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出租車上的蕭芸芸愣住。


    是啊,昨天下午她去酒店找蘇韻錦了。然後,她猝不及防的知道了這一輩子最不願意麵對的事實。


    其實,她大可以厲聲質問蘇韻錦的——這麽多年來,蘇韻錦和蕭國山一直堅稱她是獨生女,可是他為什麽會冒出來一個同母異父的哥哥?還是沈越川。


    可是,一家人,終究還是要進一家門,為了顧全大局,蕭芸芸必須拿出進手術室時的冷靜。


    蕭芸芸很快就收拾好糟糕的情緒,輕輕鬆鬆的笑了笑:“是啊,我有些話想跟你說,所以就去找你了。可是我在床上躺了大半個小時你都沒有迴來,我就先走了。”


    蘇韻錦有些忐忑:“你一直待在酒店的房間等我?”


    “嗯。”蕭芸芸漫不經心,語氣裏透露出幾分淡淡的嫌棄,企圖轉移蘇韻錦的注意力,“酒店終歸是酒店,除了臥室就是客廳。我這種懶人,除了在臥室躺著,還能去哪兒?”


    蘇韻錦一度懷疑,蕭芸芸有可能已經發現了沈越川的資料,可是從蕭芸芸的語氣中,她聽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蘇韻錦慢慢的放下心來,解釋道:“昨天有點事,我跟一個朋友在外麵。你找我有什麽要緊事嗎?或者……中午一起吃飯你說給我聽?”


    “我是實習醫生,中午哪有時間出去外麵慢慢吃飯啊。”蕭芸芸假裝沉吟了片刻,接著一本正經的說,“趁現在堵車有時間,我在電話裏跟你說吧。”


    蘇韻錦點點頭:“也好。”


    “其實也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蕭芸芸有模有樣的歎了口氣,“我隻是突然發現,你說的是對的。”


    蘇韻錦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小心翼翼的問:“我說的什麽是對的。”


    “你說我跟沈越川在一起不會幸福啊。”說著,蕭芸芸的語氣變得憤然,“我已經弄明白了,他對我根本不是喜歡!他隻不過是覺得我新鮮,逗我玩玩而已,根本沒想過負責!”


    蘇韻錦:“……所以呢?”


    “所以我決定不再喜歡他了!”蕭芸芸傲氣十足的“哼”了一聲,緊接著又是一副若無其事的口吻,“其實仔細想想,我對沈越川也未必是喜歡。他長得帥,風|流多金又會調|情,對付女孩子全是套路,我被他撩得心跳失控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承認我對他心動,但其實……還遠遠不到喜歡或者愛的程度。我大概是因為從來沒有愛過,所以誤把這種心動當成了愛情。


    “幸好,我現在想通了!”


    蕭芸芸說了很多,每一句都是蘇韻錦想聽的,每一句都足以讓蘇韻錦放下心中的負罪感。


    可就是因為這樣,蘇韻錦反而起疑了:“芸芸,你怎麽會突然想開了?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嗯?媽,你怎麽會問我是不是發現了什麽?”蕭芸芸發現新大陸一樣提高聲調,“哦!你是不是有什麽瞞著我?”


    蕭芸芸這麽的輕鬆隨意,蘇韻錦根本無法確定她有沒有發現沈越川的身世,隻好否認:“你長這麽大,媽媽瞞過你什麽嗎?我隻是真的很好奇,你為什麽突然之間想開了。”


    “原因其實很簡單啊。”蕭芸芸依然是一副無所謂的口吻,“媽,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我接受的可不是你那個年代的教育。感情對於我們這代人來說,就像快餐,一時飽腹用的,吃膩了,隨時可以換下一家。什麽真愛、山盟海誓,都是少數存在。”


    蘇韻錦不太認同蕭芸芸這番話,但還是說:“我很高興你能想通。”她在腦海裏演練過一百遍怎麽說服蕭芸芸放棄沈越川,但蕭芸芸自己想通了,叫她怎麽不高興?


    “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了。”蕭芸芸故作輕鬆的笑了笑,“既然沈越川隻是逗逗我,我又不屬貓,那我就不稀罕理他了。不過,媽媽,我之前那麽激動的跟你說話,對不起。”


    蘇韻錦笑了笑:“你還年輕,媽媽不會怪你。”


    “謝謝媽媽!”蕭芸芸用力的“呀!”了一聲,“我到醫院了,媽,迴頭再說啊!”


    說完,不等蘇韻錦做任何迴應,蕭芸芸果斷掛了電話,把臉深深的埋到膝蓋上,任由瘋狂湧出的眼淚把掌心打濕。


    她活了這麽多年,隻愛過一個人。


    可是命運弄人,她承擔不起和這個人在一起的後果,更無法親手將蘇韻錦和她父親推入痛苦的深淵。


    所以,裝作已經不在意了,讓她和沈越川之間的鬧劇像沒發生過那樣自然而然的結束,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姑娘,這其實還沒到醫院呢。”車子堵在一個十字路口前,司機迴過頭看向蕭芸芸,“咱們離醫院還有……”話沒說完,猛然發現蕭芸芸把頭埋在膝蓋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明顯是在哭。


    司機愣了愣,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姑娘,你沒事吧?”剛剛還把一番話講得條理清晰、處處在理的女孩,怎麽說哭就哭了?


    蕭芸芸沒有出聲,抽噎了幾下,然後搖搖頭,示意她沒事:“師傅,你不用管我。”


    她的聲音裏,分明有心碎的頻率。


    司機多多少少明白了,這個女孩剛才在電話裏跟他媽媽說的,沒有一句不是違心話,但他終歸隻是一個陌生人,不好問太多,隻能默默的把蕭芸芸送到醫院。


    一路上,蕭芸芸緊緊抿著唇,無論如何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逼著自己拿出麵臨大手術時的冷靜和自製力,硬生生的把那股心如刀剜的感覺壓下去。


    她很難過。


    就好像被人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同時又有什麽用力的鑿擊著她的心髒,她不但唿吸不過來,心髒更是被撞|擊得搖搖欲墜。


    可是她不能讓自己沉溺在這種感覺裏,她必須要盡快抽身出來,否則她無法瞞過蘇韻錦和沈越川的眼睛。


    現下,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隻有蘇韻錦會照顧到她的感受,短時間內不會把沈越川是她哥哥的事情告訴她吧。


    她至少還有一點時間去徹底消化這個事實,然後在沈越川的身份揭曉的那一刻,裝出意外但是驚喜的樣子。


    到了醫院,蕭芸芸首先去了一趟衛生間,用清水狠狠洗了個臉,又從包包裏找出化妝品,用遮瑕筆掩蓋她一|夜未眠的痕跡。


    確定自己已經找不出任何漏洞了,蕭芸芸換上幹淨整潔的白大褂,開始一天的工作。


    也許真的是在醫學院訓練出了專業素質,麵對病人和各種疾病的時候,蕭芸芸能做到忘卻私事,忘記所有的痛苦和隱忍,也忘記沈越川。


    所以下班的時候,蕭芸芸主動提出和值夜班的同事換班。


    “夜班”這兩個字就像一個魔咒,對每個醫生護士來說,都是一種折磨,有人願意換班,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同事意外的問蕭芸芸:“你為什麽要跟我換班,沒事吧?”


    “我今天沒事,但是明天有事。”蕭芸芸隨便找了個借口,“可是我明天又不能休息,隻能和你換班了。”


    “哎喲,明天有什麽事啊?”年輕的同事故作曖|昧的問,“老實交代,是不是要和上次給我們叫早餐的帥哥約會,嗯?”


    蕭芸芸下意識的阻止同事再說下去,佯裝出不高興的樣子:“你哪來那麽多廢話啊,換還是不換,給我一個字的答案!”


    “換換換!”同事愉快的把白大褂脫下來,“那我就先迴家了,明天來的時候給你帶早餐!”


    對於所謂的明天,蕭芸芸其實沒有任何期待,她也沒有去醫院的餐廳吃晚飯,待在辦公室看了一會病人的資料,末了,開始配合上級醫師展開夜班的工作。


    夜班很累,特別是在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的前提下。但再累,蕭芸芸也要打起百分之百的精神來處理好每一個病人的問題。


    這麽一來,蕭芸芸就真的如願了,她徹底沒有空餘時間來想沈越川了。明天迴去,大概也能睡一個好覺!


    蕭芸芸自我安慰道:真棒!


    第二天一早,同事拎著早餐趕到醫院的時候,被蕭芸芸的黑眼圈嚇壞了,忙把豆漿包子往蕭芸芸手裏一塞:“看你這筋疲力盡的樣子,累壞了吧,快吃點東西迴去睡覺。”


    “我沒胃口,你吃吧。”蕭芸芸脫下白大褂拎上包,“我先下班了。”


    迴到家後,簡單的衝了個澡,用清水洗了一下臉,然後蕭芸芸就把自己摔到床上,不出半分鍾就睡了過去。


    把體能消耗到極致,對入眠果然是有幫助的。


    可是很明顯,這種方法弊大於利。


    雖然睡著了,可是蕭芸芸的睡眠一直不是很深,她的眼前一直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場景。


    仔細辨認了一番,她認出那些場景是在陸氏新開發的海島上。


    不同的是,這次的海島上,隻有她和沈越川兩個人。


    陽光,沙灘,還有最愛的人——這句話光是聽起來就覺得很舒服。


    可是潛意識裏,一直有一道聲音告訴蕭芸芸,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和沈越川已經沒有可能了。


    最後,蕭芸芸在一個噩夢中醒來,包裏的手機正在響著,她拿出來一看,來電的人是秦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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