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峰心下納悶,伸手接過信箋,見封皮上並未署名,拆開信箋,抽出信紙一看,頓時心頭大震,隻見那紙上寫道:“欲知韓姑娘下落,請於今夜子時赴碼頭‘盛和’船塢一敘,且隻許閣下一人前往,如若屆時不至或是多帶人手,則在下不敢保證韓姑娘安危。屆時恭候閣下大駕。”


    喬峰看完這封信,,心中又是驚疑,又是憤怒:“契丹人拿住七妹,肯定是有所脅迫,沒想到來的這麽快,這樣也好,也省的我找上門去,恩,對頭既然讓我一個人去,必定是設了埋伏,哼,就算是龍潭虎穴,喬某何懼。此事萬不能讓師傅知曉,否則他老人家定不會同意我孤身前往。”想到此,抬頭向那漁人問道:“交給你這張信箋的人是何相貌?”


    那漁人笑了笑道:“這個,嘿嘿,這個……”


    喬峰從懷中摸出一錠碎銀子遞到他手中,道:“但說無妨。”


    那漁人嘿嘿笑道:“長得嘛,白白淨淨的,約莫有三十來歲,中等身材。”


    喬峰心下好奇:“捉走七妹的契丹人,怎麽跟他說的完全不像。”問道:“那人長得不想契丹人嗎?”


    那漁人反問道:“契丹人?我看不像啊,是咱們漢人啊,說得一口中州官話。”


    喬峰心想:“敵人既然要引我前去,肯定是找了不相幹的人來送信,看來那送信的漢人沒什麽特別。”便道:“如此勞煩這位大哥了。”


    那漁人笑道:“好說好說,喬大爺出手闊綽,以後要是再有什麽送信之類的差事,我……”


    喬峰不耐煩再聽他囉唕,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轉身迴入門中,


    迴到大廳,見群豪議論紛紛,不明所以,一問身邊人,才知道適才汪劍通倡議大夥籠絡江南武林豪傑,將這個抗遼同盟發展壯大,以便更好地抗擊契丹胡虜。


    當初抗遼同盟成立之初,參與門派大多是河北境內以及附近方圓數百裏內的武林同道,規模雖說不小,但比起整個大江南北的武林來說,仍是不值一提。是以這次抗遼同盟的各門派首腦率領門人弟子前來江蘇沿海協助丐幫,丐幫幫主汪劍通便想借機團結江浙一帶的武林人士加入抗遼同盟,以壯聲威。


    汪劍通見眾人竊竊私語,不置可否,又朗聲說道:“咱們漢人比之契丹人數多了百倍不止,可大宋與契丹累年交戰,卻總是敗多勝少,為何,依在下之見,那是人心不齊之故。咱們漢人人數雖多,但猶如一盤散沙,總是不能團結一致,致使被外族胡虜連連侵犯,若是咱們能夠齊心合一,區區契丹族又怎敢侵犯咱們……”頓了一頓,又道:“漢人人心不齊,而放眼整個武林,又何嚐不是如此,中土武林門派甚多,卻是明爭暗鬥,你不服我,我不服你,致使他契丹王子耶律昭率領數十人馬便將咱們中原武林鬧了個人仰馬翻……”


    他說到這裏,在場的許多人迴想起數年之前,耶律昭便率眾來中原挑釁各大門派。當年折損在他們手下的各派首領著實不少,直到他們挑戰少林寺受挫,這才铩羽而歸,此事當年在江湖中轟傳一時,哪知數年之後,這幹人又卷土重來,不少人驚懼之餘,無不憤慨,此刻聽汪劍通如此說,頓時有不少人應聲附和。


    汪劍通繼續道:“咱們這個抗遼同盟成立之初,為的便是能夠同心合力打垮契丹武士,既然這樣,為何不能聯絡更多門派加入,以壯我盟聲威,如此一來,我中土武林齊心合力,契丹蠻夷如何還敢輕舉妄動?”他話一說完,眾人大都叫好。


    當然也有人心中隱隱覺得不妥:“你丐幫已是江湖第一大幫,現下你汪劍通又是抗遼同盟的盟主,若是再將江南一帶的武林人士一統而領,那你豈不是更成了武林盟主,我等豈不是要盡皆聽命於你。說什麽大家齊心合力對付契丹,其實是想達成你自己統領江湖的野心罷?”有此等想法的其實大有人在,隻是礙於丐幫的實力不敢宣之於口罷了,其中尤以青鬆觀主蒼晴道長為甚。


    他見眾人紛紛附和汪劍通的倡議,心下更是不快:“當日這抗遼同盟是我倡議發起的,隻因中了程觀那老狐狸陰謀陷害,致使到手的盟主之位拱手讓人,哼,好了不起嗎,不就是一群臭叫花子的頭嗎,現下竟然還想領袖整個武林,當真是癡人說夢,想讓道爺,想也別想。”


    但聽群豪紛紛談論由誰去遊說江浙一帶武林同道,又由誰去聯絡江南豪傑;接著又談論待得丐幫弟子探迴契丹人的信息,群豪如何將這股盤踞在中原的契丹胡虜一舉殲滅;甚至有人說道如今大宋官軍孱弱無能,導致與遼國開戰總是吃敗仗,倡議汪幫主不如率領中原群雄開赴邊關痛擊遼軍;更有人說道既然這樣,不如擊潰邊境遼軍之後進而長驅直入,直搗黃龍,將大遼皇帝的腦袋摘了來……


    蒼晴聽著這些言語更加索然無味,不願再在這大廳中待下去,當下站起身來,悄然出廳。他這次隨同抗遼同盟前來江蘇,隻帶了三名心腹弟子,這三人見師傅出廳,都趕緊跟出,他們知道師傅的心事,都不敢打擾他,隻是默不作聲的跟在他身後。大廳中數百群豪,都談論的興高采烈,是以誰也沒去注意這四人離去。


    蒼晴走了一段路,愈想愈是不甘,但又無可若何,不由得甚是氣悶,突然迴頭道:“媽的,什麽抗遼同盟,本道爺可不再陪他們玩了,走,咱們迴hd。”三名弟子齊聲道:“是,師傅。”趕忙牽出坐騎,四人縱騎奔出丐幫分舵。


    且說喬峰自接到那封信之後,掛念韓庭的安危,一直坐立不安,信中所言讓他子時前去,可他恨不得立時便去,迴廳後聽著眾人不著邊際的漫天胡侃,更是心緒煩躁,暗暗搖頭,心想遼軍哪有那麽好對付。他參加過宋遼兩軍的交戰,知道遼軍訓練有素,並非一群烏合之眾,莫說區區幾百武林豪士,就算人數再多十倍、個個都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也不可能與千萬大軍對抗。心想眼下最重要之事還是如何救出七妹,說不定能夠順藤摸瓜,可以找到契丹人在中原落腳的巢穴,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


    眼看廳外天色愈來愈黑,悉舵主吩咐分舵弟子將一盆盆狗肉和一壇壇烈酒端將上來。丐幫幫眾大多是叫花出身,衣食住行並不講究,平日吃飯也難得有肉有酒,此刻既有酒又有肉,雖然不是什麽美酒佳肴,但對平日裏靠乞討為生的丐幫弟子來說,已是十分難得了,好在群雄也都是些豪爽之人,對這烈酒狗肉也不嫌棄,當下便熙熙攘攘的吃喝起來。


    喬峰無心吃喝,隻喝了數碗酒,望著依然黑了下來的天空暗自盤算:“對方約我子時前去,若非安排下了大量人手,便是布置了極厲害的機關陷阱,我何不早一時到,說不定能夠摸清對頭鬧什麽鬼把戲。”心念既定,酒也不喝了,趁著眾人不注意,悄悄的出了大廳。


    他出了丐幫分舵,尋到一個人家打聽了那“盛和”船塢的所在,也不騎馬,展開輕功,徒步而去。


    那“盛和”船塢是在丐幫分舵以東三十裏外的碼頭附近,並不甚遠,喬峰腳程極快,不到半個時辰便已到達。隻見一座牌樓高聳,上麵寫著兩個大字“盛和”,喬峰見左右無人,閃身而入,但見上百條漁船停泊其內,月光映照下,見這些船隻均已破敗不堪,心想:“原來‘船塢’便是存放廢舊船隻之地,敵人若是擒住七妹,定是將她囚與其中一條船內,但這裏的船有上百條,難道我要一條一條的搜嗎?”


    喬峰想來想去,也是在毫無他法,隻好一條船一條船的查探,幸虧這些都是些普通的漁船,並不甚大,他躍上一條船隻需瞧上幾眼便能查看明白。他怕敵人早有埋伏,是以極為小心,起落間不敢有絲毫聲響。就在他查看完第七條船正要躍上第八條船時,忽聽身後響起極細微的沙沙聲,這一帶都是海邊沙地,步子踏上去難免會有沙沙聲,這聲音雖小,但他仍能聽清是有人跟在他身後,而且還是個高手,他不假思索,反手便是一掌,跟著向前跨出一大步,迴過頭來,月光下但見一條淡淡的人影隨掌風飄開數尺,此時月光正背著那人,是以看不清此人相貌,隻依稀看清楚他是個中等身材,便問道:“閣下是誰?”


    那人嘿嘿兩聲冷笑,道:“我料定你必會早來,果然如此。”


    喬峰心下一動,道:“那封信是你寫給我的?你不是契丹人?”


    那人道:“也可說是,也可說不是。”


    喬峰聽他聲音有些耳熟,問道:“你是……”猛地向前竄出一步,同時發掌向他襲去。他想韓庭多半是落在此人手中當做人質,便出其不意的出招將對方拿住,從而以人質換人質,將韓庭救出,是以這一掌出了十分力,且掌力中夾雜著擒拿手法。豈知對方反應竟也十分迅捷,身子向左掠出,避開喬峰這一掌,同時右拳橫掃,還了一招。


    喬峰見他拳力沉猛,不願硬接硬架,右掌變拍為斬,斬向他手腕。兩人這一搭上手,以快打快,轉瞬間便已拆了十數招。


    十數招過後,兩人同時向後躍開,這一下互相移位,喬峰借著月光看得分明,原來這人便是那丐幫的叛徒賀忠祥,當下冷冷的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韓姑娘是在你手上嗎?”


    賀忠祥道:“不錯,你小子敢跟我來硬的,不要那韓姑娘性命了嗎?”說著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事攤在掌中,喬峰一見此物,登時火冒三丈,他與韓庭相處日久,自然認得那是她頭上的一隻銀色的珍珠發簪。心想七妹果然是落在他手中,現下不能用強,隻好強壓怒氣,沉聲問道:“你劫持韓姑娘,到底意欲何為?”


    賀忠祥不答他的問話,隻是冷笑道:“嘖嘖嘖,瞧不出你倆年紀輕輕,倒是情深愛篤的緊。我說要以那小姑娘為誘餌引你前來將你殺死,那小姑娘便苦苦求我,說什麽寧願自己死了也不願讓你涉險;而你明知兇險,卻仍是不顧生死的孤身而來,這份感情,看的我真是感動。”


    喬峰踏上一步,仍是冷冷的問道:“我問你,你挾持韓姑娘,到底意欲何為?”


    賀忠祥道:“自然是誘你上鉤。”


    喬峰冷然道:“好罷,你將韓姑娘放了,我立時死在你麵前。”


    賀忠祥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道:“你?你的命值幾文錢,不錯,我今天誘你前來確實是想取一人性命,不過不是你。”


    喬峰不解,問道:“你說什麽?”


    賀忠祥道:“現下韓姑娘在我手中,我要她生,很容易,要她死,也同樣不難,就看你聽不聽我話了?”


    喬峰怒道:“我堂堂男兒漢,豈能受你脅迫,你待怎地?”


    賀忠祥笑道:“隻怕也由不得你了。我要你取一個人頭來換韓姑娘的性命,這個人,便是丐幫幫主汪劍通。”


    喬峰早就猜測他要自己所殺之人必與自己關心十分親近,但萬萬沒想到他要殺之人竟是自己的恩師,大驚之後,便是大怒,喝道:“住口,你胡說什麽,你當我喬峰是何等樣人,我豈能做這種大逆不道的惡行?你……你自己也曾是師傅的徒弟,雖然過去有一些過節,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怎能做這種欺師滅祖……”


    賀忠祥打斷他道:“住嘴,我早沒這個師傅,當日若不是被他逼迫,我妻子也不會喪命。我跟我妻子兩情相悅,什麽人也不會害,為什麽非要硬生生拆散我們,為什麽非要讓我們陰陽相隔?”說到後來,已是聲音嘶啞,幾近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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