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寧阿姨,你也要像越川叔叔一樣好起來,我希望你可以永遠陪著我。”


    沐沐的話音剛一落下,許佑寧立刻渾身一僵。


    緊接著,她的胸腔就像硬生生挨了一拳,一種難以言喻的鈍痛順著她的血脈蔓延開來,讓她整個胸腔為之一震。


    永遠陪伴——


    這是一句很輕易就可以脫口而出的話。


    許佑寧還聽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可是,長久的陪伴是世上最艱難的事情。


    許佑寧抱住沐沐,親昵的蹭了蹭小家夥的額頭:“沐沐,我也希望可以永遠陪著你,所以,我一定努力爭取。”


    其實,許佑寧心裏很清楚,她不可能永遠陪著沐沐。


    她甚至知道,最後,他們一定會分離。


    不是因為死亡,就是因為仇恨。


    不過,這一刻,她和沐沐的願望一樣,他們都希望可以永遠陪伴對方,這就夠了。


    這就可以做出承諾了。


    最美的諾言,從來都不一定會實現。


    沐沐完全把許佑寧的承諾當成真了,高高興興的“唔”了聲,在許佑寧懷裏蹭來蹭去,軟軟糯糯的聲音幾乎要滲入人的心底:“佑寧阿姨,我相信你,我們一定可以永遠在一起的!”


    許佑寧笑著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轉頭看了眼窗外。


    夜幕不知何時已經降臨,像一張灰蒙蒙的網籠罩在天地間,預示著暗夜即將來臨。


    許佑寧不由得把沐沐抱緊了幾分。


    不管前路有多少黑暗和迷茫,她都不會動搖心底的信念。


    八點多,沐沐開始打哈欠,清澈的眼睛裏溢出困頓的淚水,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招人疼愛極了。


    許佑寧想起小家夥沒有睡午覺,揉了揉他的腦袋,說:“帶你去洗澡,洗完馬上睡覺,好不好?”


    沐沐是真的困了,迷迷糊糊的點頭,任由許佑寧牽著他進了浴室。


    洗完澡,沐沐實在睜不開眼睛了,哼哼唧唧的賴著不肯走路,噘著嘴巴撒嬌要許佑寧抱他迴房間。


    小家夥隻是偶爾任性,不過,許佑寧還是有些不習慣,忍不住想——她平時是不是太寵沐沐了?


    可是,她和沐沐,見一次少一次,抱一次少一次。


    既然這樣,她為什麽還不珍惜眼前的機會?


    “沒問題。”許佑寧一邊抱起沐沐一邊說,“我抱你迴房間之後,你馬上睡覺,不許再鬧,知道了嗎?”


    “嗯,我知道了……”


    沐沐趴在許佑寧的肩上,聲音沙沙的,帶著十足的睡意。


    許佑寧這才意識到,沐沐就是還想跟她鬧,也沒有那個精力了。


    她可以放心了。


    浴室不是很大,幹濕沒有分離,沐沐洗澡的時候玩了一下水,洗完之後浴室裏全都是水,地板有些濕滑。


    許佑寧抱起沐沐的用了點力氣,因此忽略了腳下,邁出第一步就趔趄了一下,腳下打了一個滑,步伐失去控製,整個人的重心開始偏移,朝著地上倒——


    她摔倒事小,可是,傷到沐沐和孩子事大。


    許佑寧條件反射的一隻手抱緊沐沐,另一隻手去扶盥洗台。


    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扶住。


    如果發生什麽意外,沐沐會受傷,她的孩子保不住,她的秘密也會全部泄露出去。


    “啊!”


    最危急的關頭,一聲尖叫就這麽從許佑寧的喉嚨衝出來。


    沐沐本來已經快要睡著了,突然感覺到自己正在傾斜,很快就意識到許佑寧快要摔到了,跟著尖叫了一聲,緊緊抱住許佑寧,差點哭出來:“哇!佑寧阿姨!”


    她怕摔倒,更怕許佑寧受傷,因此聲音裏不隻充斥了驚恐,更多的是擔心。


    康瑞城的腳步剛剛邁進許佑寧的房間,就聽見許佑寧和沐沐接連傳出尖叫聲。


    聲音的來源是……浴室!


    “阿寧!”


    康瑞城叫了許佑寧一聲,迅速朝著浴室的方向走去,步伐邁得又大又急。


    浴室內,許佑寧聽見康瑞城的聲音,心底倒吸了一口涼氣,幾乎是同一時間,她扶住了盥洗台邊緣,也抱緊了沐沐。


    她安全了,沐沐也安全了,她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會出任何意外。


    她什麽都不用擔心了。


    所以,她一定要保持冷靜,不能驚慌,不能讓康瑞城看出她的異常。


    也許是因為體內那股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又或者是因為那種被訓練出來的本能,許佑寧一瞬間忘了剛才的恐懼,把沐沐放下來,輕聲問:“沐沐,你怎麽樣?是不是被嚇到了?沒事了,別怕。”


    康瑞城急匆匆推門進來,正好看見許佑寧在安撫沐沐。


    小家夥明顯是被嚇到了,黑葡萄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一隻小動物那樣緊緊靠在許佑寧懷裏,雙手抓著許佑寧的衣袖,眸底還有著尚未褪去的驚恐。


    許佑寧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反應,若無其事的蹲在沐沐跟前,安撫著小家夥的情緒。


    康瑞城沉著臉冷聲問:“發生了什麽?”


    沐沐已經從驚嚇中迴過神,看了一下康瑞城,又看了看許佑寧,沒有說話,


    許佑寧牽住沐沐的手,輕描淡寫的迴答康瑞城:“沒什麽。剛才抱著沐沐,不小心差點摔了一跤。我怕摔到沐沐,所以叫了一聲。”


    康瑞城迴憶了一下剛才聽到的許佑寧的聲音,明明充滿恐慌,但那隻是因為害怕傷到沐沐?


    康瑞城轉而看向沐沐,試探的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沐沐的瞌睡蟲已經被嚇跑了,搖搖頭,說:“佑寧阿姨保護著我,我沒有受傷。”


    許佑寧看了眼地上的水漬,接著解釋道:“地板上有水,本來就容易滑倒。不過現在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康瑞城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朝著沐沐伸出手,說:“跟我出去。”


    沐沐看了許佑寧一眼,敷衍的“哦”了聲,搭上康瑞城的手,乖乖跟著他往外走。


    許佑寧不動聲色的吸了口氣,跟著康瑞城和沐沐的腳步走出去。


    一迴到房間,沐沐馬上掙脫康瑞城的手,伸了個懶腰,一邊打哈欠一邊向許佑寧撒嬌:“佑寧阿姨,我困了,想睡覺……”


    “好,馬上。”許佑寧轉頭看向穆司爵,問道,“你上來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康瑞城看著許佑寧的眼睛,“隻是想來看看你們睡了沒有。”


    “哦。”許佑寧明目張膽又不著痕跡的下逐客令,“我們準備睡了。”


    言下之意,你可以離開了。


    說話的時候,許佑寧的表情並沒有太多的變化,臉上也沒有任何異常,還是一如既往的模樣。


    康瑞城一度懷疑——剛才許佑寧叫得那麽大聲,或許是在擔心別的事情。


    現在看來,她真的隻是擔心沐沐。


    “你們睡吧。”康瑞城說,“我有點事情,今天晚上不會在家,有什麽事的話,電話聯係。”


    許佑寧點點頭,示意康瑞城放心,說:“我會照顧好沐沐,你放心去處理你的事情。”


    康瑞城看了沐沐一眼,小家夥正好捂著嘴巴使勁打嗬欠,小臉上已經盛滿不耐。


    他沒有再說什麽,離開房間,順便關上房門。


    過了好一會,確定康瑞城已經走遠了,許佑寧才看向沐沐,小家夥還在捂著嘴巴,眼睛裏卻沒有困意。


    許佑寧蹲下來,看著小家夥:“你是真的困了嗎?”


    “我不困了。”沐沐搖搖頭,一臉無辜的說,“剛才我以為自己要被砸到地上,嚇醒了!”


    許佑寧忍不住笑出來,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所以,你剛才打哈欠隻是為了幫我嗎?”


    沐沐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反過來問:“佑寧阿姨,你剛才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想瞞著爹地?”


    許佑寧沒想到小家夥看出來了。


    既然這樣,她也沒有必要隱瞞。


    許佑寧點點頭,過了片刻才說:“不過,沐沐,我暫時不能告訴你。”


    沐沐很理解許佑寧的決定,也不太好奇許佑寧的秘密。


    小家夥十分配合的“嗯”了聲,跳到床上滾進被窩裏,笑嘻嘻的看著許佑寧,說:“佑寧阿姨晚安。”


    許佑寧一顆心被小家夥的種種舉動烘得暖洋洋的,坐到床邊,替小家夥掖好被子,親了親他的額頭:“晚安。”


    沐沐閉上眼睛,抱著許佑寧的手臂,不一會就陷入安睡。


    許佑寧看著小家夥熟睡的麵容,忍不住撥了一下他的頭發。


    不知道是不是遺傳了母親的性格,沐沐從小就很聽話,乖巧到令人心疼。


    除了乖巧,許佑寧還從小家夥身上看到了善良。


    如果不是因為善良,他不會一直記掛著蕭芸芸和沈越川,不會有“希望越川叔叔可以陪芸芸姐姐一輩子”這種意識。


    蕭芸芸是蘇簡安的表妹,也是陸薄言的表妹,對於康瑞城,她必然是排斥的。


    可是,如果知道沐沐一直牽掛著沈越川,蕭芸芸一定不會把對康瑞城的仇恨轉移到沐沐身上。


    蕭芸芸和沐沐最大的共同點就是——單純。


    所以,蕭芸芸也會格外疼愛沐沐吧?


    可惜,蕭芸芸遠在私人醫院,什麽都不知道,許佑寧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把這一切告訴蕭芸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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