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司爵第一次因為後怕而全身發寒,手抑製不住地顫抖。


    他用槍抵著許佑寧的時候,許佑寧有沒有想過,如果他真的狠下心要殺她,就告訴他全部真相?


    許佑寧一定想過吧。


    她之所以還要走,是為了救周姨和唐玉蘭,或者她還想弄清楚孩子的事情。


    可是,她沒有必要為此搭上性命。


    如果他真的狠下心扣動扳機,許佑寧也許會說出血塊的事情,解釋她並沒有吃下米菲米索。


    然而,最後還是他先心軟,一念之差放了許佑寧。


    那一場沒有硝煙的較量中,許佑寧成了最終的贏家。


    穆司爵顫抖的手握成拳頭,猛地砸到茶幾上,幾乎要把實木茶幾砸穿。


    劉醫生可以想象這一拳下去,穆司爵需要承受多大的疼痛,臉色變了一下:“穆先生,你的手……沒事吧?”


    穆司爵想起誤會的起源——那個空的米菲米索瓶子。


    他絲毫不關心他的手,充血的眼睛緊盯著劉醫生:“許佑寧手裏怎麽會有米菲米索?”


    “米索米索?哦,是我給許小姐的。”劉醫生說,“第一次檢查,結果顯示孩子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我勸許小姐放棄孩子,好接受治療。前幾天,我又給許小姐做了一次檢查,看見孩子還好好的,不知道有多慶幸許小姐沒有把藥吃下去,否則,我就造了大孽了。”


    許佑寧沒有吃下米菲米索,穆司爵帶她去私人醫院的檢查結果,隻是一個誤會。


    穆司爵的目光垂下去,像陣前敗仗的將領,肩膀的線條都失去了一貫的英氣和硬挺。


    蘇簡安心底一酸,突然想捂住這個世界的眼睛。


    這個懊悔頹廢的穆司爵,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


    劉醫生也無法想象,剛才那個仿佛可以唿風喚雨一手遮天的男人,居然可以一瞬間頹敗成這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穆司爵才啞著聲音問:“所以,許佑寧最後的選擇是保孩子?”


    “是的。”劉醫生想了想,大膽地猜測道,“許小姐應該是覺得,她生存的幾率不大。相反,如果她可以堅持到把孩子生下來,孩子就可以健康地成長,代替她活下去。”


    穆司爵就像被什麽震了一下,刀鋒一般的目光飛向劉醫生:“堅持到把孩子生下來?什麽意思?”


    劉醫生這才記起來,她還沒把最大的壞消息告訴穆司爵。


    知道許佑寧命不久矣,穆司爵會不會被擊垮?


    劉醫生惴惴然看了穆司爵一眼,說:“許小姐目前的病情很不穩定,她……隨時有可能離開。”


    穆司爵跳動的心髒瞬間被勒緊,他的瞳孔倏地放大,索命修羅一樣兇狠的盯著劉醫生:“你再說一遍!”


    “……”劉醫生被嚇了一跳,不敢再出聲。


    實際上,穆司爵已經聽得夠清楚了——血塊已經嚴重危及許佑寧的生命,她隨時有可能離開這個世界。


    哪怕這樣,許佑寧還是不願意接受治療,在她和孩子之間選擇了孩子。


    穆司爵突然想起來,在山頂的時候,他一而再和許佑寧強調,他要孩子。


    許佑寧做出這麽愚蠢的選擇,是不是因為他的固執?


    如果真的是這樣,許佑寧真是蠢到無可救藥了!


    劉醫生看見穆司爵的神色越來越陰沉,有些害怕,卻也不敢逃離。


    蘇簡安走到劉醫生身邊,示意她放心——穆司爵再懊悔,也不會遷怒到她身上。


    劉醫生還是有些惴惴然,點了點頭。


    蘇簡安接著問:“劉醫生,芸芸去找過你,你還有印象嗎?”


    “有啊,她明顯是來試探我的,我覺得奇怪,什麽都不敢跟她透露。”劉醫生意外的看著蘇簡安,“蕭醫生,是你們的人?”


    “是!”蘇簡安來不及解釋那麽多,接著問,“芸芸告訴我,她在你的桌子上看見司爵的電話號碼,是佑寧留給你的嗎?”


    “是的。”劉醫生點點頭,接著說,“前幾天,許小姐突然迴來,把穆先生的聯係方式留給我,還告訴我,如果有什麽緊急情況,聯係穆先生,但是不要輕易聯係。”


    蘇簡安猜的沒錯,果然是許佑寧把穆司爵的聯係方式給了劉醫生。


    蘇簡安接著問:“劉醫生,你為什麽突然辭職了?”


    劉醫生如實說:“前幾天,許小姐突然打電話問我,有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躲起來,不讓任何人找到我。我隱約猜到出事了,就從醫院辭職了。”


    “原來是這樣。”蘇簡安看了穆司爵一眼,“你還有什麽想問劉醫生的嗎?”


    “沒有了。”穆司爵叫來手下,吩咐道,“送劉醫生和葉小姐迴去。”


    葉落一直站在一邊旁聽,結果越聽越懵,一度懷疑自己穿越了,直到被穆司爵點到名字才猛地醒過來,茫茫然看著穆司爵:“啊?”


    蘇簡安正想說沒有葉落的事,房門就倏地被推開,宋季青一陣疾風似的跑進來。


    宋季青跑得很急,仔細聽的話,甚至可以聽到他喘氣的聲音,他劇烈起|伏的胸膛也在出賣他。


    “怎麽迴事?”宋季青死死盯著穆司爵,眸底就像燃燒著一簇火,“穆七,你為什麽把葉落帶來這裏?”


    宋季青果然是為了葉落來的。


    蘇簡安意味深長的看了看葉落,又看了看宋季青,暗搓搓的想,穆司爵說的好戲,大概要開始了吧?


    嗯,她比較惡趣味,竟然很好奇宋季青和葉落之間會發生什麽插曲。


    宋季青是真的著急。


    他和穆司爵認識這麽多年,實在太了解穆司爵了。


    被穆司爵盯上的人,從來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葉落絕對不能落入穆司爵的魔爪!


    穆司爵懶得說話,而這時,葉落已經反應過來了。


    葉落盯著宋季青研究了幾秒,確認真的是他,倏地幾步衝上去,瞪著宋季青:“這位先生,應該是我問你,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宋季青不悅的盯著葉落——死丫頭,這麽多年過去了,竟然還是學不會溫柔,活該找不到男朋友!


    “瞪什麽瞪!?”葉落沒有宋季青高,恨不得跳起來,“迴答我的問題,你在這裏多久了?!”


    宋季青咬著牙“嘶”了聲,看著葉落的目光更加不高興了。


    葉落才顧不上宋季青的情緒,正要繼續發飆,宋季青就精準地捏住她的耳朵,一把將她提起來。


    她的耳朵是全身痛覺最敏感的地方,宋季青明明知道!


    靠,宋季青這個渣人,一定是故意的!


    “安靜點!”宋季青氣場全開,命令葉落,“跟我走。”


    葉落不服宋季青,一路上掙紮反抗,連暴力都用上了,宋季青卻總是有辦法對付她,她根本掙不脫宋季青的鉗製。


    很快地,宋季青拖著葉落離開套房,隻留下幾個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


    最吃瓜的,當屬劉醫生。


    葉落是她的外甥女,可是,一個帶著眼鏡的、看起來斯文優雅的男人,當著她的麵把葉落拖走了。


    最奇怪的是,她竟然並不擔心。


    也許是因為那個男人看起來並不危險,最重要的是,他和葉落……好像還算熟悉。


    和葉落熟悉的,隻有g市那個男人了吧。


    劉醫生不太確定的看向蘇簡安,問道:“帶走葉落的男人,是不是從g市來的?”


    “是啊。”蘇簡安點點頭,“他叫宋季青,和葉醫生……好像挺熟的。。”


    劉醫生點點頭,臉上滿是欣慰:“那我就放心了。”


    蘇簡安:“……”難道是因為宋季青長得好看?


    宋季青和葉落的事情,隻是一個插曲,許佑寧才是他們今天的主旋律。


    蘇簡安指了指門口的方向:“劉醫生,我送你出去吧。”


    一出病房,劉醫生就問蘇簡安:“你是不是還要什麽問題想問我?”


    “不是。”蘇簡安笑著搖搖頭,“我送你出來,是想告訴你——你不會有事的?”


    這一迴,輪到劉醫生愣怔了:“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我認識康瑞城,也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你和他打交道,一定會受到不小的驚嚇。”蘇簡安微微笑著,柔和的目光和語聲分外令人安心,“遲點我們會給你安排一個住處,保護你不受康瑞城的傷害,你安全了。”


    劉醫生無端被卷入許佑寧和康瑞城的事情,偶爾想起來,她也曾後悔過接診許佑寧。


    這幾天,她躲在這裏,無時不刻不提心吊膽。


    蘇簡安的話,等於給她打了定心劑。


    劉醫生突然紅了眼眶,衝著蘇簡安點點頭:“陸太太,謝謝你。”


    “不用謝。”蘇簡安保持著那抹令人安心的微笑,“佑寧的事情,我我們以後也許還會麻煩你,希望你可以幫我們。”


    劉醫生點點頭:“我很樂意。”


    蘇簡安示意手下送劉醫生,隨後返迴套房。


    客廳內隻有穆司爵一個人,他站在落地窗前,也不顧這裏是病房,夾著一根煙在抽。


    蘇簡安不喜歡煙味,但是這種時候,穆司爵需要這根煙。


    她走過去,輕聲說:“司爵,我們接著說一下佑寧的事情吧。”


    “……”穆司爵深深吸了一口煙,沒有迴答。


    蘇簡安想,哪怕強大如穆司爵,也需要時間消化這麽多壞消息吧。


    她正想退出去,讓穆司爵一個人待一會兒,就聽見穆司爵出聲——


    “我完全誤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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