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正好是周末。


    黃馥婭昨晚就來醫院了,一直在病房裏陪著。


    午後,儀器發出警告聲,醫生來看過之後,讓黃馥婭做好告別的準備,說:“可能就是今天的事了。”


    王女士的身體已經十分虛弱,無助地看著女兒。


    黃馥婭擰了個熱毛巾,眼淚掉進水盆裏。


    她幫母親擦洗身體,“媽媽,別怕,我不會走,我會在這裏陪著你。”


    王女士哭著問:“婭婭,你怪媽媽嗎?”


    黃馥婭看了看母親,“你說的是哪件事?”


    “你從小到大,所有的事……”王女士拉著女兒的手,“包括你跟陸西遇分手的事,你能不能原諒媽媽?”


    “所有的事啊……”黃馥婭掙開母親,繼續替她擦洗,“你不應該現在問我,因為我現在給你的答案,肯定是不能。”


    “以後呢?”王女士已經沒有生氣的眼睛,透出一絲渴望,“你以後能不能原諒媽媽?”


    “我不知道。我現在唯一知道的是,你為什麽執著於這個——你想安心。”


    黃馥婭擠出一抹苦澀的笑,繼續道:“媽媽,你可以安心的。不管我原不原諒你,我都會過得很好——你知道我有這個能力,否則我現在不會是這個樣子。”


    王女士滿目悲愴。


    這個時候,黃振榮來了。


    每隔半個月,黃振榮都會在周末來一次,跟黃馥婭一起陪著前妻。


    但他們之間,早已無話可說。


    看見黃振榮,王女士對著他伸出手,她仍然叫他老公,“老公……老公,以後婭婭……”


    黃振榮知道她要說什麽,握著她的手點點頭,“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婭婭,我一定會。”


    王女士無力地點了一下頭,笑著流出一行淚,看著前夫和女兒閉上了眼睛。


    “媽?”


    黃馥婭輕聲地叫:“媽媽……”


    王女士已經無法迴應。


    她也永遠無法睜開眼睛了。


    黃馥婭以為自己不會難過,眼淚卻還是簌簌而下。


    她沒給母親辦什麽追悼會。


    親人和朋友,早就遠離了王女士。


    追悼會就算有人來,也都是她和父親的朋友或者商業夥伴。


    如果有人是衝著王女士來的,那也隻是來看她的笑話,笑她就這樣糊裏糊塗地過完了一生。


    黃振榮早就托人買好了墓地。


    火化手續後,黃振榮開著車,黃馥婭抱著蓋著黑布的骨灰盒,父女倆迴老家安葬了王女士。


    一切結束時,是中午。


    雖然立夏了,但天氣還是有些冷,不過陽光很好。


    黃馥婭甚至被曬得腦子有些發懵,一時間分不清虛實。


    黃振榮看得出來,黃馥婭還是難過的。


    他以一個長輩的姿態,摟過女兒的肩膀,“婭婭,跟爸爸迴家住幾天吧?我們父女好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黃馥婭迴去兩天,整理了一下母親的遺物,就迴了a市。


    她說自己可以上班,周森鎖了她的辦公室強製讓她休息。


    她一副“你是多此一舉,但我配合你”的表情,說:“下周一,我一定要迴來上班。”


    “好,下周一見。”


    周森叫來徐懷安,讓他送黃馥婭迴去。


    黃馥婭的房子裝修好了,但還不能入住,她租了一個公寓暫住。


    她迴到公寓,正好是黃昏時分。


    公寓昏昏暗暗的,淡淡的夕陽映在雪白的牆上,一副隨時會失去生命力的樣子,預告著黑夜的到來。


    黃馥婭的內心,忽然湧上來一股悲傷。


    她努力控製情緒,走進衣帽間換衣服。


    打開首飾櫃,她無意間看到陸西遇送她的那枚胸針。


    很突然,她不想換衣服了,坐在地毯上打開手機相冊。


    她跟陸西遇在一起的時候,拍了很多照片,還有一些視頻。


    分手後這幾個月,她舍不得刪除,卻也不敢看。


    但現在,她突然很想看看。


    她從第一張看到最後一張,又從最後一張看到第一張,眼淚不斷地落到手機屏幕上,還有地毯上……


    麵前的地毯,很快就濕的可以擰出水。


    後來她哭到腦袋發脹發疼,就從通訊錄裏找到陸西遇的號碼,手指懸在撥號鍵上。


    這幾個月裏,這個動作不知道出現了多少次。


    每一次,都是在她想念陸西遇,想到思念鑽進骨髓,她全身都隱隱作痛的時候。


    每一次,她都忍住了沒有撥號。


    這一次也一樣,她把手機貼在胸口,哭聲壓抑地在衣帽間迴蕩……


    她跟陸西遇分手後,沒有人見過她難過失態的樣子,沒有人聽過她的哭聲。


    所有人都以為,她沒有受到影響。


    隻有這間公寓知道真相。


    公寓見過她的難過。


    公寓裏的每一件家具,都聽過她的哭聲。


    直到周一的早上,黃馥婭才打開公寓的大門走出去。


    她開車到了公司,一路上雖然感覺氣氛不太對,但沒有想太多。


    直到推開辦公室的門,她看見辦公桌上放著一束火紅的玫瑰花。


    “知不知道,我為什麽熱衷送你玫瑰?”


    “因為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一朵玫瑰……”


    陸西遇說過的情話,驀地浮上黃馥婭的腦海。


    她的腳步生生頓在原地,心髒因為那束玫瑰而瘋狂跳動……


    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了。


    她也很久沒有感覺到,她是活著的了。


    直到這一刻,直到她看見陸西遇最喜歡送她的玫瑰花。


    是他送的嗎?


    他迴來了嗎?


    “黃總監,”秘書走進來,指了指玫瑰花,“你喜歡嗎?今天是520,行政給每個女性員工準備了玫瑰花!你的這束是最大最漂亮的呢,我們希望這束花能讓你心情好點。”


    “謝謝。”


    黃馥婭讓秘書出去。


    她走到那束玫瑰花前,輕撫著紅|潤飽|滿的花瓣。


    原來,不是陸西遇送的啊。


    也是,那天早上從酒店離開後,他就再也沒有聯係過她。


    她媽媽生病住院,周森和陸相宜不時會問她需不需要幫忙,但是陸西遇始終沒有任何消息……


    她那麽無情地跟他分手,他現在看見玫瑰都會反感吧?


    別說送她玫瑰,他今後甚至不會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了。


    他不會迴頭的。


    她早就,永永遠遠地失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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