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睡得迷迷糊糊,忽覺自己被人從後麵抱住,驚得一下睜開眼。


    屋內黑黢黢的,她忙伸手摸了摸,才知是易逐雲迴來了,不禁低啐道:“死酒鬼,喝呀,怎麽不喝到天亮。”


    說著嗅了嗅,卻沒聞到半分酒味,心中甚是驚奇。


    易逐雲與朱子柳喝的,乃是荊湖北路盛產的黃酒,那酒和飲料差不多,不像蒙古野人和羅刹鬼喝的那種又辣又燒的劣質兌水烈酒。


    況且他功力深厚,沐浴之時,便將喝進去的酒化解得差不多了。


    李莫愁轉過身靠向他懷裏,卻因懷孕肚子大,沒法與他緊緊相貼,便又轉過去,讓他從後麵抱著。


    過了好一會兒,見他毫無動作,李莫愁心裏嘀咕:“這賊子今兒怎這般老實?”


    兩人成親後,向來聚少離多。


    莫愁雖比他年長,但在男女之事上,易逐雲似乎更有花樣,總能給莫愁帶來驚喜。


    每次被他寵愛,莫愁都能從頭皮舒坦到腳底,身心沉迷,在心理和生理上對他極為依賴。


    是以他偶爾胡作非為,莫愁雖氣,卻也不至於和他鬧掰。


    男女之間的事,一在感情融洽,二在身體和諧,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對於女子而言,僅有感情,身體方麵不和諧,感情恐難長久;若身體和諧,感情往往會愈發深厚,即便原本沒感情,也可能生出情來。


    但這也並非絕對,對於經曆過多個男人的女子,此定律或會失效,就如同良家婦女與娼妓大不相同。


    儒家衍生出的禮教,意在約束女子,使其守婦道,爭做良家婦女。


    儒家禮教在某些方麵雖顯極端,但也應“辯證”看待……可惜的是,這套價值體係頂層不信,卻忽悠百姓信。古今……


    咳……閑話少敘。


    莫愁與丈夫久別重逢,雖說親熱了一天,但仍未滿足。


    她本就久曠,此刻被丈夫摟著,聞著熟悉的味道,心裏癢癢的。


    等了許久,不見他親吻撫摸自己,終於忍不住,伸手抓了他幾下。


    見他沒反應,又掐了幾下,依舊沒動靜,莫愁心中氣惱,低聲哼哼,似嗔似怒。


    易逐雲可不是什麽儒家君子,心裏明白得很,暗自好笑,尋思:“莫愁這賊婆娘,可不能事事滿足她,不然準得翻天。最好吊著她,她才會慢慢順從我。”


    何況其他三個娘子也睡在旁邊,自然得等四人都睡得熟悉了,再一同享受快樂。


    洪淩波、耶律燕和完顏萍三人雖都醒著,卻沒出聲,隻聽兩人動靜。


    聽了許久沒聲響,便也睡了。


    易逐雲就這麽吊了莫愁一夜胃口。


    第二日,他早早起床,打坐練功,練劍練掌,隨後喚仆人準備各種工具,與瑛姑交流數學,順便傳授數字計算之法。


    四個娘子帶著瑾兒在一旁觀看。


    瑛姑年紀雖大,卻極擅長速算。


    易逐雲自歎不如,但他深知數學並非隻有速算,那不過是小技巧罷了。


    他意在打下數學大廈的根基,好讓比自己更聰慧之人在其上添磚加瓦,而自己則專心練功。


    瑛姑聰慧過人,聽了他的完整想法,覺得頗為不錯,說道:“數學根基的建立,需如《九章算術》那般‘約而能周,通而不黷’。”


    易逐雲聽了,轉頭問莫愁:“‘約而能周,通而不黷’是何意?”


    莫愁笑道:“果然是個粗胚!”


    眾人哄堂大笑。


    易逐雲卻不在意,說道:“罷了,什麽意思不重要。吾今重訂綱律,定要讓框架無疏漏、延展有秩序。這書就叫《數學道基憲章》。”


    說罷,學著書生的酸腐模樣,向瑛姑行了個禮,“請嫂子務必助兄弟一臂之力!”


    眾人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易逐雲神色莊重,整了整衣冠,走到那大木板前,麵向眾娘子和瑛姑,朗聲道:“今日之事,必將載入史冊,名垂千古。燕兒,你幫嫂子記錄,萍兒你便當史官,務必記下夫君這一番事跡。”


    眾人先是笑了一陣,見他一臉嚴肅,便也不再笑了。


    隻見他一邊講解,一邊用炭筆在木板上塗塗畫畫,還不時舉例。


    雖說講的是純粹的理論知識,並未涉及任何數字與計算,但瑛姑和眾人都聽得極為認真,皆知他確實是要講出一套完整的東西。


    易逐雲每講半個時辰,便停下來與瑛姑探討。


    他許多東西有印象,卻記不太清了,如此反複討論,漸漸迴憶起來,理論和條理也愈發清晰。


    這第一章“不可證之公理”,便分為“道基三律”。


    這律一眾人都能明白,旨在定義嚴謹。


    律二和律三,卻讓瑛姑大開眼界,她從未見過如此嚴謹、摳字眼的研究方法,不時提出各種疑問。


    經易逐雲一一講解用意,又列舉各種例子,眾人聽後無不欽佩。


    瑛姑和耶律燕整理完畢,小冊子便在眾人手中傳閱。


    大家都想:“難道他練功也是這般認真嚴謹,不然怎解釋他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深厚功力,還這般厲害?”


    易逐雲坐到完顏萍身旁,笑道:“媳婦兒,讓我瞧瞧你這史官都記了些啥?”


    完顏萍臉頰一紅,頗為羞赧。


    易逐雲仔細一看,隻見上麵記錄著:“


    淳佑三年七月,朱家別院。


    易公逐雲整冠肅立,指炭筆而示天下曰:‘數術者,非技也,道也。今立三律為綱,諸娘當以血汗記之。’


    瑛姑執算籌列於左,耶律氏持箋候於右,完顏氏秉筆作錄。


    公擊木板示曰:‘點無線廣,線無麵闊,此名實相契也。凡數理有三不可:自相矛盾者不可,言不盡意者不可,藕斷絲連者不可。’


    瑛姑質曰:‘若以線為點集,豈非依他律?’


    公笑曰:‘嫂慧也!故須獨立成律。’


    公作連環圖示:‘推演有四法:直推如利劍破竹,逆否若溯溪尋源,歸謬似百川入海,遞歸乃子母相銜。’


    忽擲炭筆於地:‘譬如擲筆必落,此即歸謬法!’


    眾娘子皆悟而撫掌。


    公畫九重圓相:‘潛無窮者,如誇父追日,雖近猶遠;實無窮者,若銀河橫天,觸目即是。’


    瑛姑忽起爭辯:‘割圓百次與千次豈同?’


    公肅然曰:‘嫂當知芝諾悖論...’


    語未竟,滿室寂然如聞大道。


    時近隅中,李仙子莫愁忽嗤:‘粗胚裝酸!’


    公不以為忤,反行大頭巾禮,廣袖翻飛幾觸炭架。


    耶律氏急護墨硯,完顏氏頰染飛霞,滿室笑浪掀梁。


    然公神色不改,續言愈見精微。


    晡時散議,公檢視錄卷,指某處笑曰:萍兒此處當注‘檀郎說理時,眉飛似劍舞’。


    完顏氏赧然奪卷,忽見公袖口炭漬斑斑,乃暗記雲:‘是日郎君衣袍盡汙,然雙眸灼灼如啟明星,可照萬古長夜。’


    卷末小注:是夜四更,猶見東廂燈燭未滅,炭筆刮擦聲與更漏相和。晨起視之,木板書痕深入三分,有群蟻循公式列陣而行,異哉!”


    易逐雲看到最後一段,哈哈大笑道:“萍兒,你可真會編。”


    說著攬住她,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


    眾人見他笑得發狂,湊過來拿起完顏萍記錄的內容,看完後無不歡笑,笑得前仰後合。


    瑛姑撐著腰笑道:“此乃史實!”


    眾人又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完顏萍雖羞赧萬分,卻也被這歡快的氛圍感染。


    易逐雲抱著女兒,寵溺地親了親她粉嘟嘟的臉頰,瑾兒雖不懂,也咯咯直笑。


    就在此時,門外走來一仆人。


    這仆人見眾人這般模樣,甚是詫異,不敢進去打擾。


    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眾人也發現了他。


    他這才躬身行禮,說道:“易大俠,諸位,郭夫人擺了宴,邀請大家前去。”


    易逐雲心想:“昨夜剛與芙妹幽會,這賊嶽母卻特意派人來請我,莫不是鴻門宴?又或者是訂婚宴,難道要把芙妹許配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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