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舵主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隻是當年鬼手一事轟動武林時,一些江湖中隱世已久的老前輩也紛紛現身,說道那些中了鬼手卻有幸生還之人,雖然失心瘋了,但並非沒有救……”他說到這裏,頓了一頓。


    那大師姐又氣又急,忍不住罵道:“你這老兒幹嘛說話吞吞吐吐的,能不能痛痛快快的說出來?”


    宋舵主道:“是,是。前提是那人不能醒來。”


    眾女好奇道:“為什麽不能醒?”


    宋舵主道:“這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若是這些未死之人昏迷之時,鬼手的毒氣隻能封在掌印與心脈之間,但是一旦他們醒來,毒氣沿心脈攻入心腦,那時便百藥莫救了。因此上,一定要趁這位仙姑還沒醒之前找到通心草跟洗腦葉給她服下。”


    那大師姐問道:“通心草跟洗腦葉?是什麽東西?”


    宋舵主道:“這是當年那些武林前輩所說能夠治愈鬼手之毒的東西,但是否當真有這兩種藥草,又是否當真管用,那便不得而知了。”


    那大師姐急道:“為什麽,沒人找得到這兩種東西嗎?”


    宋舵主道:“那洗腦葉也還罷了,是生長在苗疆地帶,雖然難尋,但總歸還能找到。這通心草嘛,聽說隻產在鬼手島。眾位請想,我們找這兩樣藥草,正是為了治愈鬼手,而深入鬼手島去找通心草,那不是自尋死路嗎,是以當年許多人知道這麽個法子,卻也束手無策。”


    宋舵主說完,一時間廳內鴉雀無聲,過了半晌,韓庭忽道:“我去鬼手島找通心草。”她此言一出,眾人皆嘩,那大師姐與五師姐同時勸道:“小妹,你不可……”


    韓庭打斷她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二位師姐皆是因我而遭毒手,無論如何,我也要找到通心草救四姐,為三姐報仇。”


    那大師姐道:“好,既然這樣,咱們一同去鬼手島,管他什麽鬼手還是妖爪,咱姐妹卻也不怕!”


    韓庭道:“不,大姐,我隻想自己去鬼手島,那鬼手島如此詭異,人多了反而不好,再說四姐未醒之前,還要有人照顧,況且那洗腦葉也要有人去找,我看還是由我一人赴鬼手島一行吧。”


    那大師姐聽她說得有理,但畢竟不放心讓她隻身犯險,一時沉吟不決。喬峰忽道:“我陪你去!”


    宋舵主問道:“你說什麽,你也要去鬼手島?”


    喬峰道:“不錯,宋舵主,鬼手既然重臨中原,咱們丐幫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況且這件事始終要解決,若是再由的他們恣意濫殺無辜,江湖中又將無寧日,不如就由我跟韓姑娘一道同去鬼手島瞧瞧,也好有個照應。”他最後一句話卻是對著韓庭說的。


    韓庭低頭不語,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那大師姐察言觀色,知道自己這寶貝師妹與喬峰關係非常,而此去鬼手島吉兇難料,若是答應他兩人同去,一路之上確實能夠互相照應。當下便點頭道:“也好,師妹,你就跟這位喬君一同前往。”


    韓庭輕輕的點了點頭,道:“是。”


    宋舵主道:“既然如此,那麽弊幫也要稍盡綿薄了,喬兄弟陪同這位仙姑一同去找通心草,那麽找尋洗腦葉之事,邊有我們丐幫其他兄弟來辦。”


    那大師姐道:“我們姐妹隨前輩一起去。”


    宋舵主道:“不,你們留在這照顧這位昏迷了的姑娘。要想方設法不能讓她醒來,在這期間,就委屈幾位仙姑暫住在我們丐幫分舵罷。”


    丐幫眾花子都是些肮髒邋遢的男子,眾女生性愛潔,實在不願跟他們相處在一起,但事逼如此,也隻好從權了。


    次日清晨,眾人郊外的一處曠野處將韓庭三師姐的屍體焚化,望著自己姐妹的遺體在火中熊熊燃燒,幾名女子又是悲哭出聲,那大師姐喝道:“哭什麽,沒出息!咱們要為姐妹報仇,這般哭哭啼啼的,能成什麽事?”幾名女子這才漸漸收淚。其實大師姐心中也甚是悲痛,但她知道自己此刻是眾女之首,倘若自己也稍顯痛苦沮喪之意,那麽眾師妹就更加沒有信心了。


    屍體焚化完之後,眾人商議如何行程。此刻雖知那“通心草”產在鬼手島,但鬼手島具體在何處,卻是誰也不知。宋舵主沉吟道:“自來聽聞鬼手島位於東海,但具體在何方位,我卻不知了。”


    韓庭道:“我們去海邊詢問出海的漁人。”


    宋舵主道:“以前也有人大著膽子前去鬼手島,但那附近的漁民卻無一個聽說過鬼手島的。”


    喬峰道:“如今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咱們先去海濱,如果實在打聽不到,我們自己雇船出海找尋。”


    宋舵主還待再說,韓庭道:“四姐的傷延誤不得,我這就動身!”說著跨上馬背,絕塵東去。


    她幾位師姐本想叮囑她幾句,怎奈她早已去得遠了。喬峰趕緊喚過虎王,跨上馬背,提韁欲行,那大師姐閃身攔在馬前,喝道:“小子,我師妹的身家性命都交在你手裏了,若是她有什麽閃失,我扒了你的皮!”


    喬峰道:“放心,我就算自己死了,也要保護韓姑娘周全。”說完向眾人一抱拳,道:“各位保重。”一提韁繩,催馬向韓庭追去。


    等到喬峰追上韓庭之時,已是在二裏之外了。兩人一言不發,並騎疾馳。到得中午時分,兩人已駛出二三百裏,來到一處小市鎮,在一家小酒店打尖。一路之上,韓庭始終不發一言,此刻到了酒店吃飯,仍是不言不語,隻是低頭夾菜,甚至也不抬頭看喬峰一眼。喬峰見她神色淒苦,料知她仍在自責,想要出言寬慰,但苦於拙嘴笨舌,說不出什麽勸解言語,隻好一碗又一碗的悶酒灌入肚中。


    過了良久,韓庭突然幽幽的道:“你,你又跟來幹什麽?”


    喬峰一怔,不知她為何如此說,隻得道:“我見你不許你的師姐與你同行,我又不放心你一人身赴險境,隻好跟著來了。”


    韓庭低頭不語。喬峰怔怔的瞧著她,半晌之後,竟見她眼中一顆顆淚水滴了下來,落進碗裏,他心中一慌:“難道我說錯什麽話了,她為什麽哭了?”喬峰自記事起就沒流過眼淚,後來跟隨師傅學藝,下山後結識的又都是些草莽漢子,從未見過誰哭過,此刻一見韓庭落淚,不由得慌了手腳,忙不迭的道:“七妹,我……是我不好,你……你別哭罷。”誰知他這一勸,韓庭哭的更加傷心了,她自得悉兩位師姐一死一傷之後,隻哭過一場,其後一直隱忍,再也沒流過淚,此刻在喬峰麵前,卻再也忍不住,淚水如黃河決提般一發不可收拾。隻急的喬峰練練措手,卻無可奈何。


    隻聽韓庭抽抽噎噎的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任性貪玩,私自下山,師姐們就不會下山來找我。那一晚找到了我,如果不是我忍不住再想見你一麵,師姐們就不會再次迴頭,三姐也就不會被殺,四姐也就不會生死未卜。嗚嗚,你,你為何還要跟來,三姐跟四姐都是我害的,就算我能救迴四姐的性命,三姐是永遠活不轉了。我寧願自己一個人去鬼手島,就算死在那裏,也算是給三姐一個交代,你,你又為何跟著我,那不是又要拜拜搭上一條人命嗎?”


    喬峰聽著聽著,隻覺胸口一陣陣發熱,心想原來她堅持一人去鬼手島,是打的以死謝她師姐的主意,陡然間胸口一陣熱血上湧,衝口而出,道:“就算咱們找不到通心草,我陪你一起死在鬼手島便了!”


    韓庭愕然收淚,抬起頭來,望著喬峰,道:“喬大哥,你,你為何對我這麽好,我貪玩人性,害死了自己的親人……”


    喬峰打斷她,道:“七妹,我喬峰是個粗魯漢子,什麽也不懂得,我隻知道心中認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完。那日在鬆林中,你,你……”他頓了一頓,又道:“總之我是不會讓你孤身犯險的。”


    韓庭胸口一熱,兩行淚水又流下來了,隻不過這次她是被感動而泣。


    兩人這一番交談,先前心中的芥蒂已消除了大半,韓庭想起喬峰能夠與自己共赴危難,不由得又是甜蜜,又是感激,而那種因姐妹被害的悲痛,卻絲毫沒有消減半分。


    兩人談談說說,一頓飯將要吃完,忽聞店門外一陣喧嚷。喬峰有急事在身,本不想多管,隻是聽到店中酒保喝罵道:“滾開滾開!臭叫花子,討了飯還想再討酒喝,沒有,沒有,快滾開,別擋著做生意!”心中一凜:“莫不是我丐幫弟子來討飯,碰到了可不能不管。”起身走向門口。隻見酒保站在大門外,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外麵大聲嗬斥。喬峰順著他的手指瞧去,隻見門外一名肮髒邋遢的中年乞丐正被兩名夥計架著向大街上推去,隻是不知是這兩名夥計沒什麽力氣,還是那乞丐樁步甚穩,那兩名夥計竟推之不動。


    那名乞丐耷拉著頭,雙眼半睜半閉,甚是憊懶無聊,嘴裏嘻嘻哈哈的道:“酒保小哥,行行好,施舍花子一壺酒吧,嘿嘿,花子酒癮上來了,你不施舍我就不走,嘿嘿……”


    酒保更是惱怒,罵道:“快滾,快滾,再不滾,老子要拿棍子打了。”說著擼了擼袖子便要上前動手。


    喬峰向這乞丐上下打量一番,見他身上破破爛爛,頭發蓬鬆,一張臉烏黑油膩,早已瞧不出本來麵目,看來確實乞丐無疑,隻是背上並未負著口袋,並非丐幫眾人,但既然是乞丐,就跟自己有些淵源,自是不能不理,當下大踏步上前,雙臂輕揮,將那兩名夥計震開,迴頭對酒保道:“酒保大哥,相煩你給這位大叔打一壺酒,都算在我的賬上。”


    那酒保點頭哈腰的笑道:“既然有人會鈔,那就好說,那就好說。”喬峰也不去理他,徑行迴到座位上喝酒。


    誰知他剛坐定,那名乞丐也跌跌撞撞的跟進來,在喬、韓二人身邊一屁股坐了下來,也不客氣,端起喬峰麵前的酒碗便喝,咕嘟咕嘟的一碗酒下肚,抹了抹嘴,嘿嘿笑道:“這酒滋味一般,也就將就喝著。”喬峰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想你也能品出酒味的好劣,說道:“那不知什麽好酒才能合你老人家的口味呢?”


    那乞丐笑道:“有沒有窯藏二十年的女兒紅啊,那還能對付著喝喝。”喬峰酒量雖大,但對品酒一道,卻所知寥寥,尚不知這“窯藏二十年女兒紅”有何珍貴之處,旁邊的酒保一聽,卻大吃一驚,道:“憑你這叫花子,也喝過二十年的女兒紅?”


    那乞丐嘿嘿笑道:“你莫看花子穿得破破爛爛的,隻怕我喝過的好酒,你連聽都沒聽過哩。”


    那酒保冷笑道:“是麽,那你老可厲害得緊呢,不過小店沒有窯藏二十年的女兒紅,隻有五年的,您要不要呢?”


    那乞丐閉著眼搖了搖頭,連聲道:“差得遠了,差得遠了,不過諒你這小店也沒有什麽上等好酒,也隻能將就喝著了。”


    那酒保道:“這酒價可不便宜啊,你老給得起嗎?”說著向喬峰瞧了一眼,心下暗罵:“傻子,你被人訛上了!”


    喬峰還沒發話,韓庭搶先道:“這麽多廢話,怕我們給不起嗎,先打十斤女兒紅,再給預備十斤。”若是以前,她見到這種渾身髒兮兮的乞丐早就敬而遠之了,可現在自己的心上人是丐幫中人,自己也曾得過丐幫的幫助,愛屋及烏,對乞丐也沒有厭煩之感了。


    那酒保吐吐舌頭,不敢再說,轉身進廚房端了一大壇酒出來,還沒開封,喬峰便聞到一股香味,心想:“果然是好酒。”酒保拍開酒封,給喬峰三人各倒了一碗酒,酒香四溢,店中其他客人都紛紛叫好。


    那酒保道:“我們小店就隻有這兩壇女兒紅了,剛好二十斤,你們可真有口福……”喬峰不願聽他囉嗦,揮揮手命他退下,舉起酒碗對那乞丐道:“大叔,我敬你一碗!”說著一飲而盡。那乞丐也嘻嘻哈哈的喝了一碗。韓庭不勝酒量,隻是喝了兩口,霎時間兩團紅雲湧上雙頰,更增豔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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