音聽起來痛苦至極。


    “沈越川!”鍾略不可置信的看著沈越川,“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沈越川夠膽跟他打架,這一點他並不意外,畢竟有陸薄言替他撐腰。


    但是鍾略萬萬沒有想到,沈越川敢對他下這麽重的手,要知道鍾家和陸薄言是有合作的,沈越川對他下重手,不僅僅是挑釁鍾家那麽簡單,更說明陸氏並不重視鍾家這個合作方。


    商場上,陸薄言雖然可以唿風喚雨,但並不代表他可以淩駕於一切之上,失去鍾家這個合作方,陸氏可是要損失不小的。


    想到這裏,鍾略突然有了底氣:“沈越川,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讓陸氏開除你!”


    沈越川無所謂的攤了攤手:“陸氏開除我之前,我會先收拾你!”


    這一次,沈越川更加沒顧忌了,專挑痛感明顯的地方下手,拳頭一下接著一下落到鍾略身上,拳拳到肉。


    一開始,鍾略還能憑著蠻力抵擋幾下,但到了後麵,他的蠻力不再能應付沈越川的靈活和速度時,他隻剩下哀嚎的份。


    最後,還是蕭芸芸衝過來拉住沈越川:“算了,再打下去會出人命。”


    沈越川目光陰寒的看了鍾略一眼:“他應該慶幸自己沒有碰你。”


    鍾略本來就不甘心,聽到這麽一句,心底的怒火燒得更旺了,正好這時酒店的服務員給樓上的客人送東西,托盤裏放著一把做工精致的水果刀。


    鍾略猩紅的眸底掠過一抹殺氣,突然奪過水果刀朝著沈越川衝過來。


    蕭芸芸下意識的用手護住沈越川:“小心!”


    “蕭芸芸,你傻了!”


    沈越川有十足的把握對付鍾略,蕭芸芸突然護著他,不但沒幫上忙,反而給他添了亂。


    眼看著鍾略的刀已經刺過來,沈越川也沒有時間想那麽多了,反手抱住蕭芸芸往旁邊一躲,還是沒有完全躲開,鋒利的刀鋒劃過他的手背,一道血痕出現,緊接著,鮮紅的血從傷口不停的流出來。


    蕭芸芸盯著沈越川的傷口,一陣心慌。


    她在急診輪轉、在手術室當助手的時候,早就見過比這個血腥百倍的場麵。


    但這是她第一次在看見傷口的時候感到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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