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峰心下好奇,這二人明明同為耶律昭效力,為何現下卻又生死相搏。在這當口,他這個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逝,心想正好趁他們兩虎相爭無暇他顧之際,趕緊與韓庭帶著奚長老離開此地。


    剛一轉身,忽聽譚槁一聲悶哼,迴轉頭來,但見他已被雪蓮夫人銀鞭纏足,摔倒在地,胸前一片殷紅,看來受傷頗重,正詫鄂間,忽見眼前銀光閃動,雪蓮夫人手中的銀鞭猶如毒龍出洞般向自己迅捷攻來。


    喬峰情知此人打敗譚槁之後必定不會放過自己,卻沒想到來的如此之快,待要閃避已自不及,隻得狂舞手中長劍,先護住周身要害,再伺機反擊,但雪蓮夫人的銀鞭蜿蜒盤旋,實不知她到底要攻向何處。


    “叮叮叮叮……”但聽劍鞭相交之聲響之不絕,兩人以快打快,霎時間兩件兵刃交鋒不下百次,雪蓮夫人銀鞭鞭梢化作萬點寒光,喬峰手中長劍亦化作萬點寒光。


    驀地裏雪蓮夫人臉色一變,撤鞭喊道:“你這招劍法叫什麽名字?”


    喬峰一怔,剛想說出這招劍法的名稱,忽聽身後有人說道:“這招叫‘雪滿天山’,‘雪山妖姬’,你還認不認得?”正是韓庭。


    雪蓮夫人大怒,喝道:“臭道士,你叫我什麽?膽敢對本夫人無禮?”


    韓庭將背上的奚長老放下地來。走上前來,笑吟吟得道:“‘雪山妖姬’,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有什麽本事,盡管衝我使出來便是!”原來她背著奚長老返迴石屋暫時躲避,在石屋附近找尋一圈,並未找到其他出路,心中畢竟掛念喬峰的安危,便又背著奚長老折了迴來。


    喬峰怕韓庭受傷,立馬閃身擋在她身前,道:“七妹小心,這妖婦厲害的緊。”


    雪蓮夫人哪容韓庭一再侮辱,手腕一抖,鞭梢跳將起來,繞過喬峰斜點韓庭。


    喬峰伸劍斬向鞭身,卻聽韓庭叫道:“雪山妖姬,你看這是什麽!”話聲中,一件物事向雪蓮夫人飛去。那物事尚在半空,雪蓮夫人便一聲怪叫,及時撤迴銀鞭,伸手接住那物事,臉色驟變,顫聲道:“你……你……你是……”


    韓庭厲聲道:“好大膽!見到此物,如見本尊,還不快跪下磕頭!”


    喬峰好奇心起,向那物事瞧去,見是一枚黑黝黝的鐵片,並無甚特意之處,為何雪蓮夫人卻嚇成這般模樣。


    雪蓮夫人手捧鐵片,畢恭畢敬的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向韓庭顫聲問道:“尊者大駕光臨,賤婢未能恭迎,實在是……實在是罪該萬死!不知……不知姥姥她老人家是否也駕臨此間?”


    韓庭冷笑道:“要收拾你,何須姥姥親自動手?她命我來問你,在姥姥所轄之地,你仗著什麽勢頭,竟敢如此蠻橫?”


    雪蓮夫人本已起身,聽完這句話,又在跪倒,磕頭如搗蒜,誠惶誠恐得道:“賤婢豈敢蠻橫,隻是……隻是尊者這身打扮,賤婢一時眼拙,未能認出……”


    韓庭不等她說完,喝道:“快滾迴你的雪蓮洞去吧!”


    雪蓮夫人仍是連連磕頭,卻不起身,道:“是是,還望尊者再姥姥麵前美言幾句,今年……今年的解藥,這個……這個解藥……”


    韓庭冷冷的道:“適才你竟然還想跟我動手,今年的解藥還想指望嗎?”


    這句話,才是令雪蓮夫人真正恐懼所在,一想到沒有解藥之後生不如死的慘狀,當真是魂飛天外,雖在嚴寒之下,脊背也忍不住冷汗直流,她生性殘忍,片刻的絕望之後便起了殺人滅口之念:“反正沒了解藥,生死已沒什麽不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今日先殺了此人再說,就算死,也拉上個墊背的。說不定我殺了這些人之後,今夜之事並無人知曉,就算那老妖婆起疑,也賴不到我頭上,解藥還是一如既往的給我。”


    想到這,她慢慢直起身子,雙眼目露殺機,手中銀鞭蓄勢待發。


    韓庭在黑暗中見她雙燕寒光閃爍,知她殺心已起,片刻間便要動手,心下一驚:“我本來想嚇嚇她,莫要弄巧成拙。”隨即又說道:“不過呢,你要是將功贖罪,興許我會在姥姥麵前替你美言幾句,那解藥也可照常發放。”


    雪蓮夫人聽她話語中竟有迴環餘地,心下一喜,問道:“如何將功贖罪法?”


    韓庭向喬峰看了一眼,說道:“我們之所以夤夜潛入青龍嶺,皆為相救丐幫幫主,你若能幫我們找到丐幫幫主並助我們護送他離開此地,今夜之事,我不但不會對姥姥提隻言片語,還會在她老人家麵前大讚你的好處。姥姥的脾氣你是清楚的,她老人家一高興,說不定會提早給你解藥,又或者接連給你兩三年的解藥也說不定。”


    雪蓮夫人聞言大喜,道:“是是,我一定盡力而為,救丐幫幫主,也是姥姥的意思嗎?”


    韓庭臉色一沉,道:“姥姥的事,也是你過問的嗎?”


    雪蓮夫人自知失言,忙道:“是,是我說錯話了。不過丐幫幫主一直關押在黑風洞,你們……你們沒找到他嗎?”


    喬峰接口道:“我們原本也以為丐幫幫主是關押在此地,可一到這才發現,被關押者另有其人。前輩若知曉丐幫幫主真實下落,還望告知。”


    雪蓮夫人沉吟道:“這個我可真不知道了,當初耶律昭也隻是請我們來助他擒拿丐幫幫主,之後便將他關在此處,而且負責守衛之人,一向是譚老怪的手下。”


    譚槁受了雪蓮夫人一記重擊,雖無性命之虞,但一時之間卻難以康愈,心中本就窩火,此刻聽雪蓮夫人似乎又把一個盆子口在自己頭上,更是著惱,道:“妖婦,我的人都死光了,我懷疑是你下的手,然後又把丐幫幫主劫走。”


    雪蓮夫人怒道:“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劫走了丐幫幫主,二位,你們別聽他胡說,他是想挑撥離間。”


    譚槁道:“哼,背後偷襲這種肮髒手段,你都能使得出來,還有什麽你幹不了的?妖婦,今日我看在喬兄弟的麵上,先不來跟你一般計較,這筆賬先記下了,日後咱再算。”


    雪蓮夫人冷笑道:“是麽,那好得很,不過我也看在尊者的麵子上,今日先暫且放你一馬,他日若再相見,我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譚槁哼了一聲,不再答話,招唿自己門下數人過來將他攙扶起來,向喬峰等人一抱拳,道:“後會有期。”蹣跚著踏上石梁,遠遠的去了。


    喬峰心急師傅的安危,不願再跟雪蓮夫人多囉唕,既然韓庭施威震懾,她也不敢再礙手礙腳,對韓庭道:“咱們走吧。”


    韓庭道:“是。”轉頭對雪蓮夫人道:“喂,你是繼續就在這助紂為虐呢,還是迴你那雪蓮洞?”


    雪蓮夫人忙道:“我自然是迴雪蓮洞?尊者不需要賤婢幫忙了嗎?”


    韓庭搖搖手道:“不必了,把寒鐵令歸還本使,你這就走罷。”


    雪蓮夫人道:“是。”雙手捧著那塊黑鐵,高舉過頂,畢恭畢敬的還給韓庭,道:“賤婢恭送尊者,尊者日後若有何差遣,賤婢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韓庭揮揮手,不再答話。喬峰背起奚長老,本想放走那契丹兵士,轉念心想在這諾大青龍嶺上找尋一個人,無疑是大海撈針,雖說鎮守青龍嶺的五大高手已有二位化敵為友,畢竟尚有另三位高手及其門人弟子分布各處,況且此地乃契丹人的轄地,且不說機關重重,單是各處關卡把守的契丹武士,對付起來也頗費些氣力,若想在這崇山峻嶺中暢行無忌,勢必要有人帶路才行,當下向那契丹兵士招招手道:“兄台,你過來,還要勞煩你帶我們在這青龍嶺各處走走。”


    那契丹兵士親眼目睹這些人互相鬥來鬥去,心中亟盼喬峰等人被譚槁或是雪蓮夫人製服,沒料到到得後來這兩派宗主一受其恩、一懼其威,皆倒戈相向,到頭來自己仍要受其脅迫,不禁暗暗叫苦,卻也無可奈何,隻得苦著一張臉道:“這青龍嶺方圓數百裏,大大小小的山頭不下百餘座,我所熟地勢也是有限,恐怕……恐怕幫不了你們太大的忙。”


    喬峰知他心意,正色道:“你所知有限,總好過我們對此處一無所知,你放心,隻要一找到丐幫幫主,我立時放你走人,絕不食言,可在這之前,我們三人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必是第一個去地府做我們的先行官。”


    喬峰最後這句話一說完,那契丹兵士忙道:“不敢不敢,小人……小人一定帶你們找到那位幫主大人。”


    當下仍是那契丹兵士當先踏上石梁,其後依次是蒼陰道長,韓庭,最後是喬峰背著奚長老。


    途中喬峰問道:“七妹,你那塊黑黝黝的鐵片到底有什麽厲害之處,為何一亮出來便嚇得那雪蓮夫人臉色大變,連說話也不敢大聲了?”


    韓庭笑道:“那鐵片叫做‘寒鐵令’,是我們門派的信物。倒不是這信物如何可怕,可怕的是持有此物之人。”


    喬峰登時起了興趣,道:“哦,那你也不見得有多可怕啊。”


    韓庭抿嘴笑道:“我是不可怕,到是我背後的靠山卻可怕的很,雪蓮夫人曾在她手上著實吃過苦頭,況且迄今為止,她還有把柄在我們手上。”


    喬峰想起適才她兩人交談,言語中又是姥姥又是解藥的,料來那什麽“姥姥”,便是韓庭所說的“背後的靠山”,而那什麽“解藥”,多半就是雪蓮夫人的把柄了。道:“這雪蓮夫人雖是女子,但武功之高,心機之毒,不讓須眉,若非七妹你及時趕來,恐怕今夜我們要盡皆斃命於這荒山野嶺了。”


    韓庭笑道:“那當然。先前你還擔心帶我同來會連累你,現下怎麽樣,你還有什麽話說?”


    喬峰尚未答話,忽然一個聲音道:“如此多謝韓姑娘了。”正是奚舵主。


    喬峰大喜,道:“奚舵主,你醒過來了?”


    奚舵主歎了口氣道:“這條老命差點歸西,幸虧喬兄弟你來的及時,又運功給我療傷,否則我就糊裏糊塗的死在那破石屋裏了。唉,那個黑子蒙麵人武功真是了得。”


    喬峰問道:“奚舵主,你現下感覺如何,要不要我停下來再運功助你療傷?”


    奚舵主搖頭道:“傷口還隱隱作痛,但我想一時之間沒有大礙,當務之急,咱們還是快些找到汪幫主。那黑衣人雖然打傷了我,但他要對付的是汪幫主,眼見認錯了人這才手下留情,饒我一命,由此可知,汪幫主尚處危險之中。”


    喬峰問道:“兄弟有一事不明,契丹人明明是將我師傅關在黑風洞,為何卻是奚舵主你被關了進去,莫非這中間有何變故?”


    奚舵主道:“此事說來話長,咱們一邊找尋汪幫主下落,我一邊說與你聽。當日汪幫主獨自前來祁連山相救蒼晴道長,眾人怕他中了契丹人的暗算,暗中分批跟隨其後,喬兄弟你是知道的。”


    喬峰道:“是了,奚舵主你是第一批。”


    奚舵主道:“對,我與吳長風吳兄弟等人是第一批,但咱們怕契丹人沿路布下眼線,查探中原武人的動靜,萬一發現有大批好手暗中保護汪幫主,一怒之下再將蒼晴道長撕票,豈不前功盡棄,是以一路上並未過分跟緊,也正是因為如此,等過了定州地界,汪幫主的行蹤,竟讓咱們跟丟了。”


    喬峰道:“想必是師傅不想讓大夥繼續跟著他,故意藏匿行蹤。”


    奚舵主道:“我猜多半如此。好在大夥知道汪幫主最終要去的是祁連山青龍嶺,是以大夥快馬加鞭,疾向西行。不一日,便到了祁連山境內,大夥向路人問明青龍嶺方向,不敢停留,當日晚間,就到了青龍嶺的一座山腳下。正當大夥商議從何處上山時,忽聽前麵馬蹄聲響,一匹馬從黑暗中緩緩而來。”


    喬峰插口道:“是契丹人嗎?”


    奚舵主道:“初時我們也這麽以為,畢竟這裏是契丹人盤踞之地,說不定是契丹人的探子,大夥都全神戒備,待得那匹馬靠近,眾人這才看清原來馬背上伏著一人,也不知生死,有人大著膽子上前將馬勒住,翻轉那趴在馬背上的人一看,不由得驚叫出聲:‘汪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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